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告别
秦老爷子昏昏沉沉之际，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一个哽咽的女声：“秦爷爷……”
是苏叶莱来了。
他艰难抬起眼皮，转动眼珠子去看苏叶莱。
这个孩子是个可怜人。
原本该有幸福的童年的，可叹阴差阳错换了人家，去了一个磨人的环境。
一想到苏叶莱过去的那些艰难岁月，老爷子心疼得不行。
“呼呼呼～”秦老爷子想说话，努力发出声音，石老帮忙摘去了呼吸机，随后关门出去了。
秦老爷子动了动嘴巴，手微颤着抬起一点点幅度。
苏叶莱连忙去握住秦爷爷的手，他的手瘦骨嶙峋，苍白僵硬。
独独手掌上和虎口位置粗粝的茧子，以及明显的疤痕，成了勋章，留下了印记，可以窥见爷爷当年英勇。
苏叶莱难以克制地哽咽，她偏侧过头，不想让爷爷看到自己这副样子，便问道：“我给您倒杯水。”
拿水的手有些晃，心里更是酸涩得难受。
这样好的秦爷爷真的要离开了吗？
秦爷爷哪里看不明白，他想去摸摸孩子的头发，或者拍拍她的肩膀，但是使了使劲，还是没能抬起手来，只好又沉沉垂下。
“月月啊，这些年吃苦了。”
苏叶莱摇了摇头：“我是苏叶莱，秦爷爷您想见见邓霁月吗？我去给您问问，看能不能让她来见见您。”
“不是……是你……月月啊……”秦老爷子激动起来连说话都艰难了，断断续续，无法表达完整的句子。
苏叶莱努力拼凑这其中的意思。
这时候外边传来错落急促的脚步声，随后病房的门被打开。
“爷爷！”
秦砚北到了，身后还有不少人。
秦老爷子侧过眼珠子，望向他的儿孙们，然后笑了起来：“你们来啦。”
“爸。”
“爷爷。”
十几人进来，围到了秦老爷子的病床边上。
“爸，太好了，您醒过来了！”
“爷爷，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呜呜呜。”外孙哭了起来。
“胡说什么，外公好着呢。”
“是啊，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好！”
秦老爷子看着热热闹闹的一家人，十分欣慰。
老来儿孙绕膝，家庭和睦，他可以安心离开了。
现在的他异常清明，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十分清楚，自己这不过是回光返照。
他的身体自己清楚。
早年被子弹打穿了胸脯，差点没命，后来落下了病根，如今能够活到七十岁的年纪，已经赚喽！
这些人围成了一圈，正好都看得着。
他逐个逐个地辨认，这是他的大儿子，和书儿的第一个孩子，当年颠沛流离的，也苦了孩子。
“孩子啊，我不是个好爸爸，很少陪伴你。”
秦大伯摇了摇头，呜呜哭了起来。
秦老爷子把目光滑动到二伯身上，叹息道：“你啊！总觉得我管你太严，那是没有机会管老大，所以再你身上多用了劲。”
“爸，是我小时候不懂事，经常跟您对着干。爸，您以后管管我，我听您的话。”
秦老爷子欣慰的闭了闭眼睛：“你好好的，听书儿的话。”
“嗯……”二伯泣不成声。
秦老爷子又对边上的二伯母道：“他做了错事，在外面弄出个私生子，受委屈了。”
二伯母原本只是用手使劲揉搓着眼睛，听到受委屈了几个字的时候，通红的眼眶自然地蓄满了泪，她抿了抿嘴嘴：“爸，这个家离不开您……”
秦爷爷轻叹了一声，这个家离了谁都行，这个世界离了谁都在转动，只是他有些贪心，想要多留一会儿。
秦爸蹲下身凑过来握住秦老爷子的手，哑声问：“爸，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
