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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溱州(八)

  范旗方的动作很快,他甚至不等洪辰溪寄去索要赎金的信回复就已经开始筹备范旗玉的婚事。
  许宴知房门外的看守不比洪辰溪的紧,每到夜深,她等屋外守着的人睡着后就偷偷出了屋。此刻寨中皆在休息,除寨门上仍有几个人看守外。许宴知本就是墨衣,她只需动作轻些便不会被人察觉。
  整个旗峰寨的外围皆以竹墙围守,这竹墙很结实,相互紧插密不透风。许宴知顺着竹墙走,每隔一段她都能摸到一段绳子,似是连接到竹墙内部。
  若她猜的不错,这绳子便是竹墙内部机关的开关。
  只要拉动绳子,竹墙外部便会射出箭来,若有人攻打旗峰寨,还未交手自己的人就已经被这些从竹墙中射出的箭折损了。
  按照洪辰溪之前同她说过的,整个旗峰寨被竹墙围成一个很大的圆,且墙内都有机关,强攻只会落得下风。
  她之前在寨中耍少爷脾气闲逛时就曾特意留意过竹墙与竹墙之间的衔接,且每段竹墙内的机关皆不一样,不同的机关会在竹墙上标不同的图案。
  可以说竹墙将内里的旗峰寨围得很牢固,几乎成了攻击性很强的堡垒。
  许宴知摸着绳子勾了唇角,看来她还真需要仰仗洪辰溪这场“婚事”。
  许宴知探得差不多便悄无声息的回了屋。
  翌日。
  因要筹备范旗玉的婚事,黑锋安排了几个旗峰寨的弟兄下山采买。
  许宴知将其拦下,“诶,听说你们溱州的糕点不错,你回时给我带一些来。”
  那人当下便发火,“你以为你是谁?一个被我们绑来要赎金的人质罢了,你凭什么?”
  许宴知笑眯眯的,“凭什么?我也正纳闷呢,要不你帮我问问你们寨主?”
  那人啐一口,“滚一边去,老子没空陪你这样的富家少爷消遣。”似是觉得说还不解气,他挥起拳头就朝许宴知打来。
  近在咫尺之际,他被人拦下。
  “在闹些什么?”范旗方嗓音威严。
  那人不得已收回手,愤愤道:“这姜宴未免太嚣张,在我们旗峰寨好吃好喝也就罢了,如今年还想使唤我们旗峰寨的弟兄,他算个什么什么东西!”
  “凌风,”范旗方冷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后缓下口气,“他不是人质。”
  许宴知在一旁眉头一挑,开口道:“这位叫凌风的小兄弟话说得正好,我也好奇得紧,范寨主,为何我能在黑风寨中有如此优待?”
  这是自蒙眼射箭之后许宴知主动与范旗方说的第一句话。
  那日后范旗方知道许宴知生了气便事事依她,不管许宴知如何耍性子他都一一忍下,饶是许宴知对他冷脸相待他也不曾恼怒。
  范旗方似笑非笑,“姜小少爷以为呢?”
  许宴知无心同他周旋,只淡下神色,“爱如何如何,我不想管,我说了我要吃你们溱州的糕点。”
  范旗方手一抬,对凌风说:“既是要下山采买那就一并把他要吃的买来就是。”
  “寨主......”凌风心有不服,还想再说什么。
  “好了,不就是买些糕点,买就是了,我旗峰寨难不成连糕点钱都没有?”
  “是......”凌风不满的瞪了一眼许宴知。
  许宴知耸耸肩,看热闹不嫌事大,“要沈记糕点铺的,就说我要正午时分做出来的,隔夜的我不要,糕点还要看上去喜庆吃起来酥软的。”
  “你别太过分!”
  许宴知笑得得意,“你不想也行,反正左一趟右一趟的人是你。”
  “你!”
  身旁的人拉了拉凌风的衣袖,劝道:“算了算了,跟他计较什么。”
  凌风气得拂袖而去。
  范旗方笑睨许宴知,“满意了?”
