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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见面

  “启禀圣上,臣要参许大人、谢大人、李大人等几位改律法的大人有违民心,刑部有人聚众闹事,这几位大人却依旧无动于衷。”
  “臣以为,改律法一事已然触了众怒,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臣附议,改律法一事之前闻所未闻,百姓定然不能接受,此事应当延后再议,眼下需得抚平民心才是。”
  “臣附议。”
  “臣也附议。”
  ......
  一开朝便是弹劾。
  靳玄礼:“都附议够没有?朕今儿要不就光听你们附议好了。”
  “圣上恕罪,臣等不敢。”
  “都听到了?陆凊、严正、季谨疏,对于此事你们可有何要解释的?”
  严正站出身来,“回圣上,臣不认为一些富豪世家的不满就能代表百姓的意愿。”
  陆凊紧跟着站出身来,“回圣上,臣也以为方才几位大人说的有失偏颇,自改律法以来,刑部并未有过寻常百姓前来反对之说,这恰好能证明此事是顺应民心的。”
  季谨疏道:“回圣上,这些前来闹事的皆是有家世之人,难保不是受哪位大人的挑唆,圣上,这些人应当深查。”
  “一派胡言!难道富豪世家的意愿就能不管不顾吗?难道他们就不是我沅朝的子民了?”
  “就是,三位大人的话未免太有歧义,富豪世家就非得受人挑唆?他们难不成就没有自己的想法不成?”
  谢辞在一旁冷哼,“眼下说的是诸位莫要以偏概全,说是百姓的意愿,实则不就是他们世家的意愿么?说的好听,现在能代表百姓了?百姓受苦之时不还是想着吃喝玩乐?”
  “谢大人,这话就不对了——”
  许宴知打断他:“若是要问民心,那便当着百姓的面去问,你我在这高堂之上,又如何接触民心?”
  “这——”
  吴东泽紧接着开口,“圣上,臣以为许大人所言有理,民心不是几人就能代表的,要问就去当面问。”
  “哦?”靳玄礼眉梢一挑,“依你所言,该如何个问法?”
  吴东泽与许宴知相视一眼,道:“臣与几位大人商议过,会由都察院出具一封文书,告知此次更改律法的范围和大致内容及大概的利弊,再由中央下发至各州郡县乡村,人人都能看,再设立回访处,收集百姓的看法统一到中央来。”
  “届时百姓的意愿诸位都可知晓。”
  许宴知站出身,“臣附议。”
  谢辞、李忠明等人皆站出身,“臣等附议。”
  “禀圣上,臣还是觉得改律法一事不妥,应再做考虑。”
  “圣上,按照吴大人所言,我朝百姓可不是小数目,此事怕是很难开展。”
  黎仲舒笑了笑,“几位大人未免太小看我们户部了,连人口数目统计都能做到,区区发布文书统计意愿于户部而言又有何难?”
  “可是圣上,改律法未见有何好处,此事当真有必要吗?”
  “是啊是啊,沿用旧的律法有何不可?”
  “就是,改不改都那样,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吧。”
  “绳子没有绑住诸位的手脚自然是感觉不到束缚。”许宴知冷冷开口。
  她继续道:“此次所改律法的确对男子而言并无好处,可是诸位难道没有娘亲女儿吗?她们收益难道不好吗?”
  “女子从不得随意出府到如今女子能靠营生养活自己,这对男子而言没什么,但对她们来说已是艰巨,敢问诸位,女子习字都只能写小楷这是什么道理?倘若让诸位一生只能学一种字体,看同一类书,做同一件事诸位会作何感想?”
  有人不屑暗道:“女子本就该在家服侍,哪有什么资格抛头露面要求甚多?”
  许宴知冷笑,“资格?那诸位又有何资格要求女子该如何?仅是争取自己应得的利益就是要求甚多?那诸位要求女子如何之时怎的不觉得要求甚多?”
  靳玄礼出言打断众人争吵,“行了,你们既然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那你们就说一个法子来,不是要顺应民心吗?你们如何得知民心如何?”
  “这——”
  靳玄礼见他们在底下你看我我看你,半晌没能说出个什么,不阴不阳一句:“诸位爱卿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擅长发现问题。”
  “此事就依吴爱卿所言,黎仲舒。”
  “臣在。”
  “你与都察院配合好,不得出差错。”
  “臣谨遵圣意。”
  靳玄礼微一偏头,李公公立马心领神会,扬声一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
  “许宴知。”
  许宴知闻言停步,“洪大人有事?”
  洪辰溪走上来同她并肩,“有人闹事,你怎么没同我说?”
  许宴知轻笑摇头,“不是不同你说,是想晚些同你说。”
  洪辰溪:“多谢。”他明白的许宴知的意思,是顾忌他爷爷的丧事,也是怕他因伤心无心他事。
  许宴知笑问,“说起来,我还一直想问洪老先生是如何牵制蒋应矩的?”
