第355章 愧疚终生

  对于李红鱼的到来,秦怀仁似乎早已预料到,所以面色平静,并无意外,也并无惊喜。
  可李红鱼却吃惊的看着眼前苍老了许多的老者。
  秦怀仁身着白衣,不仅容貌苍老,就连身体也消瘦了许多。
  “进来吧。”秦怀仁沙哑着嗓子对李红鱼说道。
  李红鱼点了点头,跟着秦怀仁走进了石洞。
  石洞的通道依旧灯火昏黄,看着走在前面的秦怀仁,李红鱼竟不知稍后要如何开口。
  石室内的陈设没有变化,只是地上多了一个铜盆,而石桌上则铺满了经书。
  “师公,你这是……”
  李红鱼的话还没有问完,秦怀仁便朝着她摆了摆手。
  “都是过往的事情罢了。”
  秦怀仁拖着略微有些佝偻的身体,缓步在石桌前坐下,然后也示意李红鱼坐下说话。
  李红鱼坐在了秦怀仁的对面,她注意到了石桌上摆放的经文,《心经》、《华严经》、《地藏经》等等。
  而这些经文都是超度已故之人的。
  “你这次过来,所为何事?”
  秦怀仁似乎没有察觉到李红鱼的注意力,只是缓缓的开口问道。
  “我……
  我有一些事情想问一下师公,是关于十六年前的。”
  李红鱼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出来。
  秦怀仁沉默了,就连刚刚端起的茶杯都无力抬起,只能默默的放回到了石桌上。
  “虚儿为什么没有与你一起回来?”秦怀仁突然开口询问。
  李红鱼微微一愣。
  她从一开始就想逃避这个问题,见到秦怀仁后,这种想法就变得更加深刻。
  如果秦怀仁不问,李红鱼会选择一直隐瞒。
  可如今……
  “他已经不在了吧。”
  秦怀仁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语气悲切的说出了答案。
  李红鱼愣在了原地,有些吃惊也有些不忍的问道:
  “师公您怎么知道的?”
  文白都不知道的消息,更不会有人将它传给秦怀仁。
  “是虚儿告诉我的。”
  秦怀仁重新拿起杯子,然后抬手将杯子向嘴边递去。
  可他的手微微颤抖,水从杯中溢出,而他仿佛没有察觉一般。
  “前几日我做了一个梦,梦中虚儿回来看我,说了很多话,说他要走了,又说原谅我了。
  我追了上去,可他走的太快了,我追啊追啊,但越追越远。
  梦醒后,我就知道,他这是已经离我而去了。”
  秦怀仁眼睛里没有眼泪,连眼眶都没有红,只是目光有些呆滞的看着石门的方向。
  李红鱼心中一疼。
  这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事,这种悲,是痛自心底无法言语的。
  如今秦怀仁这种状态,想必是已经悲到了极致。
  李红鱼再次看向了桌上的经书,也知道了它们的用处。
  “当年的事情我已经与虚儿说过了,我以为他会与你说,不过现在看来,他还是不想将我和仙医谷牵扯进去。”
  秦怀仁再次长长的叹了口气。
  李红鱼没有想到那件事情竟然真的牵扯到了仙医谷。
  石室密闭,在这里面居住根本无法分辨时辰。
  当秦怀仁将十六年前的过往讲完的时候,这一夜已经悄然的过去了。
  李红鱼不敢相信,自己的亲生父亲寒肃,当年竟然不是被展通海的摄魂术所控制才害了欧展鹏。
  而他们真正的仇人竟然是秦怀仁。
  “其实我早就应该自我了结了。
  但那时虚儿失踪了,易水也杳无音信,如果我再离开,仙医谷就彻底完了。
  我不能让仙医谷毁在我的手里。”
  秦怀仁说到这里,竟然从袖中取出了一把匕首,然后将它递到了李红鱼的面前。
  “如今,该说的我都说了,我的这条命你拿去吧。
  我死后,希望你找到易水,让他接管仙医谷。
  虽然他的医术差了一些,但却能是一位好的谷主。”
  秦怀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释然的笑容,随着眼睛缓缓的闭上,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
  李红鱼无法形容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只觉得胸口压着一口气,而这口气似乎要将她憋爆了。
  李虚的突然离世,自己尊敬的人竟然成为了变相的杀父仇人。
  李红鱼的视线落在那把匕首上面。
  石桌上的匕首此时散发着诱人的光芒,似乎在对李红鱼发出邀请:
  “快拿起我来吧,拿起我,刺进去,你的仇就报了!
  来吧,快来吧……”
  李红鱼将手伸了过去,死死的握住了那把匕首。
  匕首的锋芒处向着秦怀仁的脖颈处逼近,慢慢的,慢慢的。
  李红鱼的眼睛似乎失去了焦距,眼前只剩下了秦怀仁的脖颈。
  匕首刺入,一滴血从伤口处滑落,染红了秦怀仁白色的衣领。
  血的颜色刺激到了李红鱼,只听“啪”的一声,匕首应声落地。
  李红鱼“嗖”的站起身来,后背冲着秦怀仁的方向。
  她的手在身体的两侧紧紧的攥起,指甲在手心中握出了血印。
  李红鱼在控制着自己,控制着杀人的冲动。
  大约过了一刻钟,李红鱼的双手才慢慢的松开。
  “你不准死,我要留着你的命,让你继续活在煎熬中。
  我要让你背负着对我父亲、母亲、阿爹以及十六年前死去的那些人的愧疚一直活着!
  我要你愧疚终生!”
  李红鱼大喊着,然后冲出了石室。
  秦怀仁看着李红鱼的身影逐渐消失,眼中刚刚有的光亮再次消失。
  石桌上摆放着砚台,而里面的那朱砂红似乎已经干涸了。
  秦怀仁拾起掉落在地上的那柄匕首,然后朝着布满新伤旧痕的手腕狠狠割去。
  血,一滴滴落入那方砚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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