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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求饶

  许宴知下了早朝被靳玄邕相邀观景茶楼。
  “杜河霖今儿被众人压着愣是没吭声,是你授意的吧。”
  许宴知扫眼桌上的茶水,茶楼里的茶水自然是不差的,总比靳玄邕寻常喝的好。
  当然,这话她没说出口。
  倒不是她瞧不上谁,只是她确实对茶挑剔些。世人有爱茶的也有不爱茶的,她许宴知爱茶便挑剔,靳玄邕不在意茶的好坏便不会留意,正如他说的,在战场上待久了的人哪里还会在意喝的茶好不好,只要是能解渴就成。
  许宴知自是明白这一点,自上回提过一次以后便不会再提了。
  似是自上回过后,靳玄邕每回找她泡的茶要么是他府里专门买来待客的好茶,要么就是直接约在外头茶楼相见。
  靳玄邕见她垂头不言,以为她是嫌弃茶水不好,“本王对这些了解不多,来时随意吩咐小厮上了好茶,你若喝不惯再叫人换了便是。”
  许宴知一愣,“不必了,这曼松算是不错。”
  她这才回过神,接着说:“杜大人被压的太狠,迟迟出不了调兵令,若再拖下去,岭南怕是会出事。”
  “所以你才故意让本王揽下这差事?”
  许宴知抬眉反问,“王爷难道不想么?”
  靳玄邕不阴不阳一句,“本王想不想是一回事,但你算计本王又是另一回事。”
  许宴知将茶端起,“那就以茶代酒,我给王爷赔个不是。”
  靳玄邕淡瞥一眼,“你自己喝吧,本王品不了你的茶。”
  “王爷此言差矣,茶嘛,左右不过供人消遣。”
  靳玄邕指尖点了点桌案,“岭南的沈玉林,你很担心他?”
  许宴知点头,“好友处境不妙,说不担心是假的。”
  “还请王爷去岭南后能照顾一二。”
  靳玄邕眯了眯眼,“本王记着沈玉林跟老侯爷上过疆场,他还不至于无能至此。”
  许宴知耸肩,“我自是相信小侯爷的能力,但小侯爷在疆场经历远不及王爷,我也不曾上过疆场,有些事自是帮不了他。”
  靳玄邕听明白了,“你是想让本王教他如何作为主将领兵打仗?”
  “正是。”
  靳玄邕突然勾唇,“你不过十九,思虑倒是长远。”
  他带着玩笑意味,“许宴知,你这样让本王想到营中的一位老将,他自知病不可医便早早为他带过的小将设想好一切。”
  “许宴知,你不会也患了不治之症?”
  许宴知轻笑,“王爷倒不如念我点好。”
  “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靳玄邕认真望她,“你一向如此么?”
  “什么?”
  “会为身边之人思虑长远。”
  许宴知抿茶,垂眸一笑,“我爹也说我,年纪不大,操心的不少。”
  “既是认为重要之人,自然会上心些。”
  “王爷难不成没有么?视作重要之人。”
  靳玄邕端起茶盏却又放下,情绪静下来,半晌后缓缓道:“有,很多,只是都长眠于战场了。”
  许宴知静了一瞬,“那王爷应明白我。”
  “你说的对,视作重要之人,自然会为其思虑长远。”
  靳玄邕突然转言,“这茶怎样?”
  “还不错。”
  他又道:“岭南之事本王既然接了你就不必担心了,至于教不教沈玉林,本王见到他人再说。”
  “本王也不是谁都指点的。”
  “自然自然,王爷若是觉得小侯爷是可塑之才那便劳王爷指点一二。”
  靳玄邕:“行了,你走吧。”
  “若同本王待的久了,你那主子会起疑的。”
  “本王知道你同他关系好,但毕竟是坐在那个位置的人,岂会没有疑心?”
  “说起来,本王这个幼弟一向能忍,能在太后眼皮子底下顺利登上皇位,倒也不是个蠢的。”
  许宴知抿唇,“王爷说话倒是一向直率。”
  她起身告辞,回府换衣。
  许宴知走后,魏堇走进来,“王爷,买了不少这儿的茶。”
  “嗯,回府吧。”
  魏堇忍不住嘟囔,“王爷倒是对许大人上心,还特意买好茶招待他,旁人谁有这待遇?”
