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集市上的交易
说做就做。
一有了赚钱的想法，鹿野便立刻行动起来。
她盘点了如今太平村可供出售的东西，主要就是芽苗菜和动物皮毛，以及少量山谷出产的蔬菜。
因为一切都才刚上正轨，产量并不多。
顺利地话，县城就完全可以消化，甚至附近的乡间市集都可以。
和柳家屯的猎户们来往后，鹿野得到不少有用信息，比如说出了县城外，各个村子之间也有自发形成的乡下大集，不过因为北地人烟稀少，各个村子之间距离遥远，因此市集的频率很低，一般十天才有一次大集，届时附近的村子的人都会去赶集，交换生活物资。
离太平村最近的大集，便是一个距离太平村约十里远的小镇，镇名叫桑谷，自然比不上县城繁华，但因为十天一次的大集，也颇有些热闹。
柳家屯人若非有大项采购，平日里也都是去桑谷镇而非县城。
正巧，明天就是赶集日。
鹿野稍加思索后，便放弃了去县城，转而决定去桑谷镇。
县城有个孙县令杵着，鹿野觉得还是防着点好，能少去就少去。
第二天一大早，天才蒙蒙亮，鹿野便醒来了。
太平村的许多村民也都醒来，不需要谁吩咐，便自发地穿衣洗漱，各自做着该做的事。
不到两刻钟，村口便整齐排好四匹大青骡，骡车上堆着整整齐齐准备售卖的货物，车旁是穿戴整齐的、即将去赶集的村民。
除了鹿野傅霜知外，这次去的人也很多。
这次售卖的货物主要是芽苗菜和皮毛制品，而这些天来负责芽苗菜培育的，是一个鹿野已经觉得有些陌生的人——薛胜衣。
看到这姑娘站在车旁的时候，鹿野还觉得有些恍惚，好像很久没看到她了似的。
一问才知道，因为她做活小心细致，培育的芽苗菜最快最好，如今已经成了芽苗菜生产小组的组长，所以这次去卖芽苗菜，她便顺理成章地也跟上路了。
和最初印象里那个流放路上还一身白裙子、身段神态都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不同，如今的薛胜衣穿着一身简朴布衣，外面裹着杂色皮毛制成的皮毛衣裳，看着不那么美观，但她却丝毫不在意。
身形仍旧纤瘦柔弱，神色间却少了许多局促，多了几分落落大方，察觉到鹿野的视线看向她，她便也大大方方地看过来，还挤着眼睛，朝鹿野笑了笑。
而且——
她的视线偶尔也会扫过傅霜知，但是，却再没有了往日那种含羞带怯、欲语还休的表情，而是大大方方，宛如看其他任何村民时一样，不会有特意的眼神停留。
她何时产生了这样的变化？
鹿野不知道，但却乐见如此。
除了薛胜衣，其他许多主要负责培育芽苗菜和硝制皮毛的村民也都在出行的行列，其中就包括刘玉那一群姑娘，以及哪哪儿都有她身影的傅瑶。
然后是一群嚷嚷着非要去凑热闹的孩子。
这一群年轻姑娘加一群孩子，没有男人随行未免令人心生歹意，于是刘修良以及金鹏、林厚朴，这三个除傅霜知以外的男人也毫不意外地随行了。
于是虽然只有四辆车，随行人员倒是浩浩荡荡。
一行人紧赶慢赶，一个时辰后，便赶到了桑谷镇大集。
今天恰好是雪停的日子，太阳刚刚冒出头，但桑谷镇大集已经很热闹了，许是因为马上就到鬼日，十里八乡都赶着在最后一次大集上交换物资，因此显得格外热闹。
太平村的人马已出现就引起了整个市集的注意。
这种偏远地方的乡下集市，往来的面孔多半都是熟识的，等闲见不到生面孔，可太平村这一大票人全是生面孔就算了，还有那四辆车辙印深深的骡车，以及队伍最前头那两个少年少女格外惹眼的相貌……
想不引人关注都难。
无数目光聚集在她们身上，众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一时间束手束脚地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傅家女眷们不必说，她们哪里干过当街叫卖这种事儿，尤其现在一出现就引来整个市集人们的目光关注，顿时更加不自在，原本想好该怎么做的，这会儿却全忘了。
