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是不是后悔了

  暮春，西京市。
  郁暖来的时候正看到湛礼臣长身玉立地倚在车旁睨着她。
  阳光从左侧打在他脸上，致使他硬朗冷清的眉眼看起来仿佛染上了一丝温柔。
  他穿了一身裁剪考究的黑色西装，内搭一件黑色的衬衫，就连系的板正的领带也是黑色的。
  看起来矜贵禁欲，又不好惹。
  她走近他。
  虽然觉得似乎矫情了些，可还是想再问一遍。
  “湛先生，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可能我并不值得……”
  话刚落下，另一个声音便起。
  “值不值得你说了不算，我自有判断。”
  男人的声音低沉悦耳，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
  郁暖茫然的抬起头望了他一眼，对上他的目光后，又倏然低下。
  湛礼臣垂眸打量着眼前的女人，她微微低着头，眼睛垂向地面。
  葱白的手指不自觉的弯曲握紧，透露出她此刻的紧张和不安。
  他走近她。
  “你是不是后悔了？”他出声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郁暖竟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几分紧张。
  她想一定是她听错了，他怎么会紧张呢？应该是她紧张才对。
  也不能说是紧张，准确的来说应该是挣扎，无奈，和不甘。
  她声音平静，“不是。”
  郁暖平视的眸光落在湛礼臣的下颌骨上，线条硬朗，刀刀锋利，性感的薄唇半抿着。
  “好，那我们进去吧。”
  说着便拉起她的手不由分说的往前走，仿佛怕她临阵脱逃。
  郁暖看了一眼被他拉着的手，男人的手很大，白皙，骨节分明，包裹住她微凉的小手。
  阵阵暖意传来，她的僵硬感不自觉慢慢放松了些。
  再出来的时候，两个人手里各自多出了一个红本本。
  郁暖看了一眼，把它收进包里。
  转头对身旁站着的湛礼臣道:“湛先生，你有事可以先走，把你家地址发给我，我把东西整理好，自己搬过去。”
  湛礼臣垂眉看着身旁的女人。
  她额前的碎发随风飘起，拂在脸颊两侧，致使她英气精致的脸上又平添了几分柔美。
  她似乎有点怕他，不敢与他对视。
  他道了声:“不急”。
  然后走下台阶，来到车旁打开副驾驶室的车门。
  郁暖看了一眼他的动作，顿了一秒，紧跟上坐进车里。
  湛礼臣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室，也不急着开车，打开手上的红本本，定定的看着。
  用指腹摩挲着两人的名字和照片，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他侧头打量身旁的郁暖，阳光透过玻璃爬进来晕开在她脸上。
  纤长微卷的睫毛如鸦翅般微微颤动，一双温润的杏眼，清澈如水亮如繁星。
  精致高挺的鼻梁骨，粉嫩柔软的唇瓣，还有那玉白色的肌肤嫩的仿佛能掐出水来……
  真是个很好看的女人。
  此刻她目视前方的脸上，表情淡淡，眼神空泛没有焦距。
  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
  湛礼臣突然倾身过来，把郁暖吓了一跳。
  她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顿了几秒，唇瓣微启，“湛先生，你为什么要同我结婚？”
  为什么要同她结婚？
  湛礼臣自动忽略掉她的问题，只开口道:“你叫我什么？”
  郁暖一顿，脱口而出:“湛先生。”
  “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夫妻关系。”
  “那既然是夫妻关系，为什么叫的这么生分？嗯，夫人？”
  说到后面几个字，他不自觉的扬眉，提高声量，拉长尾音。
  他靠近她，眼睛闪着促狭，“你想叫我礼臣还是老公？”
  郁暖眼睛里闪现一丝惊慌，努力张了张嘴，“礼 ——臣。”
  湛礼臣瞥见她白皙的小脸上爬上一坨嫣红，得逞的嘴角不禁微微向上勾起。
  他再次倾身过来，深邃的眉眼近在咫尺，郁暖不自觉眼神慌乱，脊背僵直。
  不敢乱动。
  他俯身越过她，把她右侧的安全带拉到身体的左边，扣上。
  完成这个动作后余光瞥见身边的女人，浅浅的舒了一口气。
  湛礼臣不由得弯了弯嘴角。
  “走吧，先去你那，帮你收拾东西。”
  郁暖不再推辞，再推辞就显得做作，她不是个做作的人。
  车子缓缓启动。
  窗外的风景不断倒退，郁暖心里五味杂陈。
  她就这么结婚了，同身边这个陌生的男人。
  也不能说完全陌生，他是好闺蜜米朵的表哥，很多年前见过两次，彼此之间没有过交流。
  后来据说他去了国外，去年刚回来，有自己的公司。
  他请米朵吃饭，米朵硬拉着她去了一次。
  他不喜欢笑，话也少，饭桌上气氛尴尬，后来米朵再拉她去，她便不去了。
  神游之际，微信提示音响起，点开。
  米朵的信息闪进来，【宝贝，证领了？】
  【嗯。】
  【嘻嘻，那我现在是应该叫你嫂子还是小暖？】
  郁暖手指微顿，在对话框里输入【还是叫我……】
  小暖两个字还没打出来，身旁清冽的松香气息靠近，郁暖不由得脊背挺直，指尖微曲。
  湛礼臣扫了一眼她的手机屏幕，从喉咙里轻笑出声，“按辈分来说，叫你嫂子更合适。”
  郁暖窘迫，意识到他在调侃她，心思微动。
  她不了解湛礼臣，但是从仅有的几次见面来看，他不苟言笑，严肃古板。
  慢慢回神，她重新打上小暖两个字发出去。
  眼睛不经意扫过前天湛礼臣给她发的信息，【五月八日是个好日子，要不那天我们把证领了？】
  她没回。
  可是今天她来了。
  回想起银行卡里躺着的那一连串数字，她明白她用那一串数字把自己卖了。
  连同她这么多年努力维持的自尊和骄傲。
  米朵再次发信息过来，【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你不知道你今天不在，老于可劲的奴役我，新婚愉快，我的宝贝。】
  郁暖看到二人世界，新婚快乐那几个字眼，心底不禁滑过丝丝异样。
  她微微侧头看着左侧专心开车的男人，五官俊朗，眉眼深邃，轮廓线条雕塑的恰到好处。
  这样一个好看的男人，现在是她的老公。
  郁暖在心里自嘲的想:如果她不嫁给他，会不会被逼无奈，嫁给王德发那个三婚，四十八岁，肚大油头的老男人。
  用米朵的话来说就是那个“猪头老混蛋”。
  一想到这，她一颗心就不由得下沉，悲凉感自胸腔喷薄而出。
  湛礼臣一心二用，一边专心开车，一边用余光观察身边的女人。
  她时不时的拿眼偷瞄他，眉头总是蹙着，淡淡的忧伤裹挟着她。
  他心里的某个地方顿觉空落落的。
  他突然侧头，对着郁暖，语气里三分正经七分调侃。
  “湛太太，以后想看我，不用偷偷摸摸的，我现在人都已经是你的了，你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