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梦核巡回（一）

  身着白色睡衣的孩子缓缓转过身，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赵政。
  赵政神色平静，“你是谁？”
  孩子没说话，似乎在反应这问题的意思。
  赵政深吸了一口气，打算先和这家伙谈判，再伺机寻找动手机会的时候，忽然，他听到眼前的孩子开口道：
  “我是你的孩子。”
  “…………”
  赵政动作僵硬了一下，一点点转过头，匪夷所思地看着眼前的男孩——
  这……
  什么时候？
  怎么可能？
  他赵政绝对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赵政深吸了一口气，“不要开这种玩笑。”
  面前的孩子摇摇头，困惑地看向赵政，“您难道不是赵政吗？”
  “……我是，但我不是你父亲。”
  赵政咬牙切齿道。
  这到底哪里冒出来的怪胎，怎么随便认人作父啊？
  “您是赵政，那您就是我的父亲！”
  赵政无语。
  这孩子一副认定了自己是他爹的样子。
  赵政的眼神再一次从主控室上飘过，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距离生物毒气的投放时间只剩下五分钟了，当他披着郑先生的皮的时候，他亲自参与设计了监狱系统，他很清楚这生物毒气的威力！
  “就算我是你父亲吧……那，就不要拦着我。”
  这种时刻，赵政试图就着这孩子的思路讲理。
  但是身着白色睡衣的孩子又坚定的摇了摇头，抿了抿唇，“不行的，赵政不能出去。”
  “这是命令。”
  “……”
  赵政的眼神在孩子身上逡巡片刻，终于是找到了一点迹象。
  命令……
  突兀出现在戒备森严的弗农湾监狱的孩子；
  这里绝对不会有生命体能闯进来；能调动这里的机械系统，还说着什么命令……
  这孩子绝对不是人类！
  难道是——
  智能体？
  赵政的瞳孔缩了一下。
  他想起了一些重要的东西，在安装这个监狱系统的时候，联邦政府的科技代表古海歌尔曾经神神秘秘地说，要放一样东西进去。
  至于这项东西是什么，当时的赵政没有在意，毕竟这不会影响他对监狱系统的设计。
  “这是一个灵感，郑先生，你懂吗？”
  当时自己怎么回答来着，“啊对对对，灵感，美妙的东西，生命的灵光。”——这种毫不在意的、上层社会都很喜欢的话。
  那么；
  这就是那个“灵感”？
  赵政仔细观察着眼前的孩子，随后给出了自己的猜测，“你是监狱系统的智能体？”
  孩子犹豫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是的。”
  “所以，你说我是你的父亲？”
  “是的，赵-政是我的父亲。”
  这孩子再度点头。
  赵政这下明白了。
  “……你是智脑？”
  他换了个说法。
  这回，孩子的眼神明显亮了一下，“是的，父亲！”
  “……”
  ——难怪这孩子不让自己出去呢？按照智脑被设定的程序，037号囚犯赵政必须被清理！
  赵政霎那间头疼了起来，他可以覆写监狱系统的程序，但眼前这个智脑不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
  它太有灵性了；
  换句话说，这个智脑诞生了自我意识。
  智能体诞生自我意识这种事，赵政并不意外，他一直认为，智能体诞生意识只是个时间问题罢了；但现在的问题是，他得赶紧出去，不然就会死在这里！
  赵政深吸一口气，不打算正面和这掌管监狱的智脑硬刚。
  赵政低下腰，在主控室的屏幕下方开始寻找手动制动脱离装置，身着白色睡衣的孩子看到这一幕，眼睛眨了一下，随后慢慢地走了过来，蹲在了赵政身边，乖孩子一样看着忙碌中的赵政。
  “父亲，你在找什么？”
  孩童的声音听起来带着纯然的天真。
  “……”
  赵政没有回答，有些无语——
  我在找被你小子堵死的生路。
  孩子蹲在赵政的旁边，安静乖巧地看着赵政在操作系统上飞速输入指令寻找着什么；
  赵政的额头因为紧张都渗出了一些汗水，有一些顺着脖颈向下方的锁骨处滑落，锁骨上方，隐约可以看到巨蛇纹身的瞳孔。
  孩子看了一会儿，随后小小地呀了一声，它忽然认真看向赵政，小手上浮动跳跃出一道程序命令——
  【脱离程序已自毁】
  “您找的是这个吗？”
  话音落下，赵政猛地看向孩子手上浮动跳跃的程序，傻眼了。
  三分钟后，赵政的神色极度难看了起来。
  他是个诈骗犯，不是个极端恐怖分子，他对死亡这种事可不狂热；而现在，死神的镰刀已经挥舞而来，他还要在这奶孩子！
  赵政脸色难看地看向眼前乖宝宝一样、用着濡慕眼神看向自己的智脑，“我说，乖孩子，你一定要阻拦我吗？”
  与此同时，赵政在心里，几乎是怒吼——
  快挪开！你爹要亡啊！
  “是的。”
  智脑腼腆笑了一下，“这是您为我设定的义务！”
  闻言，赵政再度深吸了一口气，机械倒数时间，已经只剩下最后的一分钟。
  赵政靠着主控装置的边缘慢慢坐了下来，神情十分复杂。
  赵政的胸口上还有被机械眼睛射线灼烧的伤口，此时，这伤口才渐渐疼了起来，带着一点点对死亡的恐惧。
  看着赵政坐了下来，白色睡衣的孩子看了一眼，随后慢慢地将身体靠了过来，依偎着赵政，也坐了下来，双腿自然摊开。
  从后面看，倒是有一点父子岁月静好的意味。
  赵政无奈笑了一下，没想到自己会是这种死法。
  倒计时，四十五秒。
  “还不如找个农庄安度晚年呢……”
  赵政叹了一口气，主控室内的幽蓝灯光将赵政的鼻梁投下一小片阴影。
  稚嫩的声音响起：“农庄是什么？”
  “有很多愚蠢的小动物的地方。”
  赵政漫不经心道。
  “哦。”
  孩子不说话了。
  还有三十秒。
  赵政看向空旷的、死寂的弗农湾监狱；里面除了呆立的机械守卫外，什么都没有，就像一座鬼城。
  二十秒；
  十五秒；
  赵政的手有些颤抖。
  十秒；
  五秒；
  “死亡……”
  终于，轻轻的语气词从赵政的嘴唇中溢出，仿佛某种呓语，赵政脸色发白，瞳孔的深处有着不再掩饰的恐惧和淡淡的兴奋。
  最后三秒——
  “您是说死亡吗？”
  “哦，不会的，您不会死的。”
  “您会和我一样，获得永生！”
  【哗啦】——
  门被打开的声音。
  赵政颤动的瞳孔中，影影绰绰的人影在眼前浮动，一片巨大的城池出现在赵政的眼中；
  与此同时，有着另外一道冰冷的机械声响起：
  “弗农湾037号，赵政，欢迎来到——”
  “【梦核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