  靳玄邕:“许宴知是金贵人,挑得很,茶不好就不喝。”
  “要同他谈事,没点好茶怕是不好谈。”
  魏堇撇嘴,“王爷寻常喝的茶给旁人喝,旁人都还觉得是恩赐呢,就他嘴挑。”
  “你若想喝好茶你拿去喝便是。”
  “真的吗?那就谢过王爷了。”
  ……
  岭南之事有靳玄邕,改律法一事也渐入正轨,许宴知这才得以松懈片刻。
  谢辞说正是赏花的时候,定好下午一同去赏花。
  许宴知换好衣袍正要走时阿桃来通传,“有人拜访,说是锦禄伯府的。”
  许宴知一挑眉,锦禄伯府近日被齐家闹的不得安宁,怎的还有空找上她?她稍一滞,“让他进来吧。”
  许宴知坐于堂前饮茶,只见阿桃领进来的人是个姑娘。
  步月见。
  许宴知似笑非笑,“不知步小姐登门所为何事呢?”
  步月见是精心打扮过的,浅色衣裙少环钗,面容微白眼含泪,波光潋滟显娇怜。
  这是打算唱苦肉计?
  步月见小心瞥了一眼阿桃,低柔道:“能否请这位姐姐回避一二,我有些事要同大人说。”
  阿桃闻言望向许宴知,许宴知朝她轻笑,“阿桃,茶凉了。”
  “我这就下去换。”
  步月见闻言又瞟了一眼阿桃,心中思量阿桃在许宴知面前不以奴婢自称,想必阿桃与许宴知的关系不寻常。
  阿桃退出去后许宴知再次开口,“步小姐有话不妨直说。”
  步月见站近几步,半垂着脑袋,“求大人饶了锦禄伯府。”
  “你对谢辞做过的事可是我授意的?步堇晨当街打架可是我授意的?手下没轻没重致使齐志不治丧命可是我授意的?你锦禄伯府与齐家不对付可是我导致的?”
  “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件与我相干?”
  “步小姐,这求饶也求不到我头上。”
  步月见垂着眼尾,“事情不是大人做的,可结果却是大人想要的不是吗?”
  许宴知轻嗤,指尖点点桌案,“说说看。”
  “哥哥那夜在玉春楼被伺候的姑娘套了有关我的话去,若不是突然冒出个齐志,那事态便会向大人预料的一样,我爹爹会因此落下话柄,在朝堂被弹劾,大人也好趁此机会帮圣上削了锦禄伯府的势。”
  “眼下大人的计策虽未能继续施展,可也因齐志一事我锦禄伯府已然处在风口浪尖,这结果比大人预想的更甚。齐家并非寻常人家,哥哥沾上了齐家人命,眼下就不是被削势这么简单了。”
  “我自知糊涂,犯了不少错,还请大人高抬贵手,饶过锦禄伯府吧。”
  “步小姐倒是聪慧,只是你怕是想错了,如今不依不饶的是齐家,步小姐要求也是该求齐家。”
  步月见摇头,“大人是监察御史更是天子信臣,大人说的话圣上必然会听,说白了锦禄伯府的生杀仅在大人一念之间,还望大人救救我们伯府。”
  “少爷,茶来了。”
  “进来吧。”
  阿桃端着茶走进来,步月见却拦在阿桃跟前,“阿桃姐姐,我来吧。”
  阿桃望向许宴知,见许宴知微一颔首她便什么也没说,任由步月见端走茶盏。
  阿桃眯了眯眼,望向步月见的眼神中带了审视,她并未多看,仅一瞬便退了出去。
  许宴知好整以暇,想看看步月见到底想干什么。
  步月见端着茶盏一步步朝许宴知走近。
  在离许宴知仅一臂距离时步月见身子一歪,茶盏被打翻,茶水大半都泼在步月见的领口,还有一小部分洒在许宴知的衣摆上,零星几点飞溅的茶露落在许宴知的指尖和步月见的唇角附近。
  啧,茶是好茶,可惜了。
  许宴知挑眼瞧她,“步小姐就是这般求人的?”
  步月见稍稍动身,呈跪坐之姿伏在许宴知脚边,她柔柔将手覆在许宴知的膝盖上,身子紧跟着凑过来贴着许宴知的腿,她昂首上挑眼尾看着许宴知,“大人怎知我没有诚意呢?”