  许宴知冷眼瞧他,“自然是满意极了。”
  她实在是没想明白,范旗方对自己极为容忍的缘由,于是她总是在试探,想看看范旗方能容忍到什么地步。许宴知只能不断试探,反复的猜测范旗方的心思,因为她不能有任何差错,剿匪的计策不容有差。
  ......
  凌风几人为节省时间决定分头去采买,他忍着气去了沈记糕点铺。
  “掌柜的,把你们的糕点一样一点的给我包起来。”
  掌柜的笑眯了眼,“诶,这就给你去包。”
  “等等,我要今日新做的,隔夜的不要。”
  掌柜的依旧笑脸迎人,“客官你说的哪里话?我们铺子里的糕点从不隔夜。”
  凌风烦躁的抓抓脑袋,“诶呀要正午时分做出来的,还要瞧着喜庆......还有什么来着?”
  掌柜眸色暗了暗又很快遮掩,“瞧着喜庆还要吃着酥软?”
  “啊,对对,就是这样的。”
  掌柜道:“诶,看来客官是懂吃之人,这可是我们沈记的招牌,客官稍等等,我这就去给你包。”
  掌柜的笑意在进入后屋时消失殆尽,之后又扬起笑脸提着食盒出去,“诶客官,你们近日可是有什么喜事啊?要不我再送些喜饼给你们,也图个喜庆嘛。”
  凌风眉头松了松,“我妹子明日成亲。”
  掌柜的立马笑得开怀,拿了几包包喜饼给他,“那正好了,这几包喜饼我就不收你的钱了,我也图个喜庆,实不相瞒,我也有个妹子正待嫁呢。”
  凌风哈哈一笑,“行,我也就不客气了。”
  待凌风走后,掌柜的笑意立马收敛,写下“明日喜宴”四字后交给跑堂打扮的小厮。
  小厮将消息传给了沈玉林。
  沈玉林长呼一口气,暗道蛰伏几日终于要动手了,他立马唤来毛晋。
  “明日旗峰寨会有喜宴,我们明日便趁机攻入旗峰寨。”
  毛晋眼中有隐隐兴奋,“许大人他们怎么样?”
  沈玉林摇摇头,“还不清楚,他只是送了消息来,料想处境应不坏。”
  毛晋点点头,“知道了小侯爷,属下这就回去准备。”
  与此同时的旗峰寨。
  “你这新郎官的衣裳都送来了,这才几日,动作够快的。”许宴知用指尖勾了勾这大红的衣摆。
  洪辰溪神情寡淡,只问:“你计划得如何了?”
  她点头,“差不多了。”
  “咚咚咚”洪辰溪的房门被敲响。
  “姑爷,寨主有请。”
  似是不喜“姑爷”二字,洪辰溪眸中透出冷意来,他淡淡道:“知道了。”
  许宴知同他相视一眼,她道:“我同你一起。”
  他二人到时范旗方正拿着两封信看。
  范旗方笑得玩味,“宁姑爷,你寄往京城的信回了,他们说没你这个儿子。”
  自然是没有的,宁殊这个名字本就是胡诌。
  许宴知故作惊讶,“你爹竟气到这个地步了?你不就是同你爷爷他老人家有些龃龉罢了,你爹不至于不顾你死活吧?”
  洪辰溪抿着唇,“不知道。”
  范旗玉则是拍着手笑,“那不正好?从今往后你就能心无旁骛的当我夫婿了。”
  范旗方将信随手一扔,“既如此,你宁大公子就算是被逐出家门了,也算不上那什劳子的世家公子了,便可同旗玉好好过日子,只要你同旗玉成了亲,我旗峰寨就不会拿你当外人。”
  许宴知问:“那我的回信呢?”
  范旗方扬了扬,笑道:“姜小公子不愧是家中得宠的公子,信中不仅答应了给赎金还说可以额外再给一笔钱财只为让我对你好些。”
  这信是寄到江南姜茂成府上的,他老人家自然会配合许宴知演戏。
  许宴知冷哼一声,“所以呢?你打算何时交易?”
