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准备
城北五里外，曾于国先头部队的大营。
中军帐里，此刻正争论不休！
作为马背上的民族，争强好勇是他们骨子里磨灭不掉的秉性，今日虽然二王子在阵前受挫，但是这并没有让众人感到沮丧，反而激起了他们心中的怒火！
“二王子，我军作为先头部队，这里的一举一动很快就会传到左相王和大单于耳中，今日我军出战不利，对于士气是极大的打击，必须要想办法进行补救，还请二王子下令明日就开始攻城，只要我们能够在大军到来前攻破昂蛮子的都城，左相王和大单于定然不会责怪我等！”
见帐中与会将领来齐，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将领站出来向卓罕大声说道，此人名叫德喀，乃是拔列部中一名战功卓绝的万夫长，此次南下是拔列部作为先锋，拔列部大首领，同时亦是曾于国左相王的阿野王担心自己二儿子经验不足，便将此人派到了卓罕的帐下听命！
其他万夫长见德喀开了口，纷纷出言附和！
“二王子，德喀万夫长说的不错，还请二王子下令明日就开始攻城！”
“请二王子下命！”
……
卓罕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怒容，这个德喀作战勇猛是不假，但是他能够感觉到此人对自己并不是很恭敬，自己今日刚刚受挫，他就迫不及待出来与自己难看！
攻城说起来容易，但是他只是经验不足，又不是傻，没有攻城工具，难道要让部落里的勇士骑马攻城吗？
心里虽然有些怒意，但是他的脸上却不会有任何表现，毕竟自己要想争夺继承父亲的位置，这个人还是需要拉拢的！
“本王子能够理解德喀将军和众位将军的担忧，不过我军作为先锋部队，此行并没有带领攻城器械，昂蛮子的京城高大坚固，难道众位要我们骑马攻城？”
此言一出，众万夫长面面相觑，显然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一时不少人都埋怨地看了德喀一眼。
德喀却不为所动，淡淡道，“那以二王子之见，今日我军受挫，难道就这样无动于衷吗？”
卓罕眼中怒气隐隐浮现，冷声道，“那不知德喀将军有什么高见？”
德喀摇头冷漠道，“末将只是领兵打仗的莽夫，并没有什么高见，一切决策还得二王子拿主意！”
这话说完，就算是脑袋再愚笨之人，也听得出德喀对二王子的不善之意，几个是卓罕心腹的万夫长立时出言怒喝道，“德喀，二王子已经说了没有攻城器械，你还不肯罢休，究竟是何用心？”
“就是，别以为你在我拔列部族中战功卓绝，敢对二王子不敬，你想以下犯上吗？”
德喀淡淡道，“诺格，阿禄，你俩不用给本将扣什么大帽子，本将在草原上随左相王征战四方时，你们还不知道在哪里，我曾于国每逢大战，任何一位将领都可以提出自己的想法，就算在左相王的王帐议事，本将也是直言不讳，难道在这里本将有问题就说不得？”
诺格与阿禄相视一眼，正欲再开口，忽听卓罕怒喝道，“都闭嘴，大战来临，我们内部还争斗不休，诸位是希望我十万先锋部队都丧命于此吗？”
“末将不敢！”
见二王子发了话，三人自是不敢触霉头，纷纷拱手低声道！
卓罕冷冷看了一眼德喀，“既然德喀将军没有好的建议，那就不用再言！”
顿了顿，环视众人，“传本王子令，让大昂郑首辅立刻派人手过来协助打造攻城器械，三日内务必打造出五百架投石机和一千架云梯，众军必须同心协力，三日后即刻攻城！”
众人轰然应诺，“谨遵二王子之命！”
见众人都走出大帐，卓罕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气，然后把目光投向了旁边的一位老者，此人虽然一身文人打扮，但是卓罕却不敢小瞧，因为此人来历不小，乃是父王身边的最为看重的两位谋士之一。
拱了拱手，他虔诚道，“赵先生，本王子自认为一直对待德喀将军礼遇有加，却不想他今日却如此驳本王子之面子，不知道赵先生可知其中的缘由？”
赵先生沉默片刻，缓缓摇头道，“二王子，老朽受王爷之命来二王子帐下是为了参赞军务，此事不涉及其中，请老朽无能无力！”说着站起身来，就要向外走去！
卓罕脸色大变，只迟疑了片刻，便连忙向赵先生跪了下去，正色道，“赵先生，请您老助我一臂之力，日后若我能继承父王的王位，我卓罕以祖先的名义发誓，定不会亏待先生！”
赵先生愣了愣，显然没有想到这个莽夫二王子突然就向自己表露了要争夺王位的心济，不过作为一个资深的阴谋家，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后果，若是自己不上他的贼船，恐怕自己的小命就难保了！