  洪辰溪一滞后淡道:“爷爷卧病在床,如何能牵制得了蒋应矩。”
  许宴知一愣,她突然想到那日在酒楼瞧见他与别的大人约见,原是从那时起他就接手了洪泽邢在官场的所有人脉了。
  洪辰溪似是知道许宴知所想,他道:“蒋应矩此人古板守旧,你要改律法一事他自然不会放任。可他却有软肋。”
  “你是说他的儿子和孙子?”
  洪辰溪点头,“你们之前同他孙儿有过恩怨,蒋应矩必会在此事上更加为难你。”
  “你威胁他了?”许宴知说完又顿了顿,抬眼去看他,似是想不到他这般正直如松清风明月之人竟会威胁蒋应矩。
  洪辰溪淡淡勾唇,笑意有些苦,“我早就说过,你对我评价过高了。”
  她说:“应是我眼界狭窄才是,这世上怎会有圣人?我不该以自己的想法强加到你身上,都是血肉之躯,自会有情感,是我不该束缚你。”
  他静静听完,“你我都不是错。”
  他转言道:“那些闹事的就交给我来处理吧,你们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许宴知却是问他:“你可有把握解决?若是没有,你可与我们一同商议解决方法。”
  洪辰溪点头,“之前我是以爷爷之名同蒋应矩见面的,他恐怕以为我是听了爷爷吩咐行事,所以爷爷一走他便忍不住跳出来反对你们改律法。”
  “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
  许宴知没问他威胁蒋应矩是掌握了什么把柄,听他此言也没说什么,只道了声谢。
  洪辰溪给了许宴知一封信,却没过多解释。之后二人分路而行,许宴知去都察院商讨公文内容,洪辰溪则是去了刑部办公。
  ......
  酒楼雅间。
  “怎么回事?这洪大人刚办完丧事,洪家孙儿怎么就把我们请过来了?”
  尤方祺说:“不清楚,听说是要交代一些他爷爷的旧事。”
  “啧,一个毛头小子罢了,洪大人的事务也能让他经手?”蒋应矩冷嗤。
  “话也不能这么说,他毕竟是洪大人的孙儿,有些事他不经手也没人能经手了。”内阁大臣计容昇说。
  “这小子真没规矩,竟让我们做长辈的等他!”内阁大臣冯章冷哼一声,
  “无妨,看在他刚失了爷爷的份上,你我容忍一二,不过一个小辈。”宋正殊接话。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小二殷切的说:“客官里面请,人已经到齐了,就差你了。”
  洪辰溪轻撩衣袍迈进门来,平淡扫视屋中众人,轻一颔首,“诸位久等了。”
  冯章冷瞥一眼,“小洪大人如今升了官就是不一样,都有架子了。”
  计容昇笑着解围,“小洪啊,是不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快来坐吧,有什么事先坐下说。”
  洪辰溪瞧见主位被冯章占着也没说什么,随意挑了个近的地方坐下。
  冯章极为不耐烦,“有什么事就说,我还着急回去呢。”
  洪辰溪淡漠开口:“冯大人着急回去找你那个外室吗?”
  “冯大人,你养的外室年纪比令公子还小吧,冯大人的喜好倒是一直未变过。”
  “你小子胡说什么?老子的事儿轮得到你一个小辈来置喙?”冯章面红耳赤,猛地一拍桌面。
  计容昇眼见事态有变连连缓场,“冯大人你急什么,他是个小辈你同他计较什么?他刚失了至亲,心中情绪难忍也是正常的。”
  他又对洪辰溪说:“小洪你也是,再伤心也不能什么话都乱说。”
  洪辰溪面无表情,“诸位好像误会了。”
  尤方祺不解,“什么意思?”
  “上次见面便是洪某的意思,爷爷卧病在床又岂能有精力处理事务?”
  “诸位以为洪某什么都不知么?”
  冯章不屑,“你知道又如何?你个毛头小子能那我们如何?别忘了,你爷爷也有份。”
  洪辰溪轻一勾唇带出一抹嘲讽,“这些年来爷爷同诸位做的事洪某都一清二楚,某是不能拿诸位如何,但是所有账本录册名单某都可以交于一个朋友。”
  “一个在都察院当差的朋友。”
  此言一出众人的脸色都变了,冯章更是激动地起身指着他,“你!无知小儿,你这是在威胁我们?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竟这么不知天高地厚!把东西交出来!”
  “诸位为何会觉得某会交出来?”洪辰溪缓缓起身,抬眼扫视众人。
  宋正殊眯着眼压下火气,“你想怎么样?”
  洪辰溪垂眸整理袖边,漫不经心道:“不怎么样,只是某想提醒诸位一句,得看清楚局势,爷爷走了,洪家不是没人了。”
  尤方祺冷冷道:“怎么,你的意思是,想让我等以你为首?”
  “做梦!”冯章摔了手边的茶盏,“你休想让我以你为首!你不过一个狗屁不通的小儿,你凭什么?”
  “我不信你会把这些东西交给都察院,别忘了你爷爷也有份,你这是要让你爷爷背上罪名?你爷爷的棺材板怕是都要压不住了!”