  范旗方却摇摇头,“我改主意了,这笔赎金我不打算要了,”他用手指着许宴知,“我要你人留下。”
  许宴知想也不想,“你怎可说自己有道义?”
  范旗玉盯着许宴知半晌,笑了笑,“不错,长得确实不错。”
  许宴知有些懵了,“你们到底是何意?”
  范旗玉不顾洪辰溪冷脸就强行挽上他胳膊,笑盈盈的对许宴知说:“我与宁殊成亲,同时你与我哥哥成亲。”
  许宴知:“......!?”
  饶是许宴知预想过很多种范旗方对她极为容忍的原因,却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她第一反应是想到自己的女儿身被发现了,但她又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她在京中时尚不曾暴露,在这旗峰寨短短几日他范旗方又怎能察觉?
  那便只一个原因。
  范旗方好男色。
  “不行。”
  “不可能。”
  许宴知和洪辰溪同时说。
  洪辰溪面色阴沉得紧,他蹙着眉冷言道:“范寨主不觉荒唐吗?”
  范旗方反问:“我朝不乏断袖之人,为何我就荒唐?”
  许宴知快被气笑,千算万算没算到范旗方竟是断袖。
  洪辰溪一向情绪平稳,但此刻却抑制不住怒意。其实在一开始察觉范旗方对许宴知态度有所不同时他心中就隐隐意识到什么了,他曾想提醒许宴知可在看到她眉目清明丝毫不想情事时怎么也开不了口。
  他道范旗方不过是作恶一方的山匪,又岂能与许宴知相配?
  范旗方的脸色一下阴沉,语气不容置疑的说:“来人,把姑爷带下去,好生准备明日亲事。”
  范旗玉拽着洪辰溪要走,可他定定站着,低声轻唤许宴知,“姜宴。”
  许宴知很快压下心中惊异,蹙眉思忖。
  她在听到洪辰溪的声音时才回神一般抬眸去看,她看到了洪辰溪那双黑沉静默的眸子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怒意和担心,她勾了勾唇角以示安慰,她微微颔首,“你先回去。”
  洪辰溪凝神望她,终是应下,“好。”
  他应该相信许宴知。
  洪辰溪走后,许宴知坐到范旗方对面,直言道:“你喜欢我?为何?”
  范旗方爽朗一笑,“一见钟情?我范某还未见过你这般好看的小郎君。”
  她微一蹙眉,“我还真没想到堂堂旗峰寨的寨主竟是断袖。”
  范旗方坦然道:“在遇见你之前,我也不知我是断袖。”
  许宴知:“......”
  她摇头,“我不喜欢男人。”
  “不试试怎么知道?”
  许宴知甚至试图同他讲道理,可范旗方如何能听得进去?他一心想要在明日范旗玉成亲时也与许宴知一同成亲。
  最后范旗方不愿再听许宴知的劝解,干脆让人把她关回屋去。
  许晏知被关在房中不禁扶额,原以为洪辰溪与范旗玉已够麻烦,没成想自己比他更麻烦。
  她突然想到自己曾经调侃洪辰溪生得太俊俏也不是好事,如今这句话却是用在自己身上了。
  她简直哭笑不得。
  夜里她翻了洪辰溪的窗户。
  “你有何思量?”
  “明日需要喜宴掩护小侯爷他们攻入旗峰寨。”
  洪辰溪嗓音微寒:“所以,你当真要与他成亲?”
  她还未来得及说话,洪辰溪又说:“明日喜宴拿我做幌子便可,你大可不必。”
  许晏知静默片刻反倒有些不大好意思,“虽然范旗方突然闹这一出,但我原也是想委屈委屈你来着,当然了,我自不会让你拜堂的。”
  洪辰溪莫名心下一松,“好。”
  “我信你。”
  许宴知摸了摸下巴,“我还真没想到,会有这种事发生在我身上,”她半开玩笑般,“生得俊俏当真不是什么好事。”
  洪辰溪知道许宴知是在安慰他,想让他放松一些。
  他道:“多谢。”
  她只是笑:“莫担心,一切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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