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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闲聚

  “春日一到,小殿下的生辰也快了吧。”许晏知与领路的李公公闲聊。
  李公公“诶”一声,“虽说是小殿下生辰却也是婉嫔的忌日,小殿下不爱过生辰。”
  许晏知也一声轻叹,不知该如何开口。
  到御书房时,正等着李公公通报,人还没进殿就听得一阵瓷器破碎之声,许晏知刚迈进一只脚,猛然收回,望着李公公问道:“怎么了这是?圣上心情不佳?那我还是择日再来吧。”
  李公公连忙拦住许晏知,苦口婆心的说:“许大人莫急着走,圣上就等着许大人呢。”
  许晏知这才反应过来为何自己在都察院待得好好的突然被召进宫去。
  她硬着头皮进去,“臣参见圣上,圣上万安。”
  回应她的不是靳玄礼而是太后,“许大人来的可真巧。”
  许晏知微微挺直了腰板,似是没听见一般若无其事的朝太后微微福身,“臣不知太后娘娘在此,多有怠慢,还请娘娘恕罪。”
  “恕罪?哀家哪敢定你的罪?”太后一声冷哼,言及冷扫了扫靳玄礼一眼。
  “朕还有事要处理,母后若是无其他事,就请先回宫歇着吧。”靳玄礼沉着脸道。
  “你若是不给哀家一个答复,哀家今儿就不走了,你们谈你们的,哀家在一旁等着就是。”太后抚了抚发鬓,大有赖在御书房的架势。
  “世人皆道太后娘娘蕙质兰心,端庄典雅,行事稳重,可臣今儿瞧了只觉他们说的都不对,太后娘娘竟是这么一个活泼灵动之人,倒是为这沉闷宫墙增添了不少鲜活意趣,正有少女灵动之色。”许晏知含着浅笑道。
  太后闻言却是一僵,许晏知此言乍一听都是夸人之意,可细细想来却夸不到太后身上。身为一国太后,当今圣上之母,岂能还如少女一般活泼灵动?
  说是活泼灵动,说白了就是在点太后胡搅蛮缠行事不稳重。
  太后的指甲深深陷进手心,当真是被许晏知这一番明褒暗讽刺到了,当着靳玄礼的面又不能拿许晏知如何。
  太后心知肚明,如此冒犯之言若不是经了靳玄礼的意又岂敢说出口?
  太后冷冷望一眼许晏知,一言不发。
  御书房内气氛直叫人喘不过气来。
  许晏知又道:“太后娘娘,臣也知娘娘是心系圣上,心系国事,可子嗣一事逼不得,逼得紧了反倒起了弊端,秀女不可不选,但不是此时必选,圣上正值壮年,倒不如由他先好好处理政事,秀女推迟些再选也不迟啊。”
  许晏知语气轻缓,一番话说得发自肺腑软着太后架势。
  靳玄礼也趁势道:“母后,儿臣知道你是为了儿臣考虑,可如今朝局不稳,倒不如容儿臣好好将心思放在朝堂,秀女一事推迟些,待儿臣处理好前朝事才能有心思进后宫啊。”
  太后几乎要冷笑出声了,靳玄礼的态度转换的太快,在许晏知未到时还与她强硬争辩,吵得不可开交,御书房内个个人心惶惶,许晏知来后,他二人一唱一和软硬兼施,倒成了自己的不是。
  太后身边的嬷嬷瞧清了此刻局势,便扶着太后开口道:“娘娘,该用药了。”
  靳玄礼立马道:“既然母后身子不适,嬷嬷就快扶着母后回宫好好歇着,此事等母后身子好些了再提。”
  太后还想再说什么,手被嬷嬷轻轻捏了捏,终是没言语,任由嬷嬷扶着出了御书房。
  待太后出了御书房,许晏知与靳玄礼齐齐松了口气。
  许晏知接过李公公送来的茶,轻抿一口,道:“我来之前,你与太后吵过了吧。”
  御书房内碎裂的茶盏和瓷器还未被清扫,许晏知用脚踢了踢,“太后性子倔强,你又何必与她硬碰硬,到头来落得个不尊太后的不孝之名。”
  “朕不气她拿选秀一事来相逼,只是她又何必非要提及玄煜来激朕,她老人家话里话外都是说朕害了玄煜,朕就该为玄煜赔命。”
  靳玄礼将茶盏放下,继续道:“朕心里明白,她哪里是来逼朕选秀女的,分明是有了逼朕的由头就故意来跟朕提玄煜,想让朕时时陷进亏欠之中,好让朕对她百依百顺。”
  “倘若朕真害了玄煜,太后此番朕倒也受了,可朕凭什么要背此莫须有的罪?”