“月月刚才给我喂过了，对了，月月呢？”
他对着被挤到外边的苏叶莱招了招手：“月月，过来爷爷身边。”
在他的心目中，这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孙媳妇，也是他的孙女儿。
月月？
在场的人都面面相觑，他们秦家什么时候多了个月月？
只有关芸反应最快，她环顾了一圈之后，将视线定格在苏叶莱身上：“苏叶莱，爷爷喊你呢，快过来。”
然后又低声询问：“爸，您喊的是苏叶莱吧？”
秦老爷子点点头。
这时间苏叶莱已经挤进来，站在秦砚北的身边。
这下子大家都反应过来，原来月月是指邓霁月，老爷子喊错人了。
也对，苏叶莱是邓家的孩子，如果不是因为抱错了，名字该是邓霁月的。
苏叶莱恍然间意识到了，爷爷不是喊错了，也不是认错了，他是都认对了。
秦老爷子满意地看苏叶莱跟秦砚北站在一起，般配。
这小子，还是他能找。
两人的缘分啊！就像是上天注定的一般，即便没机会从小培养感情，还是走到了一起。
秦爷爷越想越开心，呼呼呼地笑了起来。
“有时间去给你爷爷上一炷香，去看看他。”
苏叶莱知道，他说的是邓爷爷。
于是默默点了点头。
“你可能不知道，过去你在邓家的时候啊，邓老头那可是天天把你捧在手心里，他最疼爱你喽，苏叶莱，你可是真的邓霁月，那个是假的，假的真不了……”
秦老爷子的话把众人都听迷糊了。
苏叶莱什么时候在邓家待过？她都没见过邓家老爷子的吧？
只有苏叶莱震惊地看向秦老爷子。
她是在邓家生活过的，对不对？
邓爷爷真的跟她一起生活过的，对不对？
“爷爷，你是如何知道的？”苏叶莱喃喃询问。
“爷爷都看到啦，就在刚才，爷爷醒来前，看到了你原本该有的生活，看到了小小的一个你。从出生刚会爬，再到后来我把你举半空玩，后来你跟我们家砚北结婚，爷爷可高兴了！”
房间里寂静无声。
几乎所有人都把自己的大脑cpU烧迷糊了。
苏叶莱跟秦砚北什么时候结的婚？
秦老爷子这是糊涂着，还是清醒着。
“爷爷。”秦砚北疑惑地看了一眼苏叶莱，又看了看爷爷。
这个说法古怪，但苏叶莱的反应看，又像是默认了。
“你这个臭小子，还是有福气的哟！”秦老爷子笑骂他。
随后又努力将手抬起弧度，秦砚北意会，将手伸过去。
秦老爷子将秦砚北跟苏叶莱两人的手放到了一块儿。
“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他最偏爱的孙子，跟他最喜爱的孙媳妇。
“嗯，我们会的。”秦砚北道。
“好。”苏叶莱也回答。
“爸，您不跟我说说话吗？”三伯问。
“你小子，当年为了报复我不给你玩鞭炮，竟然在我床上尿了一泡尿。”秦老爷子一瞪眼。
众人瞬间笑了起来。
三伯低着脑袋：“爸，那个时候我还小，您怎么光记着这些了？”
秦老爷子逐渐严肃起来：“老三，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我，怪我阻拦你出国，爸那时候是没自信，当时国内条件不好，怕你出去后就不愿意回来了。”
“嗯，我懂的爸。”
……
秦老爷子一个一个的跟孩子们谈心，第一次将自己内心的想法表达给孩子们听。
也一遍又一遍去看孩子们的容貌，一遍又一遍地回忆过往的点点滴滴。
他想要记住这些。
“老头子！”秦奶奶由五姑搀扶着颤巍巍又很快步地走进来。
看着老头躺在病床，身上带着各种仪器，呼吸机被搁置在一旁，她几乎要站立不住。
秦老爷子看到老伴的时候，眼睛里也闪过了泪花。
这是相伴他五十年的女人。
替他生儿育女，跟着他奔波流离，她也是吃尽了苦。
“书儿。”
“你们都回去吧，我跟书儿说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