  步月见前胸被茶水浸湿,白皙光洁的脖颈上有茶露缓缓往下流进衣领,因茶水温度偏高,她颈间白皙被染上霞红且带着湿润。
  步月见伸手捧过许宴知的手,用唇将许宴知手指沾的茶露吸吮净。
  许宴知笑含轻讽,将手抽回却又擒着步月见的下巴,拇指不轻不重地擦过步月见唇角边的茶露,“步小姐,你认清楚了,我可不是谢辞。”
  步月见眼底闪过难堪却又很快消散,她将身子又贴近几分,胸前的柔软有意无意蹭着许宴知的腿,她嗓音有些哑,眼含娇媚,“可是只有大人才能救伯府。”
  “少爷,吃酥糖吗?”姜祀笑着推门进来却僵在原地。
  “你……你们……”
  步月见被吓了一跳,几乎下意识将脸埋在许宴知的膝盖上,姜祀来得太突然,许宴知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就随着步月见埋脸的动作换了擒势,在姜祀看来反倒像是她用手抚着步月见的脸。
  “怎么了?”宁肆紧跟着过来,只见许宴知坐于堂上,有个女子跪伏在许宴知的腿上,许宴知的手似乎还停留在那女子的脸上。
  宁肆也懵了,手里提着的那包酥糖也落在地上。
  许宴知当即想抽出手,却不料手被步月见紧紧拽着,她若用力,步月见的身子也会跟着力道贴上去。
  许宴知拧眉,“出去。”
  二人久久没回神,许宴知加重了声音,“宁肆,带姜祀出去。”
  “啊?哦,哦!我们这就出去。”宁肆回过神来拉着姜祀就往外走,片刻后宁肆又着急忙慌的回来捡掉在地上的酥糖。
  待重新恢复安静后,许宴知嗓音微凉,“步小姐,该松手了吧。”
  步月见的额头贴在许宴知膝上,“大人,救救我哥哥可好?”
  许宴知冷笑,“你这是在救你哥哥吗?不过是担心伯府此后落没,你在府里养的小倌不愿再跟着你罢了。”
  步月见一僵,“你怎么……”
  “步月见,你太小瞧我了,也太高估你自己了。”
  “不是所有人都吃你这套的。”
  “现下你爹正在宫中请罪,为了保你哥哥一命也为了你不被牵连,他老人家可知道你此刻跪在我脚边主动献身?”
  步月见被刺得哑口无声,许宴知趁机收回手来,拍拍衣袍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睨着她,“我救不了你哥哥,你哥哥自有律法处置,至于你锦禄伯府,圣上暂且还能容你们。”
  “你们若是安分,倒也还能有个伯爷的待遇。”
  “你不必将主意打到我身上,我也知你来的目的,不过是想勾着我对你做些什么,好让你拿捏我的把柄借此威胁我罢了。”
  步月见面色煞白,指甲深深陷入手心,她像是浑身赤裸被人看尽一般心中涌起耻辱和难堪,仿佛浑身被抽了筋骨一下无力支撑,胸口被什么东西堵着让她有些喘不上气。
  “阿桃,送她件披风。”
  阿桃走进来应声,瞥见许宴知衣摆的茶渍,“换身衣服吧,谢大人他们在等着你呢。”
  许宴知瞥一眼瘫软在地的步月见,没说什么,径自出去。
  阿桃走到步月见身侧,“今日之事不会再有旁人知道,步小姐,请回吧。”
  “你很得意吗?”步月见恶狠狠瞪着阿桃。
  阿桃淡淡,“我不明白步小姐在说什么。”
  “你是许宴知的通房吧?在许宴知面前可以不用奴婢自称,怎么?这是许宴知给你的特权?你是怎么讨好他的?”步月见缓缓起身,理平身上褶皱,“或者说,你是怎么伺候他的?你有什么好得意的?再得许宴知的欢心你也只是个丫鬟。”
  阿桃轻一蹙眉,只是平淡一句,“步小姐,我在许府并无奴契。”
  “怎么可能?你——”
  阿桃不想同她多纠缠,“步小姐,你该走了。”
  有丫头送来披风,阿桃接过后递给步月见,阿桃将步月见送出府,在步月见上马车时压低了嗓音道:“步小姐,我不用刻意讨好少爷,少爷自会将我放在心上。”
  “你!”
