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交舞的魔鬼

  “额……师兄,我现在更加怀疑自己的眼睛了……他,也太熟练了吧?”
  五个人挤在一个拥挤的小房间里,虽然伸展不开手脚,但好在暖和一点。
  李新匀瞪大自己的眼睛,看着一个已经坏的不成样子的灯盏,在莫以尘的手里慢慢的重新变回原样。
  然后,轰的一声,灯芯上燃起一团蓝色的火焰,将整个屋内照亮,久违的温暖感渐渐从脚尖袭来。
  卫隐低着眼眸,没想搭理任何人,估计是在思考很重要的问题。
  周爷爷搓搓布满老茧的双手,凑了过去,胡子上洒下一片淡淡的蓝光,像是刚漂染出来的丝绸一样,光滑且闪着光点。
  何千缘啃着干巴巴的粗粮,喝着热水,也十分的满足。
  她听到身旁的莫以尘,手里不断摆弄着什么,咽了咽口水,顺便就问了一嘴,“你弄什么呢?”
  莫以尘没停下手里的动作,只是笑着往旁边靠了靠,“给你做盏小灯,天黑的时候方便别人看到你,就不会撞到你了,马上就好”。
  最后用指尖在上面划了划,一行俊逸的小字,便刻在了上面,写着,“南风知意,西洲有梦”。
  “好了,给你”,写完后就递给了何千缘。
  她一手拿着干粮,一手别扭的把玩着小巧玲珑的灯盏,周爷爷捧着茶杯取暖,也颇有兴趣的凑了过去。
  李新匀抱着双臂,用颇为调侃的语气说道,“没想到这位朋友会的还挺多啊!武功高强,心灵手巧,还伶牙俐齿的,不知是哪路的仙人,落到我们这凡间来了?”
  莫以尘头都没抬,只是轻笑一声,“各有所长而已,你的见识不会这么短浅吧?”
  “你……!”
  卫隐按住李新匀的肩膀,他才没有从板凳上跳起来,便撇撇嘴不再说话了。
  卫隐冷冷的琉璃眸子看向莫以尘,故作客气的问道,“既然朋友手艺这样好,不如到外面帮我们看看,那些倒塌的房屋还有没有救,如何?”
  莫以尘耸耸肩,站了起来,“好啊,我帮你看看……吃完了,就好好睡一觉”。
  临走前,还用袖子抹了抹何千缘嘴边的碎屑,特意嘱咐道。
  何千缘啃着干粮,疑惑的眨眨眼,心中忽然有股不好的预感。
  周爷爷嘬着茶杯,嘀咕道,“嘶……这俩小子,不会是要打架吧?”
  何千缘摇摇头,“不能,他们能有那么幼稚吗?”
  哎,还真不好说吧!
  ……
  在寂静的雪夜,莫以尘和卫隐两人并肩站立在铺满白雪的大地上。
  寒风凛冽,像锋利的刀片切割着他们的脸颊,让他们不由自主地紧缩了衣领。
  雪花轻轻飘落,如同精灵般在空中翩翩起舞,最终落在他们的衣襟上,留下了一串串晶莹的足迹。
  莫以尘的目光深邃而悠远,能看穿这漫天飞舞的雪幕,直达远方的天际。
  他的手指轻轻在空中划过,仿佛在弹奏一首无声的乐章,一股微风在他的指尖轻轻萦绕,带着一丝冷冽,却也蕴含着一丝神秘。
  卫隐的脸色则显得凝重而阴沉,笼罩着一层阴霾,眼神锐利如鹰,紧盯着莫以尘,仿佛要从他身上找出什么端倪。
  他的眉头紧锁,嘴角微微下撇,似乎在压抑着内心的怒火。
  两人之间的气氛显得异常紧张,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莫名的压抑感。
  莫以尘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卫隐的异样,他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是凝视着远方那被冰冻的海洋,仿佛在思考着某个重要的问题。
  而卫隐则越来越忍不住,他想要开口质问莫以尘,却又担心自己的言语会破坏这份难得的宁静。
  最终,卫隐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莫师弟,你到底在想什么?又为何这样做?”