没有迟疑片刻，他便笑着扶起了卓罕，“二王子英勇神武，如此大礼真是扎煞了老朽，快快请起，不过，二王子如此看重老朽，老朽也不能不识好歹，今后甘愿在二王子身边鞍前马后，还望二王子不弃！”
卓罕大喜，非但没有起身，反而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诚恳道，“能得赵先生相助，实乃本王之大幸，本王子今后愿以弟子之名侍奉先生，还请先生不要拒绝！”
若说先前那番话还有权宜之计的打算，但卓罕这些话出来，赵先生真心是生出来了要辅佐他的打算，毕竟左相王的岁数也不小了，他的王位迟早要传给他三个儿子中的一个，现在也到了该站队的时候，虽然这位二王子时常有勇无谋，但是就看他今日的表现，赵先生也觉得外面的传言有些言过其实了！
“好，好，二王子有此礼贤下士之心，何愁大事不成！”
赵先生呵呵笑着扶起了卓罕，夸赞了几句，便转入正题，“以老朽来看，德喀将军今日针对二王子的行为是意料之中的，二王子可能有所不知，德喀将军平时虽在王爷身边，但是他和大王子在暗中早已有了往来！”
“什么？”
卓罕心中剧震，他实在没想到自己的大哥远在王庭做质子，竟还能和父王身边的人勾搭在一起，震惊之余，他还是感到有些庆幸，幸亏自己搭上了赵先生这条线，要不然以后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师父，这件事可当真？”
不是他不信，而是这个消息太震撼了！
赵先生很满意卓罕这种表现，耐心道，“这件事千真万确，是老朽和钱先生在一次谈话中偶然嗅到了，你可能有所不知，钱先生早已投靠了大王子，那次他故意试探我，但是王爷春秋鼎盛，老朽岂能背叛王爷，而且事后老朽的人曾几次发现德喀将军和钱先生在暗中接触，因此这件事绝对错不了！”
卓罕自然知道钱先生是父王身边的另一位谋士，据说此人受宠程度还在赵先生之上，一想到此人和德喀都投靠了自己的大哥，他心中不由闪过一丝迷茫！
赵先生如何看不出他心中的想法，打气道，“二王子不必沮丧，我曾于国家族传承并非是如大昂一般是嫡长子继承，二王子亦是有机会，虽然从明面上二王子目前处于劣势，但是此次二王子能够领十万大军出征，这未必不是一次机会！”
能在杀伐不休的草原上活下来，卓罕并非是榆木脑袋，此时一点便通，大喜道，“师父的意思是让弟子趁着这次机会收服这十万大军？”
这次的十万大军虽然名义上是他统领，但兵力却来自不同的小部落，并非全部都是他的心腹，实际上，他的嫡系兵马也只有两万人左右！
赵先生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沉声道，“这只是其一，最重要的要立大功，只要能够立大功，这些跟着你来的部落有了好处，他们自然服你，更重要的是，在王爷的心里你的分量也会变得更加重要！”
卓罕眼中精光大振，看向赵先生的目光也充满了真正的钦佩，不愧是父王身边的谋士，短短几句话，就一扫自己心中的阴霾！
他站起来，对着赵先生深深鞠了一躬，正色道，“得师父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弟子受教了，不过接下来该怎么做，还请师父明示！”
赵先生欣慰地点点头，“你刚才的安排已经很不错，至少没有被德喀等人的刁难而失去了理智，攻城之战没有器械那是万万不成！”
顿了顿，他轻叹一口气，看向卓罕，“但是有一点，为师必须得提醒你，你要想此次立下功劳，有一个人你绝对不能得罪，莫要因一时之快而失了大局！”
卓罕见赵先生神情严肃，连忙恭声道，“弟子记住了，不知师父所说之人是谁？”
赵先生缓缓道，“大昂首辅郑贺！”
“是他？”
卓罕一怔，眼里不屑之色毫不掩饰，不解道，“师父，昂蛮子一向懦弱，而且他虽贵为南昂的首辅，但在大战未开始之际便投靠了我曾于国，这种懦夫，弟子难道还要和他交好吗？”
赵先生怔怔看了他一会儿，好半晌才开口道，“是的，为师要你与他交好，你若是只想做一个王子，想做一个声名远震草原的将军，你只管轻视于他！”
“但是，若你想做拔列部的大首领，曾于国的左相王，你的眼光必须要能够长远，此人能够在大昂朝堂十几年不倒，身上的能力不能小觑，就算远的不说，这次我们一路南下，沿途所获粮食较少，等到后面主力大军到来，后勤必然成为大问题，为师虽然不知道此人和大单于之间有什么协议，但是五十万的大军粮草必然要此人协助解决，所以此人万万不可得罪，你可明白了？”