刘玉等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们虽是农家女子，以前到底都还是姑娘家，脸皮还生嫩着。
倒是鹿野最不受影响。
见自己一行人备受关注，她不仅不慌，还很兴奋。
“快快快，大家快把我们的东西摆出来。”她一边吩咐着众人，一边又扭头朝那些好奇打量她们的路人吆喝:
“各位爷爷奶奶大叔大婶哥哥姐姐弟弟妹妹~我们这儿有新鲜的青菜和上好的皮毛，各位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马上鬼日要来了，不为家里添点新鲜蔬菜和暖烘烘的皮毛衣裳吗！保证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桑谷镇的众人本来都正好奇地盯着这波陌生人，冷不防当先那个最漂亮的女娃张口就喊，口齿清晰，声音又脆又亮，立时都被吸引了心神。
这会儿太平村其他人也回过神来，急忙从骡车上往下卸货物。
刘玉等人最积极，立刻搬下来一车硝制好的动物皮毛，以及用这些皮毛做好的各色衣裳。
硝制皮毛的活儿比较累，前期的处理工作又挺脏，因此制定工分时，傅霜知给的工分便比较高，刘玉这群姑娘不怕脏不怕累，抢着把这个活儿做了，因此如今皮毛这块儿基本就是她们在负责了。
各色皮毛衣裳摆了满满一张大桌子，然而，围观众人的目光却没有丝毫波动，甚至有人瞅了一眼，便像看到什么无趣的东西似的，扭头就要走，对鹿野这群人的兴趣也失去了似的。
刘玉等人见状愣住，原本还有人想学鹿野吆喝的，顿时也吆喝不出来了。
然而紧接着，薛胜衣等人也已经小心将一筐筐的芽苗菜从车上卸下来。
芽苗菜用柳条编制的木筐盛放，为了防止冻害，外面都裹上了厚厚一层皮毛，此时为了售卖，薛胜衣便将皮毛揭开，又分别从每个筐里抓出一把菜做展示品。
这一抓，就立刻抓住了众人的眼球。
此时的桑谷镇市集上，打眼一瞅几乎看不见绿色的东西。
但薛胜衣抓出来的这几把芽苗菜却是水灵灵、绿莹莹、黄嫩嫩……
鹿野当初收集了够多的种子，于是培育出的芽苗菜也是多种多样，在这寒冷的冬天，生生给人一种春天到来的感觉。
“这、这是什么？”
立刻有人瞪大眼上前询问。
薛胜衣有些紧张，咳了一下，深呼吸，为询问的客人讲解：
“这是芽苗菜，是用上好的粮食种子水养出来的新鲜菜，您看，这是黄豆芽，这是绿豆芽……”
虽然这个时代已经有了芽苗菜，但这儿的大多数老百姓显然还没见过这新鲜玩意儿，确认了真是粮食种子种出来的，卖相看上去又那么好，顿时便都心动了。
这寒冬腊月的，绝大多数老百姓已经很久没见过新鲜蔬菜了。
只吃酱菜腌菜也不是不行，但关键是，不吃新鲜菜，身体撑不住啊！
一些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有钱人身体好，更容易熬过鬼日，可有钱人为啥身体好？一个重要原因，便是有钱人即便是鬼日里也有新鲜蔬菜吃。
虽然不明白原理，但大家都知道，这个时候，新鲜蔬菜就是顶好的东西，甚至可能比肉还好。
于是，一确定这芽苗菜没问题，立刻就有人两眼放光地围上来问价。
薛胜衣下意识瞅了眼鹿野，见她点点头，才说出事先商量好的价格：
“八文一斤。”
这价格一出，上前问价的人便一愣。
“太贵了……”那人喃喃道。
冬日里什么都贵，尤其吃食，但如今上好的精米白面也就十八九文钱一斤，普通杂粮更是便宜，八文钱能买一到两斤不等，而这蔬菜不饱肚子，夏天的时候一文钱两斤都没人要，如今却要八文钱一斤……普通人哪里吃得起啊。
“其实也不贵。”另一个穿着不错的人却道，“前些日子里县城里的萝卜都卖到二十文一斤了，来，这什么黄豆芽绿豆芽的……各给我称一斤！”