  “朕念及早年她对朕的养育之恩,就算她事事都偏心玄煜,放任朕在这深宫中受尽欺负,朕还是不忍同她计较。可后来你也知朕查到了朕生母之死,朕是万万不能再忍下去了。”
  许晏知静静听着,良久才重新开口道:“圣上,这么多年了,莫要再痴念那点根本不存在的母子之情了,太后害你生母,将你继到名下让你担了太子之名却不给你太子之权,后来有了沣阳王,她对你更是全然不顾死活,沣阳王才是她的亲生儿子,她不会对你好的。”
  “圣上,放过你自己吧。”
  “圣上之母,早就没了。”许晏知说的直白,似利刃一般直戳人心口,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太后不是你的母亲,莫要再执着了。”
  许晏知很清楚靳玄礼迟迟对太后狠不下心的缘由,他甚至连生母之死都能被心中执念强行压下,他自小都只是在求一份母子之情罢了。
  靳玄礼静默良久,终于再次抬眸望她,“你说的对,朕的生母早就死了,死在当今太后之手。朕又何必贪念从一个不是我母亲的人身上得到的亲情。”
  李公公在一旁忍不住抹泪,他是陪在靳玄礼身边的人,自然清楚靳玄礼的挣扎与执着,从一直渴望得到亲情的人身上得知了自己生母的真相,靳玄礼不止一次陷入痛苦与纠结。
  执念太深,让他一时分辨不出是否该仇恨。
  许晏知的话犹如靳玄礼无限黑暗中的光亮,让他彻底醒悟,认清现实。
  靳玄礼习惯了将自己的真实情绪藏于内心。
  他登上高台,高台也困住了他。
  许晏知缓缓道:“圣上,你还有我。”
  “薛大人,乔赋笙还有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靳玄礼终是笑了,”朕知道,朕身边还有你们。“
  “太子殿下到!”
  许晏知与李公公相视一笑。
  许晏知起身告退,“圣上,小殿下同你很像。”同当年那个小心翼翼渴望关怀的靳玄礼很像。
  许晏知从侧门出去,有意避过了靳玄政。
  她出了宫,正要回府时被李忠明拦住。
  “许晏知,你别急着回府,正巧在这碰到你我也免了多跑一趟,走吧,去福聚楼。”李忠明轻车熟路的上了许晏知的马车。
  “怎么了?没说有什么事儿啊?”许晏知问道。
  “说了要给你们介绍季姑娘的,总不能失言了吧。”李忠明笑的满面春光。
  “那怎的就你一人,季姑娘呢?”
  李忠明道:“他们我都知会过了,就差你了,正想着去你府上找你,再一同去接季姑娘。”
  “那还真是巧了,走吧,去接你心心念念的季姑娘去。”许晏知调侃道。
  马车行至季如槿家门口,李忠明立马下去接。
  他扶着季如槿上马车,许晏知坐直了身子,浅笑一声:“季姑娘,又见面了。”
  季如槿有些拘谨,但还是笑着回道:“许大人。”
  李忠明怕季如槿不适应,便热络的活跃马车内的气氛,“你不必叫他许大人,叫许晏知即可。”
  许晏知含笑点点头。
  季如槿还是没敢叫出口,“总觉得如此有些不敬,还是就叫许大人吧。”
  许晏知也不好多言,只道:“全凭季姑娘方便就是。”
  三人到了福聚楼,小厮引路,李忠明走在最前,季如槿走在中间,许晏知跟在最后。
  季如槿有些紧张,拉了拉李忠明的衣袖,李忠明温柔一笑,握住了季如槿的手,轻声安慰,“莫怕,他们都是好相与的人,不会为难你的,有我在呢。”
  许晏知将一切尽收眼底,低着头笑了笑。
  进了雅间,人都已经到齐了,就连黎仲舒都来了。
  谢辞最先开口,笑嘻嘻的说:“可算把你们盼来了,我们等这一天可太久了。”
  李忠明嘿嘿傻笑,季如槿已然红了脸。
  沈玉寒上前握住了季如槿的手轻柔安慰道:“季姑娘莫害怕,你若是害羞一会我就陪着你坐可好?”
