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朱允(4)

  好在,及时送医输血,并无大碍,休养些时日便好。
  只是,右手手臂已挫破皮肉,磨到骨头,做完手术后,短时间是无法完全恢复正常的。
  坐在病床边,莫悉双手紧紧握住山鸥左手,她看着坐在靠椅垂头自责的朱允,内心百感交集。
  二人就那样死寂地坐着,谁也没有先说话。
  直到山鸥醒来,莫悉才开口说第一句话。
  “山鸥,你醒啦。”莫悉手上力道紧了紧,眼里漾着柔柔水波,神色比起刚刚的呆滞瞬间清亮一些,却依旧有掩饰不住的担忧。
  山鸥下意识要用右手去抓莫悉的手,一用力,立马皱起了眉头来。
  她忘了右手受伤的事。
  “你别乱动,等下伤口撕裂了。”莫悉见她疼得额间密汗,不觉说话的声音都带上了鼻音。
  山鸥朝她安慰一笑,左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本来苏枫和宁柔柔她们都要来看山鸥的,但被莫悉一一拒绝了。
  她知道山鸥喜欢安静,不想让她们在她精神状态不好时来打扰她。
  就连小盛盛和小初沂,放学都是让杨美美代接的。
  不让她代接,以她风风火火的性格,早就来医院了。
  朱允突然起身,砰咚一声跪在床边,愧疚满面:“对不起,山鸥。”
  山鸥抬头,这才注意到朱允也在病房。
  她眼神示意莫悉,莫悉才起身,准备去扶朱允。
  见莫悉走近,朱允挪动膝盖,朝向她,颔首垂睫,深深歉疚道:“莫悉,对不起。”
  莫悉微微叹了口气,蹲下身子,伸出手扶她:“你先起来再说,你这样是要折我跟山鸥的煞了吗?”
  朱允这才借着莫悉手上的力站了起来。
  莫悉扶她坐下,思前想后,她语重心长问她:“朱允,你能不能再坚持一年?如果一年后,你还想走,我绝不会阻拦你。”
  如果她真的活得那么痛苦,那她就不逼她了。
  朱允只是低着头,呆呆坐着。
  一年对她来说,是被延长的折磨。
  山鸥用遥控调了调座椅靠背高度,见朱允不说话,她徐徐开口:“是啊,人总有一天要死,你真的不必太着急。”
  朱允却依旧耷着脑袋,面无表情。
  “很多美好就是在不幸中长出来的。都费力爬一大半的坡了,何不多走两步翻过这个山顶看看外面的风景呢?”
  山鸥继续,不知道朱允有没有在听,她自顾自说着。
  “如果人生是一厘米,你真的没必要因为不到0.7毫米的线段,放弃整个人生。百年后,你再回看现在踩过的荆棘,它们或许还不如被蚂蚁蛰到的那种轻痛,却反而能让你原本脆弱的地方愈加坚强。”
  “我曾有一段时间,在这个世界上是举目无亲的,就连那时唯一的情感寄托、也在我最薄弱破碎的时候弃我而去,我跟你一样,觉得多活一天都是痛苦,想着办法轻生,但后来多亏了我朋友,我才浑浑噩噩行尸走肉般活了下来,我很庆幸我选择继续游戏,否则,我将错过这世间最美好的人和最美好的事。”说完,她视线不由看向莫悉。
  “不管怎样,莫悉的朋友也是我们家的朋友,就算有天大的事,有我们在,你不会再只是一个人。”
  “所以,朱允,给34岁的自己一个机会,好吗?”
  话毕,山鸥没再开口说一个字,她等着朱允的答案。
  半炷香过去,三人或坐或站或躺,安安静静的,没人说话。
  “可以吗?”山鸥忍不住又问。
  大概是敷衍,也或许是真的想通了一些,只见朱允这次微微点了点头。
  几人简单聊了几句之后,莫悉提议让朱允陪她去买晚饭,山鸥却开口将朱允留了下来。
  临走前,莫悉不放心,使着眼神再三叮嘱山鸥,要她看好朱允,提防她又做傻事。
  山鸥只是摆摆手,示意让她先去买晚饭。
  莫悉走后,山鸥叫来护士,打听到被他推倒楼梯、平头眼镜男的病房。
  在朱允的搀扶下,山鸥拿着一个莫悉买来的大苹果,跌跌跄跄地往护士所说的病房一瘸一拐走去。
  朱允以为山鸥要去道歉,她个人并不想去,但看山鸥路都走不太稳,无奈还是陪她去了。
  平头眼镜男说‘静待花开’时,她是听到了的。
  后来平头眼镜男被人摔下楼的惨叫,她也是听到了的。
  她被救下天台后,山鸥晕倒时她从旁人口中听到:推人下楼的那个女人晕死过去了。
  她才知道替她不平的人是山鸥。
  男人所在的病房,三张病床。中间的29病床没人住;最外靠洗手间28号床住的是一位膝盖前交叉韧带断裂的母亲,还有一位陪在病床前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的女人;最里侧靠窗30号床,是平头眼镜男的床位。
  山鸥找到他时,他靠躺在床上,举着健全的右手正在刷短剧,因为声音过大,隔壁母女俩意见很大,男人却视若无睹。
  当他看到山鸥和朱允时,尤其是看到山鸥手里的苹果,以为她们来道歉,表现得姿态高昂一脸不屑。
  “赶紧去把我医药费给结了。”平头眼镜男开门见山,甚至没正眼看过二人,饶是一副命令的口气。