  莫以尘没有回头,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轻轻一笑,说道,“这位朋友,我说过,你们认错人了,而且我的事与旁人无关”。
  卫隐听了这话,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感觉到莫以尘的话语中,似乎隐藏着某种深意,但他又无法确定。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复杂与激动,“既然这样,算我多言好了……只是还有一件事,不知,你是怎么认识我师妹的呢?”
  莫以尘听了卫隐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然后不以为意的说道,“你师妹?她没有名字吗?她只是她自己而已……何况,据我所知,她早就和那些人断清关系了,何来师妹一说?”
  “是吗?那据你所知,她的眼睛又是怎么一回事?麻烦你给我一个解释”,卫隐的脸色愈加寒冷起来,仿佛要将一切都冰冻起来,然后捏的粉碎。
  莫以尘整了整姿势,正经的看向卫隐,回答道,“解释什么?她是怎么受的伤?她自己都不愿意提起,我们又何必去揭她的伤疤呢?你觉得,现在是知道已成事实的真相重要,还是她开心更重要?”
  卫隐眼中的琉璃碎了一点,敌意变得微弱起来,垂下了眼眸。
  叹了口气,说道,“你说得对,是我执拗了……”
  莫以尘收拢手心,将周围的寒风驱散开来,卫隐僵硬的臂膀稍微好受了一点。
  “……多谢”,卫隐轻语道。
  “身体不好就别硬撑着,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莫以尘说着话,还捕捉到一丝异样的声响,便抬头盯着远处,一个越来越亮的红点正在靠近,他的瞳孔慢慢变换了颜色。
  “你,和今晚那些东西,到底有没有关系?”
  “……哼,先打赢了再说吧!”
  他化作一阵暗涌的风,一身而过。
  “什么?”
  ……
  屋内,火烛燃烧的声音很清晰,噼里啪啦的火光跳动着,就像永远没有定数的命运一般,如此让人着迷。
  李新匀搓着自己腰间的小葫芦,心里打着算盘,谁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反正,何千缘就算饿死,也不会吃他一颗药丸的。
  在学院的时候,虽然他们俩的关系还可以,但何千缘并没有多了解他,自然也不会过于的相信他。
  他们俩,顶多算是同病相怜,都是被欺负的对象而已。
  他俩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学院的医馆里,都受伤了去包扎伤口。
  然后,一来二去的,很自然的就熟了。
  毕竟,两人的身份,都挺低微的,能聊的话题也就多了一点。
  和何千缘一样,李新匀的身份,没多少人了解,也没太会有人在意。
  何千缘知道的也就只是,他母亲是学院的先生——酌芸,父亲……
  好像是,查无此人。
  许是当初李家并不同意他母亲的婚事,便也不承认李新匀的李家后人身世,这使得他从小过得也挺艰难的。
  母亲为了保护他,只能将他养在学院里,一直默默地照顾他。
  直到他十五岁生日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他一直称为先生的酌芸,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起先,李新匀自然是很难接受的,但还没来及想清楚,酌芸便突然病危,无治身亡。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亲口喊一声母亲。
  那段日子,时局动荡,被诬陷,被斩杀,一夜之间很多人都经历着生离死别,饱受痛苦。
  李新匀把自己关在那间小医馆里,那是曾经和母亲一起生活学医的地方,他就待在那里,哪里都不肯去。
  他唯一知道的是,学院被查封,异兽突袭,长老们内讧而散,何千缘被处决,莫以尘和徐啸杰失踪,叶宿清被遣送回家,卫隐被禁足,巫马聪突然升迁,徐大公子暴毙身亡……