  洪辰溪:“我主动上交算是求得恩典,爷爷已经走了,我用了这恩典爷爷便不会有何过重责罚,我的官位不靠爷爷,圣上不会罢了我的官,大不了洪府被查抄,我以吏部官职另起门户又有何不可?“
  “只是诸位怕是没什么好结果了。”
  “你疯了吗?你连你爷爷的名声都不顾了?你这是打算同归于尽?“
  洪辰溪冷淡道:“爷爷做了错事,歪了洪府家风,那便从某这里正洪府家风,某也算对得住列祖列宗。”
  蒋应矩气急,“你别忘了是你爷爷将你养大,你所为就是大逆不道,忘恩负义!”
  “大逆不道,忘恩负义?”洪辰溪口中轻缓捻着着八个字,“洪家自祖上起便是忠君清白臣子,爷爷所为早就有违我洪家祖训,该正一正洪家的家风了。”
  计容昇半晌没开口,眼见洪辰溪不似玩笑且大有鱼死网破之势,他笑着开口:“好了好了,别吵了,小......洪大人也别急,这不是也没到同归于尽的那一步吗?”
  计容昇又对众人道:“洪大人也没说非要把东西交给都察院,不是还有一条路可走吗?”
  冯章瞪他一眼,“怎么?难不成你真想日后都听这个小子的话行事?”
  计容昇眸中闪过一丝寒意,却依旧笑着,“以洪大人为首又有何不可?我反正是年纪大了,头脑没有年轻人的好使了,有个头脑灵活的领着也不错。”
  尤方祺狐疑的打量计容昇,“计大人当真愿意?”
  计容昇点头,“自然,洪老大人在时就领我众人,如今换了洪大人也不见得是坏事。”
  宋正舒和尤方祺对视一眼,当即道:“既然计大人都这样说了,我俩自是可以。”
  蒋应矩和冯章依旧僵着,洪辰溪不慌不忙走到主位坐下,他身子微侧,抬头是好整以暇,他平淡一句,“蒋大人,令子令孙的赌坊和妓馆怕是开不下去了。”
  “咚咚咚”一阵门响,有小厮在外喊着,“大人,大人,出事了。”
  蒋应矩听得出是自家小厮的声音,面色一白迅速瞥了一眼洪辰溪,“进来。”
  小厮附到耳边说:“大人,家里的赌坊和妓馆被官府查封了。”
  蒋应矩深吸一口气,问洪辰溪,“你如何得知赌坊和妓馆的事?此事连你爷爷都不知道。”
  洪辰溪:“爷爷不知道不代表某不知道。”
  “蒋大人,若不想自家的钱庄和山庄出事,就好好考虑一下某的话。”
  蒋应矩背脊一僵,赌坊妓馆、钱庄山庄这些莫说是洪泽邢不知道,就连在场的人都不曾听闻,洪辰溪到底是何时掌握这些的?
  冯章见蒋应矩的面色便知洪辰溪所言怕是真的,他倒是没想到,洪家这朽木竟是个狼崽子。
  洪辰溪又歪头望向冯章,玩味道:“冯大人,若冯夫人知晓你养了外室还有个私生子,不知她会作何感想?”
  “还有冯大人女婿开的私矿,倘若被都察院的人知道,会有何下场呢?”
  “你!”
  一旁的计容昇、宋正殊和尤方祺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倘若自己像蒋应矩和冯章二人一般同洪辰溪僵着,现下被抖落出家底的就是自己了 。
  他们突然意识到,洪辰溪那里是洪泽邢口中的朽木,分明是扼人命脉的狼,甚至不惜鱼死网破的疯子。
  计容昇立马劝他二人,“我说你们二位被犟了,人就该服老,别为了颜面丢了更重要的东西,年轻人自由年轻人的路要走,我们没他们头脑灵活了,就该由年轻人带着些,还在乎什么面子。”
  蒋应矩和冯章久久不言语,终是闷闷一声,“知道了。”
  洪辰溪一抬手,“既然把话说开了,那就请诸位入座吧,别浪费了一桌子好菜。”
  几人重新入座,洪辰溪坐于主位。
  一顿饭没人吃的舒心,洪辰溪也只是简单吃了些菜便放了筷子。
  席散时洪辰溪留在最后,计容昇好言好语送走其他人又故意等着洪辰溪出来与他同行。
  “洪大人,你所说的账本名单,是洪老大人给你的吗?”
  洪辰溪意味深长的望着计容昇,“那些东西在爷爷下葬时被我烧了。”
  “那是爷爷所掌握的东西,而某不用这些。”
  “计大人,你一向聪明看得清局势,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计容昇几乎是一瞬间就出了冷汗,也就是说洪辰溪根本不在意那些账本,掌控他们用的是他自己得来的东西。
  这是在告诉他们,洪泽邢是洪泽邢,洪辰溪是洪辰溪,洪泽邢与他们是合作,而洪辰溪与他们则是居高而下的掌控。洪辰溪能掌握他们的底细,就能把底细交给都察院。
  皆在他的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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