  “你放心,该结的一份都不会少!”说完,山鸥一把拉上隔帘,让他交出手机。
  平头眼镜男不愿意,山鸥便硬抢,奈何男人力气太大,山鸥因此落了下风。
  “我暂时先不要你手机,立马给我朋友道歉!”山鸥已然有些恼怒,她知道面前的男人一定不会道歉的,可她就是要借此来惩罚他的毒舌。
  如果不是他们口中锋利剜筋的言论,那些未谙世事的鲜活生命又怎会一步步走向黯然消亡。
  果不其然,平头眼镜男不仅不知悔改,还欲口出恶言些什么。
  山鸥听不得这些,左手握紧手中的苹果,一下一下砸在男人胡子拉碴的嘴唇上。
  朱允见状,帮忙控制住了男人健全的右手。
  山鸥见到血后,闭上了双眼,继续将苹果一次次往他脸上撞,很快苹果烂了一大半,她才睁开眼停下手来。
  一旁听见动静的28号床母女,只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
  “道不道歉?”山鸥疾言厉色眼神发狠问他。
  只见男人竟然凶狠地瞪了她一眼。
  山鸥轻蔑地弯了弯唇,随后对身旁的朱允说:“朱允,想不想发泄发泄?只要留条命,医药费什么的我负责。”
  朱允点点头,打人,她太擅长不过。
  打讨厌的人,是她以前觉得最过瘾的事。
  上学时期,她就是学校出名的女混混,对付眼前的平头眼镜男,她有一千种方法不重样。
  “你手脚骨折了是吧?让我看看是哪只手脚。”朱允一把掀开被子,看到平头眼镜男右手右脚还很完好,冲他勾了勾唇。
  平头眼镜男见状,慌张的摇了摇头,他张大满口是血的嘴巴,正欲大喊,山鸥恰好将刚刚准备好的一团纸巾塞进了他嘴里。
  朱允不管他,一只脚踩在他右手臂弯上方,另一只手顺着床沿用力反方向一掰,‘咔’一声肘关节断了。
  平头眼镜男激烈挣扎着,疼得满头大汗,眼睛都泛着红。
  待他稍稍平复些,山鸥伺机问他手机密码。
  平头眼镜男支支吾吾说着什么,以为是密码,于是山鸥取下那团血纸,刚一取下,男人破口大骂,喊着救命,山鸥见状,又立马塞了回去。
  见他不知悔改,朱允取出床头柜一格大概15厘米高的抽屉,将他完好的右脚脚后跟搁在上面,站在病床用力一踩,‘咔’一声膝盖也断了。
  大概是太疼又挣扎用力的缘故,男人喘息声越来越重,山鸥见他没了力气,抽了一大包纸巾包住被血浸透的纸团,扔进了垃圾桶。
  “所以,你还是不愿意说是吗?这样的话,我们只好进行下个项目了。”说着,山鸥故意朝朱允使了使眼色,好似她们真的还有什么大招一般。
  看她们是真的人狠话不多,男人也怕了,他软下性子,吐字模糊求饶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们,放过我,放过我好不好?”说着说着,不时还有些血沫星子飞出来。
  “ 朱允,你原谅他吗?不原谅我们就继续,直到你愿意放过他为止。”山鸥征询朱允,只要不出人命,她将所有决定都交给朱允。
  朱允摇了摇头,表示不会轻易放过他,却只是对他放了句狠话:“你如果再敢煽风点火,我会将你舌头割下来放进下水道!”
  男人立马摇摇头,他相信朱允不是什么善茬,毕竟都要自杀的人,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他立马认怂到十八层地底:“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以后您让我干吗我就干吗,当牛做马绝不说一个‘不’字。”
  朱允颔首看向山鸥, 表示自己这边没问题。
  山鸥点头,一脸正色睨着平头眼镜男,再次严肃问他:“手机密码是多少?今天拍的视频传网上没有?”
  男人口齿不清,将密码都说了出来。
  山鸥打开相册,删掉了朱允跳楼、莫悉匍匐在地上极其狼狈脆弱的视频。
  随后将男人口中所有社交软件上、关于这段视频都进行了一一删除,并且注销了这些视频账号。
  询问没有非常重要的文件后,又将他的手机彻底格式化。
  “医药费、误工费、护工费、损失费什么的,我一分都不会少你的。你今后胆敢说错一个字,我让你一辈子呆在医院!等下会有医生来给你治伤,希望你下半辈子好——好——说——话!”狠话放完,山鸥将手机扔在床头柜上,又将抽屉盒放了回去,然后挽着朱允准备回自己病房。
  话说,朱允虽没表现出来,但她的确有些震惊。她以为山鸥成熟温柔,没想到骨子里也有一股狠劲儿。
  她弱弱地担心:好在自己是莫悉朋友,否则按她这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格,自己怕是也得脱层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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