  还有,还有……
  还有很多,他已经都淡忘了。
  只记得最后,好像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只是,身旁的人再也不是以前那些人了。
  他孤零零的守着学院,将母亲葬在了那片桃花林下,独自守着。
  学院空了多久,他就自己一个人待了多久。
  直到,卫隐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他才想起来,自己是个活物。
  慢慢的,学院再次被利用起来,他也重拾医术,跟在卫隐身后,开始专研有关起死回生的秘术。
  寻寻觅觅,他又找了五年,还是一无所获。
  这次遇见何千缘,对于他来说,是一个绝对不能放过的机遇。
  因为当时在珑洲,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她已经死了,万箭穿心。
  当时影响还挺大的,都上了告示,巫马家的独家秘报。
  渐渐的,九洲危机四伏,也就没有人有心去关心别人的事了。
  所以说,人只有在空闲的时候,才会想起来伤害别人,暂时忽略自己的基本生存需求。
  而罪人,也只有在没有世界危机的时候,才会变回正常人和普通人,进而轻而易举得到认可。
  这就是人性,和无可改变的事实。
  所以,不要去抱怨,也不用去改变什么,做好自己就够了。
  就像那句话说的一样,生于乱世,谁都没有错,错的是这个时代。
  ……
  李新匀都快把葫芦搓出包浆来了,还是没开口问何千缘问题,可能是怕门外的卫隐听见了,会不高兴。
  李新匀不明白,为什么卫隐对于这个话题,会如此的敏感,每次只要提及这个字眼,他的脸色难看到都能吃人。
  除非,卫隐也有什么秘密埋在心里,是不可触犯的。
  何千缘听着指尖在葫芦上摩擦的声音,心里痒痒的很,实在是忍不住,叫住了神游的李新匀。
  “我说李新匀,你到底要问什么?能不能快点问,别搓葫芦了好不好?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说完,何千缘晃了晃脑袋。
  李新匀皱着细眉,特意听了听门外的动静,然后低声说道,“那你答应我,先别告诉卫师兄,我问你的只能我们…三个知道!”
  周爷爷搁下茶杯,识相的捂住耳朵,“你们小孩子的悄悄话我没兴趣,别让我听见啊!小声点,嘘!”
  李新匀看了看周爷爷,撇了撇嘴,小声问道,“你,是不是死了?然后又活了过来?”
  何千缘疑惑的抬起头,挪远了一点,“你想干嘛?”
  “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吗?你难道不知道我母亲……”
  何千缘打断李新匀的话,认真的说道,“就是因为知道,才不能什么都告诉你,谁知道你会做出什么好事来!”
  李新匀语气有些急了,抓着何千缘的胳膊晃了晃,“我们好歹也是一起流过血的,你就不能透点底给我吗?”
  “打住啊!我们就是一起打过几次架,流点血而已,别上升到患难与共的层面,我不吃你这一套,打死你我都不会说的!”
  何千缘做了个封嘴的手势,然后连干粮都不啃了,就是不说话。
  李新匀眼见打感情牌无果,只好暂时放弃了,独自嘀咕着,“我早晚都会知道的,不管用什么手段……”
  何千缘听李新匀的声音有点古怪,转头望向他的时候,隐隐约约,好像在一片黑暗之中,看见了一团血色的红光,那股气息暴戾恣睢,十分的危险。
  他的念想,正在异化,如果放任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要找到别的他在意的东西,让他转移念力才行,会是什么东西才是他在意的呢?
  何千缘正在思索,外面突然传来打斗的声音,不会真的是莫以尘和卫隐打起来了吧?
  就卫隐现在的身体状况,他根本接不了十招,完了完了!
  何千缘猛地站起身,把旁边打瞌睡的爷爷吓了一跳,她转头一看,李新匀早就冲了出去不见影了。
  那一刻,何千缘好像知道了什么,记在心里后,也马上跑了出去,怀里还抱着那盏小灯。
  迎面而来的,便是漫天的冰雾,和在暗夜之中闪烁的剑光。
  “小心!”