  季如槿点了点头,也道:“郡主叫我如槿便好。”
  沈玉寒笑回:“那你也别叫我郡主,叫我玉寒便是。”
  黎仲舒凑到许晏知身旁问道:“我今儿去寻你,听说你被召进宫去了,可是发生何事了?”
  许晏知摇摇头,“没什么大事,你寻我何事?”
  “这不是给你送喜帖么。”
  许晏知一拍脑门,“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我还没备好礼呢。”
  黎仲舒却道:“不必麻烦,又不是外人。”
  许晏知笑道:“这哪里是外人不外人的事儿?这可是习俗。”
  沈玉林接话:“许晏知说的有理,你可不能推辞啊。”
  李忠明伸长脖子问道:“推辞什么?”
  谢辞一把拍在他的肩头,“你还有功夫管他们呢?还不好好照顾你的季姑娘。”
  沈玉寒:“你们大男人就聊你们的,我们女儿家聊我们的。”
  季如槿含笑点头,轻声对李忠明道:“少喝些酒。”
  还不等李忠明回应谢辞就抢先开了口,“哟,这就管上了?什么时候才能像黎仲舒一样送上喜帖啊?”
  李忠明耳根泛红,傻呵呵的挠了挠脑袋,“迟早的事儿。”
  季如槿闻言羞得面颊发烫,沈玉寒便笑道:“行了啊,谢辞,什么时候见你带个姑娘来给大家认识认识?”
  许晏知用手拐了怪谢辞,“快了,他也快了,迟早的事儿。”
  众人纷纷起哄,问谢辞何时的事儿。
  谢辞勒住许晏知的脖颈,势做恶狠狠的说:“许晏知,你还说我呢?你与公主的事儿怎么说?”
  沈玉寒虽在与季如槿说话却还是有一瞬停顿,尽管她恢复的很快但还是被季如槿注意到了。
  许晏知挣开谢辞的手,“什么怎么说?没有的事儿?”
  沈玉林看了一眼沈玉寒,又问:“那阿桃呢?”
  许晏知心里清楚这话是为谁而问,便有意囫囵道:“阿桃不一样。”
  谢辞见状也岔开话题,道:“许晏知,明儿有空没?”
  “怎么了?”
  “打马球,你去不去?”
  李忠明问:“你会打马球吗?”
  “她会。”黎仲舒道。
  许晏知笑笑,“自然是会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儿咱打马球去。”谢辞揽上许晏知的肩。
  许晏知拍开他的手,筷子直奔菜夹去,“莫打扰我吃菜,一边儿去。”
  谢辞来劲了,将手压在许晏知的胳膊上,“你吃啊,又没人拦着你。”
  许晏知艰难将菜送进嘴里,“贱不贱呐你。”
  谢辞混不在乎,“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李忠明笑呵呵的凑过来,“你马球打得好不好?”
  许宴知:“不好,届时就看你的了。”
  黎仲舒默默吃菜,也不言语就这么听许宴知胡诌。她打马球不好?当真是一张嘴就瞎扯。
  许宴知在云清学宫不仅课业学得好,吃喝玩乐也是样样精通,这也是虚清对她又爱又恨的原因。
  虚清当年便说过,许宴知这人无论走哪条路都能如鱼得水。若是她下定了决心非要当纨绔,那便是谁都管不了,论混谁也混不过她,能玩儿出花来。
  最重要的是,她的确有那个资本。
  她娘姜沁芷是富商之女,嫁给许昌茗后也有自己的铺面园子,死后便由许昌茗打理,许昌茗百年之后也是要连同自己的产业都交给许晏知的,再加上姜沁芷是独女,许晏知便是姜老爷子的独孙,日后的产业都是要交给她的。若只是富贵人家也就罢了,可她偏生有个当太傅的爹,那就是有钱有权,许晏知成了纨绔更是无法无天。
  若是她走了正道,在官场上也不见得会受人掣肘。
  好在许晏知心不坏,若她有意在朝堂弄权,奸臣还是忠臣的名声就由她挑了。
  李忠明哈哈一笑,爽朗的说:“无碍,明日我们带带你就是。”
  许晏知也笑,“怕我手生啊。”她许久没碰马球了。
  黎仲舒悄言道:“差不多了啊,别跟我炫耀你马球打得有多好了。”
  “嗯?我哪里炫耀,你莫污蔑我。”许晏知不解的说。
  谢辞道:“行了行了,我们今儿是来听李忠明介绍他的季姑娘的。”
  李忠明还有些不大好意思,“你们不是都知道她吗?”