薛胜衣连忙给这人称重。
这人之后又有几个穿着看上去也不错的人各要了些。
但这几人之后，却再无人问津了。
“还是贵了些……”
“算了，咱们穷人吃不起……”
“还是吃酱菜吧……”
……
众人摇头叹息着，纷纷从太平村的摊子前散开。
太平村众人面面相觑。
“是不是太贵了？不然咱们降降价？”有人小声问鹿野。
八文钱一斤的价格是鹿野定的，这个价格对比如今蔬菜的市场价来说很便宜，但对比成本来说其实还是贵了的。
不算人力成本的话，发芽苗菜需要的硬性成本便只有种子，根据种类的不同，一斤种子约能发四到八斤芽苗菜，而太平村常用来发芽苗菜的种子都是杂粮，一斤杂粮市价往往还不到八文钱，也就是说，一斤芽苗菜的成本撑死也就一两文钱。
卖八文钱一斤，利润可以说很大了。
所以眼看销售受阻，便有人想降价。
少赚点便少赚点，总比不赚好啊。
这人这话一出，众人便点头，尤其负责卖皮毛制品的刘玉等人。
和芽苗菜还有人围观问津不同，刘玉这边的皮毛真是全然没人关注了，哪怕她克服羞涩，跟几个姑娘一起卖力吆喝，这么半天了，也没吆喝来一个客人。
刘玉也不是傻的，仔细一瞅便知道怎么回事。
这个市集上，最不缺的货物便是皮毛。
这地方人烟稀少，背靠山林，动物多，猎户也多，动物皮毛自然更多，往年有南边来的商队来收皮毛，但近年来商队越来越少，及至于无，于是皮毛便越压越多，遍地都是卖家，哪里还有买家？
刘玉等人心里沮丧，只能盼着芽苗菜这边能销路好些，不然这趟岂不是白来了？
鹿野当然也看明白了眼前情况。
她看看市集上遍地都是动物皮毛，正想说话。
“鹿、鹿姑娘？”
一道惊喜的声音突然响起，然后便是好几道急促的脚步声。
太平村众人循声望去，便看见几个身量高大、背上背着大包裹的男人朝她们跑过来。
鹿野惊讶又惊喜，“柳大叔？你们也来了？”
来人正是柳大树以及其他几个柳家屯的猎户。
其中，就有昨天刚刚分别的柳俊柳山柳栓宝三兄弟。
“鹿姑娘！”柳俊三人很惊喜，尤其柳俊。
他唤了一声，便看向鹿野身旁。
毫不意外地看到了某只男狐狸精的身影。
一看见这人，三兄弟胸口便觉得堵得慌，柳山柳栓宝直接挪开视线不再看这人，柳俊却是深呼吸，深深看了那男狐狸精一眼。
昨日回去后他便想明白了。
不管怎么说，鹿姑娘如今尚未婚嫁，这是他跟大树叔亲自确认过的信息，不会有错，那么，他就还有希望。
原本还沮丧于往后不能再见面，但现在——
或许，这就是书中说的天赐良缘……
他和鹿姑娘必然是有缘分的。
想到这里，柳俊便将目光从傅霜知身上移开，看向鹿野。
他神情腼腆，眼神却热烈。
傅霜知自然察觉到了三兄弟的目光。
不过他不为所动，只在柳俊移开目光后，几不可查地轻哼了一声。
而后目光同样看向鹿野。
鹿野全然没注意这几个男人的眉眼官司，她已经跟柳大树交换了信息。
柳大树等人是来卖猎物的，趁着鬼日前最后一个大集，他们想清理清理手头的存货，能卖多少是多少。
可惜，结果却不太好。
“唉，这么好的皮子，一张也卖不出去，换东西也没人要……”柳大树拍拍自己背上那大包裹，满脸无奈。
其他几个猎户也都是一样的神情。
猎人靠卖猎物为生，猎物的肉是一部分，皮毛是另一部分，往常正常年月，皮毛甚至比肉还贵，他们的收入才能养活一家老小，但如今皮毛卖不出去，日子便越发捉襟见肘。
“这个鬼日还不知道怎么过……”一个老猎户愁眉苦脸道，正说着，忽然看见鹿野身后那一排嫩生生的芽苗菜。
“鹿、鹿姑娘，那是啥？”他惊诧地叫道。
鹿野扭头，看到那些芽苗菜，终于下定决心。
“这是芽苗菜。”
她说着，简单介绍了下，然后笑眯眯地：“柳大叔，各位，咱们做个交易，我们用这些菜，换你们的皮子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