  ……
  在幽暗的夜色中,一场奇异的景象正在上演。
  紫色的绸带如同受到了某种召唤,从四面八方疾驰而来,它们在空中翻飞,舞动,宛如一条条肆虐的腾蛇,带着一股不可言喻的诡异气息。
  这些绸带在空中交织,碰撞,发出低沉而悠长的声响,像是某种古老的咒语在耳边回响。
  与此同时,地面之下也开始发生异变。
  绿色的藤蔓从冻土中顽强地探出头来,它们迅速蔓延开来,如同生命的触手,不断地向外扩张。
  这些藤蔓不时地冲破冻土的束缚,与紫色的绸带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诡异而壮观的画面。
  房屋被藤蔓紧紧缠绕,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所控制,失去了往日的宁静与安详。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股诡异的力量愈发强大。
  紫色的绸带和绿色的藤蔓,仿佛在进行一场神秘的仪式,它们的交织变得越来越紧密,发出的声响也越来越响亮。
  周围的空气仿佛被这股力量所感染,变得异常沉重和压抑。
  在这片被诡异力量笼罩的区域中,人们陷入了恐慌和混乱。
  他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一些勇敢的人试图接近那座被藤蔓缠绕的房屋,想要一探究竟,但他们都被那股强大的力量所阻挡,无法靠近分毫。
  “怎么回事啊?放我出去啊!”
  “这该死的东西怎么砍都砍不断!小心别被缠上了!”
  “啊——啊啊!别跟着我!”
  李新匀用匕首抵挡着绸带的缠绕,大声的喊道,“别乱跑!都回来!嘶……”
  何千缘挥舞着银针,扎向狂舞的藤蔓,却都被弹了回来,划伤了自己的衣边,“可恶,好硬……”
  新鲜的血腥味,无疑是这些东西最好的兴奋剂。
  在短暂的沉寂之后,一切都变得异常诡异而恐怖。
  沉寂的夜晚被突如其来的尖叫声打破,那些尖叫声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紧接着,紫色的绸带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它们开始疯狂地舞动起来,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它们如同贪婪的野兽,寻找着猎物,一旦缠上人的脖颈,便瞬间收紧,将人的脖子碾得粉碎,鲜血四溅,染红了地面。
  恍惚间,何千缘好像在紫色的那片血海之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沿着窒息的边缘,冲了过去。
  与此同时,地面下的绿色藤蔓也开始了它们的屠杀。
  它们猛地冲击上来,一下贯穿人的胸膛,绿色的尖端布满了血色的液体。
  这些藤蔓仿佛有着无穷的力量,它们轻松地穿透人的身体,将人的内脏撕扯出来,然后再将人的尸体拖入地下。
  猛烈的攻击让人招架不住,慢慢的,幸存者被迫聚拢到了一起。
  周爷爷挥舞着竹竿,挡在李新匀的前面,他的身上早就被撕开了好几道口子,匕首都拿不住了。
  这些藤蔓,好像都长着眼睛,瞄准了李新匀而来。
  “小子,怎么样了?没事吧?!嘿,这东西真够硬的,我的手都震麻了!”
  爷爷手里的竹竿不停的颤抖着,发出的声音能传播几千里,带动着飘舞的雪花一起波动。
  玄霜被击碎,巨大的冲击将卫隐震了出去,他将剑插在地里滑了很远,才好不容易停了下来。
  李新匀上前一步,抵住了他的后背,刚搭上手,冰霜立刻蔓延上来,几乎要瞬间吞噬掉他。
  “师兄!”
  卫隐大声的喊道,“别碰!离我远点……”
  李新匀不管不顾,拿出药丸就塞进了卫隐的嘴里,还挽着卫隐的胳膊不放手。
  寒霜消退一些,但周围窥探时机的魔鬼,可还没有放过他们,随时都可能发动致命的攻击。
  卫隐捂着心口,看着四周的狼藉,担心的问道,“他们俩人呢?”
  周爷爷一拍脑袋,大喊一声,“坏了!这俩孩子!”
  靠近撕裂口的地方,一团白色的身影正在追逐着什么,时不时就被乱舞的尖刺划破衣襟,露出雪白的皮肉和血水来。
  眼前这个紫色的鬼影,它的气息很熟悉,很熟悉,虽然很久都没有闻到了,但何千缘还是认出了她。
  “嘶……叶宿清!你给我住手!”
  她顶着玫色的魔风,拼了命的往前冲,伸出的手不断的被顶回来,又伸出去,不愿意放弃。
  这次,你不许再抛弃你自己,我不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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