“弟子受教了！”
卓罕恍然点了点头，然后想起什么，正色道，“师父请放心，马头关那样的屠杀弟子再也不会犯了！”
松石山下，平虏军大营。
虽是深夜，但是在中军大帐之中，点点晕黄的灯火还是犹如一位风烛残年的老者，勉励地驱散着黑夜的侵袭！
帅案之后，郑贺眉头微皱，看着眼前传回来的最新情报，半晌无语！
一旁的郑阳见父亲久久不语，凑上前一目十行看完传回来的情报，却忍不住扬眉吐气道，“败的好，这二王子敢屠戮我马头关一千守军，真是野蛮至极，今日没被小皇帝斩于马下倒算他运气好！”
“住嘴！”
郑贺冷冷看了一眼郑阳，训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看不清形势吗，这位二王子虽然行事野蛮，但此刻却是我们的盟友，他真要被杀了，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吗？”
郑阳虽然是这支平虏军名义上的统帅，但是在自己的父亲的面前，他却不敢有丝毫不敬，闻言忙拱手认错，“是，是，是孩子鲁莽了！”
郑贺脸色稍缓，又看了看眼前这个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的儿子，语重心长叹道，“阳儿，为父年岁已大，我郑家未来如何走向，这份重担始终要落在你的肩上，所以为父平时对你要求甚严，你可明白为父的用意？”
郑阳一怔，抬头看向郑贺，不经意间发现对方的两鬓已不知不觉中多了很多银发，心头一酸，感动道，“父亲春秋鼎盛，正值壮年，岂可轻言说老…”
郑贺摆摆手，打断道，“为父的身体自己清楚，算了，如今正事要紧，不说这些，你可知二王子卓罕今日受挫后对我们可有什么影响？”
郑阳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他们会要求我们出兵协助他们！”
“不错！”
郑贺赞许地点点头，“为父早就听说过这位二王子性格暴躁，有勇无谋，今日他在两军面前受此侮辱，岂可善罢甘休，如果为父所料不错，他派的人应该马上就快要到了！”
郑阳脸色大急道，“父亲，我们只有五万人马，这是我们的安身立命之本，岂可外借？父亲，你可要一定阻止这件事！”
顿了片刻，又不停在原地踱步，自言自语道，“拒绝肯定是不行的，毕竟我们算是他明面上的盟友，如果这件事传到了曾于国的大单于那里，必定对我郑家不利！”
郑贺心中轻轻一叹，刚想出言训斥他冷静下来，但是转念想想他后面能够想那么远，这也算有些进步，脸上微微挤出些笑容，“阳儿能够一点即通，为父甚是欣慰，不过后续还需更加沉稳，你要知道你是众军的主心骨，你的一言一行都会对军中士气产生极大的影响，切记临危不乱！”
“多谢父亲教诲！”
听到郑贺的夸奖，郑阳心中微微一喜，随即问道，“父亲，不知道此事我们该如何应对？”
郑贺缓缓道，“正常应对即可，阳儿刚才有句话说的很对，这五万大军是我们的安身立命之本，不到紧急时刻，这些人马万万不可外借，但是其他的人手，比如军中的工匠、役夫等，这些倒不妨给他们！”
“妙啊！这样我们也算是出了力！”
郑阳一怔，随即哈哈笑道，但是片刻他的笑容便戛然而止，皱眉问道，“父亲，我们的用意卓罕就算看不出，他身边的人也一定看得出来，若是他非要我们出兵协助攻城，那该怎么办？”
郑贺冷哼一声，“为父早已和他们的大单于有过协议，此次大战我们只是协助，阳儿别忘了，北地六州的粮食现在大多都集中在了三河镇，他们南下路上的村庄又都被小皇帝的人迁走了，哼，五十万大军，你想想他们一天需要多少粮食，我想他们的大单于不是个蠢人，在闲饮城被攻破前，绝不会和我们撕破脸！”
郑阳恍然大悟，“不错，我们也并非是没有筹码的，不过，父亲让二妹带三千人坐镇三河镇是否人数过少，以儿子之见，应当再加派人马看守！”
郑贺摇摇头，信心十足道，“嫣儿行事沉稳，为父对此一向放心，且三河镇没落已久，很少会有人注意到这个地方，退一万步讲，就算小皇帝知道了这个地方，他的兵马除了界溪山那五千人，其余人都退守在京城，哪里还有人手前去偷袭？”
郑阳闻言心中一松，他知道自己这个二妹的智谋多端，他甚至有时候都有个想法，若是她是男儿身，恐怕父亲都会把郑家的家业交给他继承！
夜色渐深，父子俩又聊了一会儿，就要回各自营帐休息，就在这时，忽听帐外有亲卫沉声道，“启禀老爷和大公子，拔列部二王子遣使者在营外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