  沈玉林:“诶,你介绍和我们知道那可是两回事。”
  李忠明牵过季如槿的手,“我李忠明,在此郑重向各位介绍,这位是季如槿季姑娘,是我心仪之人。”
  季如槿听到“心仪之人”四个字耳根烫的厉害,她扬着笑脸,羞赧的点了点头,“各位好。”
  众人皆笑,直言般配。
  李忠明虽是羞赧却还是郑重其事的说:“趁这会儿大家都在,我有话想说,还望各位给我做个见证。”
  他紧紧握着季如槿的手,眼中爱意溺人,只有季如槿一人。
  他说:“我李忠明这辈子只会娶季姑娘一人为妻,此生只愿能与季姑娘相伴。”
  季如槿朝着李忠明笑,回握着他的手,认真的点了点头,“我信你。”
  许晏知给李忠明送上酒,“来,我们敬你一杯。”
  许晏知笑问:“季姑娘能喝吗?”
  季如槿含笑接过,李忠明轻声道:“我替你喝吧。”
  季如槿轻轻摇头,婉拒他的好意,“我能喝,这一杯我必须喝。”
  许晏知担心勉强,便道:“一杯酒而已,心意在即可,以茶代酒吧。”
  季如槿笑回:“许大人不必担心,我能喝的。”
  沈玉寒接话:“那便只喝这一杯就是,我今儿也只喝一杯,陪如槿喝茶。”
  众人举杯,都祝李忠明和季如槿能够圆满。
  这一杯酒后,沈玉寒与季如槿谈笑着,剩余的人喝着酒打闹。
  许晏知见李忠明酒喝得少,便问他是否身子不适。
  李忠明道:“今儿少喝些,我还得送季姑娘回去呢,我喝醉了太磨人,还是不要磨她了。”
  谢辞笑声最大,“你也知道你喝醉了是个什么德行啊。”
  沈玉林也跟着笑,“你还真有脸说李忠明呢?”
  许晏知赶紧点头,“对对对,你自己什么德行你心里没数吗?”
  一直喝茶的黎仲舒有些疑问:“他酒品不好吗?”
  许晏知同他解释:“岂止是不好,他都没有这玩意儿。”
  谢辞龇牙咧嘴要跟许晏知动手,许晏知端着酒往后躲,“诶,你急什么?”
  谢辞:“我还就不信,你不会耍酒疯!”
  许晏知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我醉的时候你早就不省人事或是到处发疯,你是看不到我耍酒疯了。”
  黎仲舒:“她醉了你也瞧不出来,跟没事儿人似的。”
  沈玉林立马道:“我知道,她一醉就非得去闲逛,又不让人送,还倔得很。”
  沈玉寒正与季如槿说着话,闻此言不由插话:“主要是他闲逛时也不一定瞧得出来他是醉了,得看他脸上红不红。”
  黎仲舒想起什么,笑道:“许晏知在云清学宫时偷了她师傅的酒,喝醉了之后漫山遍野的闲逛,吓得她师傅大半夜叫了人满山的寻,寻了一夜都找到人,直到第二日,许晏知若无其事的从自己屋里出来去学堂。”
  “半路遇到她师傅,气得他老人家拿起扫帚就追着她打,许晏知头一次没去学堂,是因为她被自己的师兄弟们和师傅一起追着打。”
  “哈哈哈哈......被追着打,哈哈哈......也就是你许晏知,才能有这样的待遇了。”谢辞笑的快直不起腰了。
  季如槿笑问:“那当时上山时就没人拦一下吗?”
  黎仲舒回她:“当时碰到许晏知的小师弟说了,根本没看出来她是醉了,说话还有条有理的呢。”
  沈玉林好不容易止了笑,一拍她的肩,“我已经想象到你被人追着打时的场景了。”说完又忍不住笑开。
  许晏知一脸无辜,“我哪里知道他们寻了我一夜,我在山上逛得累了,就回房歇着了啊。”
  一想到虚清老头当时被气得胡子都跟着抖,她就莫名发虚。
  当年虚清老头被气得狠了,语重心长的对许晏知道:“你安生些吧,让为师多活几年。”
  许晏知见众人笑得起劲,无奈耸耸肩喝着杯中酒,“笑吧,笑吧,挨打的是我。”
  她的语气和神态逗得众人再次发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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