  阿桃退后两步行礼,“步小姐慢走。”
  阿桃回去后姜祀和宁肆眼巴巴跟着她,“阿桃,方才她们在干什么啊?”
  阿桃瞥一眼,“小孩子问这么多干什么?”
  宁肆缩缩脖子,耳尖有些红,“那个小姐是喜欢少爷吗?”
  阿桃却只道:“今日之事你们把看到的都忘了,不许乱说。”
  “哦。”
  “知道了。”
  ……
  许宴知换了衣袍这才骑马到城外寻谢辞。
  “你怎的来这么晚?”
  许宴知一回想到在府中的一幕不禁一个激灵,“步月见来找我,求我帮帮锦禄伯府。”
  谢辞皱眉,“锦禄伯府的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再者说,步堇晨自己惹了齐家,齐步两家本就不对付,你能如何帮。”
  许宴知捏紧缰绳,“步月见不蠢猜到我一开始的计谋,觉着这事儿是我起的头,有些威胁意味在。”
  “头是你起的,计谋还未施展,事是他们做的,与你何干。”
  李忠明揉揉鼻尖,“别说他们了,好香,应该快到了吧。”
  沈玉寒扬着下巴去看,“快到了,就在前面。”
  许宴知驾马提速,“那便快走吧。”
  到了花场,入眼满是芬芳。
  “你头上有虫子,别动。”谢辞抬手到许宴知头上拨弄。
  许宴知不疑有他,盯着眼前的娇花,“哦。”
  之后的一路,许宴知时常被人回首凝望。
  许宴知一阵莫名,低头看了看身上,“他们看我作甚?”
  李忠明随口敷衍,“你长得好看,看看又怎么了?”
  “那她们看便看,笑我作甚。”许宴知突然一顿,冷笑一声,“谢辞,你干什么了?”
  谢辞摊手,“冤枉,我哪里又招惹你了?”
  沈玉寒抿着嘴笑,“快走吧,好看的还在里头呢。”
  许宴知打了个哈欠,“我不看了,我去外头等你们。”
  李忠明也道:“我也不进去了,里头人太多了,挤得慌。”
  谢辞笑着:“无妨,我陪你进去。”
  沈玉寒笑着推他,“行了,知道你们不爱赏花,你们出去等我吧。”
  谢辞执拗道:“我陪你去。”
  沈玉寒指尖戳戳他心口,“不用了,我与刘家姐姐许久未见,正好同她一道进去,你们去外头等着便是。”
  李忠明嘿嘿一笑,“走吧谢辞,她不要你咯。”
  许宴知也打趣,“谢辞,人家不要你陪。”
  谢辞呲牙咧嘴的揽着他俩往外走,“咱出去打一架吧。”
  他们三人出了花场,许宴知骑上马,“诶,咱仨赛马吧。”
  李忠明二话不说上了马,“走啊!”
  谢辞也上了马,“那咱就快些,在玉寒出来前回来。”
  “驾!”
  许宴知率先驾马而去。
  “许宴知,你耍赖!”
  “你自己不跟上的,怪我作甚?”
  许宴知一袭净白衣袍,银丝入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少年人面如冠玉眼眸清亮骑于马背,青丝发冠处还插着一朵花,嘴角微微勾着笑意,肆意又张扬。
  三人驾马一路往前,却无意间发现一处“世外桃源”。
  遍地皆是鲜花,花树的树枝垂下来,朵朵鲜花长满枝条,许宴知在马上正好被花枝遮挡,眼前满目是花,撩过她眼帘,她伸手拨开眼前的花枝,“郡主该来这儿的。”
  李忠明也道:“我说也是,在这儿还不用去挤。”
  “驾!”许宴知一拉缰绳再次往前而奔,“在这儿舒坦得紧,都有些不想回京了。”
  谢辞朗声一笑,“怎么?许大人这是不要朝堂要江湖了?”
  许宴知迎光而笑,“就算要江湖又有何不可?舒心即可。”
  李忠明紧跟上去,“光景正好,倒不如骑马跑尽兴了再回去。”
  许宴知笑意加深,“谢辞哪里舍得让郡主就等。”
  “许宴知你闭嘴吧。”
  “怎么?还不好意思了?”
  “看我不打你!”
  “追的上我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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