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涂涂（11）

  云屹到道观的时候，小杏正拿着银钱和道观里的道姑买纸钱。
  接连几日绵雨不断，道观离朝都甚远，周边也没有什么卖纸钱的地方，道观里倒是有，可价钱却比外面的贵上三倍不止，就算如此，还是潮湿的纸钱，烧起来阵阵浓烟，直呛的人睁不开眼睛，
  道姑接过银钱掂量掂量，这才满意的递过去一沓潮乎乎的纸钱，扬长而去。
  袁月菱跪在小的可怜的偏堂里，一方棺木，一块墓牌，一只浓烟滚滚的火盆子，
  便再无其他。
  小姑娘背对着，看不见神色，只那背影，看起来却是难以言喻的萧索和难过。
  云屹站了一会，没有打扰，
  只小杏见袁月菱被呛的咳嗽不止时出去取水，在门口发现了一大摞厚厚的，干燥的，上好的纸钱。
  第二日，道观里的人态度突然和善极了，
  接连询问有无需要帮忙之处，甚至将正堂挪了出来停放棺木，
  四周皆布了白幔。
  雨一直没有停，直到棺木入土之时，还在下着，
  袁月菱跪在墓前，双眼红肿，竟也不知是哭了多久，
  久久之后，一把伞停在正上方，一抹银色的身影不知何时站在了身边，
  他说：
  总要继续活下去的。
  是啊，总要活下去的....
  袁月菱想留在道观里，可袁府不让，毕竟没有谁家的姑娘未出阁就要去做姑子的，
  倒不是关心她过的好坏，
  只若是如此，到底会影响了上面两个姐姐的名声。
  尤其是嫡女，眼看到了快议亲的时候，这时候若是传出去有个在破道观里做姑子的庶妹，传出去总归是不好听的。
  无法，袁月菱只好回去了，
  回到了那个破落的院子里，过着无人问津的日子。
  袁府依旧一派和煦，学堂里书声琅琅，时不时还有女子娇俏的笑声，
  丝毫没有一个死了一个姨娘而影响半分。
  云屹还会时不时的去看看袁月菱还有没有腌萝卜，腌菜，腌豆子，
  也时不时的给她带些吃的喝的，或是一些小玩意儿，
  更没过问她的身世，没问过为什么明明是袁家女儿，两个姐姐前呼后拥，千娇百宠，穿金戴银，享尽优待，而她却是过的连普通的侍女都不如。
  袁月菱住的院子，云屹瞧见了，
  暗叹袁府自诩书香人家，竟如此苛待自己的孩子，这样下雨漏水，门窗漏风的屋子，袁月菱竟然住了那么久，
  而住了那么久，却没听她抱怨过一句，
  好像是荒芜的沙漠里，一个努力找水，努力活着的一尾鱼儿，
  活着已是不易，又谈何风花雪月。
  ........................
  云屹在书院里本就是凑数的，
  袁家真正想邀请的，乃是当今宰相之子张梓，不仅又权势滔天的父亲，更是有一位公主母亲，
  可谓朝都城里位居第一的金龟婿。
  这两日袁家嫡女只恨不得使劲了招数，变着法子像蝴蝶似的在张梓的身边转悠，
  张梓的态度却不是很明朗，
  不拒绝，亦不表态，
  来者应之，不来，也是淡淡的。
  被嫡女看上的人，庶女是不可能有机会沾边的，
  是以袁月芷便把主意打到了其他人身上，
  而身居世子之位，无父无母的云屹，便是袁月芷最心仪的对象了，
  任谁不想嫁过去便是当家主母，无婆母苛责立规矩呢，
  那张梓虽出身显贵，可面貌远不如云屹俊朗，
  且被袁月瑶早早定下的人，旁人就是瞧上一眼都要被记恨的。
  在袁月瑶手底下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袁月芷这点子分寸还是知晓的。
  袁月芷自诩面貌不算顶顶绝色，可到底也算是小家碧玉般温婉，
  可那云屹却是个软硬不吃的，
  张梓在二姐姐献殷勤的时候还会附和两声，可云屹倒好，面对着她精心炖煮的鸡汤甩头就走，竟是一丝颜面都不留。
  呵，为了世子妃一位，袁月芷咬咬牙，忍下了。
  从春日追逐到寒冬，竟也不能将这位世子爷焐暖半分，
  直到有一日下人禀报，好像看到世子的身影在“那个地方”出现过。
  那个地方...
  袁月芷愣了愣，那里不是父亲厌弃多年的姨娘住的地方么，还有一个....只在年节时才会怯懦过来请安的妹妹，
  那个妹妹...
  袁月芷的眼神黯了黯，
  也不过是比自己小了两岁罢了，
  约摸着，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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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梓被袁月芷用计引到偏院的时候，
  袁月菱正在太阳底下晾晒着刚焯好水的菜干，
  只因在自己的院子里，不用装的人前那般胆怯上不得台面，甚至也不用将自己折腾的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云屹时常带来的肉食点心，将初初长开的小姑娘养的很好，
  脸色红润不说，更是有了一点让人难以挪眼的娇憨。
  娇憨...
  张梓忽然想到了一张脂粉满面的脸，
  嗤，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送上门的香软不要白不要 ，
  虽是嫡女，如今相比起来，唯余骄纵二字可拟了....
  张梓理了理衣衫，想要上前吟诗两首想要引起佳人的注意，
  却被不知何时在身后出现的云屹挡住，
  云屹说，丞相府派人传话，说是家中有事，让张梓速速归家，
  家命难违，张梓不死心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袁月菱，只好作罢。
  不知为何，那样的眼神，云屹不是很喜欢...
  正院里的袁月瑶尚且什么都不知道，只沉浸在自己的喜悦里，
  袁父不知和宰相达成了什么共识，竟应允了两家联亲一事，
  不日便要到袁家下聘迎娶，
  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消息呢？
  在袁月瑶焦急的等待里，
  三日之后，张家果然登门带来了消息，
  不过，不是她意想中的好消息，
  张家并没有亲自来府下聘，只请了个中间人过府，礼物却是不少，满满当当的摆了一个院子，
  不过却不是求娶，
  而是纳妾。
  是的，没错，
  纳袁府嫡女，
  为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