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大度的县尉很少见
陆巡觉得好玩，也就不再隐瞒，将他交代净觉要办的事情和盘托出。
狄飞燕听完后也总算是明白了陆巡的良苦用心，“你怎么就能断定李温会在金吾卫衙门，而不是被关入了县大牢？”
“这还用说么，李温是什么人？废太子李承乾的儿子，虽然现在是没什么实权了，可那一身的血脉不是假的，哪个当差的敢把他关进大牢里啊。”
狄飞燕觉得有理，再次感叹起陆巡的狡猾。
“这人都让你给算计明白了，你这样的人还好是好人，如果是什么心术不正的坏蛋，我都不知道还有什么坏事是你做不了的。”
“谁说我是好人了。”
“难道不是吗？”
“我只是不是坏人而已。”
“有区别吗？”
“当然。”陆巡笑了笑，“而且你得做好准备啊。”
“什么准备？”
“如果我想的没错的话，这个案子应该是曹茂在办。你昨天刚把人家给揍了，人家能不能让你查案还得另说呢。”
“啊！”狄飞燕这才想起来。
天呐，她竟然完全忘了这茬。
“那怎么办？”她问。
陆巡笑道：“淡定，说不定曹茂为人非常和善，也很大度呢？”
“县尉里面有好人吗？”
“跟金吾卫你也是这么说的。在你眼里，哪个当官的算好人啊。”
“我爹啊。”
“我就知道！”
他们两人来到观月楼的时候，整个楼内的治安已经完全由县尉曹茂接手。
金吾卫虽然有维护京师治安的职责，但查案并非他们分内之事，交给更像是地头蛇的县尉来办，反而会更有效率一些。
不过问题是，县尉跟县尉也是不太一样的。
曹茂为人圆滑，早在昨日见狄飞燕和陆巡完全无视李温，救下那名乞丐之后，他就暗中调查了对方的身份。
陆巡当然没什么值得调查的地方，不过狄飞燕的身份却是大大超出了曹茂的意料。
别的他不管，单是杀了李生，逼退孙豹这两点，就足够让他对此人加倍的小心了。
更何况她还是狄仁杰的女儿。
眼下长安城的两县人手匮乏，因为无头男尸案而被牵连的县尉及衙役不在少数。
虽然狄仁杰并没有因为女儿的事迁怒于他人，但县尉当街杀人属实有点夸张，大家都不是傻子。
主使杀人的裴奎福虽然已经伏法，但士族的问题根深蒂固，并不是一两个命案就可以解决的。
说白了，狄飞燕还是一介平民，不够格。
如果是死了个李氏族人，那说不定裴氏满门都得完蛋。
话说，这次死的，不就是李氏族人……
曹茂这样的没什么办事能力的，苟到了最后，反而拥有了更多的权力。
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他虽然有了更多手下，负责了更多的片区，可也越发觉得自己手忙脚乱，没什么章法。
尤其是当听说李温死了，而且就是在平康坊内。
曹茂真是想要辞官回家的心都有了。
他完全没有怀疑过陆巡或是狄飞燕有嫌疑，因为在他看来，杀死李温的人，一定是和越王有仇的人。
可这样的人他又怎么可能找到。
即便是找到了，他又怎么能惹得起呢。
说白了，他虽然听说了狄飞燕和陆巡的一点儿光辉事迹，但还真是没觉得他们有多大能耐。
来到命案现场也是，他年近四十，虽然还尚在壮年，可眼神已经不好了。
别说什么细枝末节的线索，光是看着现场的血腥场面就有点眩晕了。
更何况他一只手还被狄飞燕给搞断了。
这真的是倒霉到家了。
正愁不知道该从何处着手展开调查呢，就看到陆巡二人出现在观月楼外。
你都无法想象当曹茂再次看到狄飞燕时候的那份高兴，那还真不是演出来的，那是实打实的，发自肺腑的高兴。
他急忙下楼来到狄飞燕面前，在后者诧异的眼神中便是拜了又拜。
这下轮到狄飞燕无语了，毕竟明面上她只是狄仁杰的小跟班，而且她好像也没有自报家门过吧。
这个叫曹茂的县尉未免也太客气了。
而且他一只手做动作的样子着实有点搞笑。
难道说他是打听到了自己，害怕因为李生的事情，自己会迁怒于他么？
看来有的人是有点欠揍的。
只是曹茂不提断胳膊的事儿，狄飞燕也不好说，如果这都不算结梁子的话，那曹茂还挺大大度的……
“曹县尉，你这是？”
曹茂那凌厉的眼神左顾右盼，确定左右没人，这才又凑上前一步，狄飞燕差点都要将他踹出去了，却听到他说。
“姑娘，救我啊！”
狄飞燕满脸问号，这堂堂县尉大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只听曹茂又道：“这案子属实非我之能所能侦破，还望狄姑娘不计前嫌，助我破案，曹某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狄飞燕恍然大悟，感情这家伙是有求于自己呢。
这也倒是正合了狄飞燕的心意。
他们原本不就是为了这个案子来的嘛，狄飞燕原本还想以大理寺的名义参与办案，现在曹茂既然这么上道，倒也是省了她游说的功夫。
她当即说道：“曹大人放心，只要有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愿效犬马之劳。”
曹茂闻言又是一阵感激涕零，这才将两人让了进门。
不过他明显是对狄飞燕更加客气一些，对陆巡则是爱搭不理，看来他认定两人的关系是狄飞燕为主，陆巡为仆吧。
他随即也将整座拜月楼里里外外给狄飞燕详细介绍了一番。
这拜月楼共有三层，李温死亡的地方说位于三楼的烟柳亭中。
正如此前狄飞燕所探听到的情况一样，烟柳亭可供出入的地方仅有正门一处，以及在西侧开着的两扇窗户。
李温的尸体已经被越王府的人带回府中了，此时越王李贞和琅琊王李冲都不在长安，即便是派信使快马加鞭，赶到两人所在之地恐怕也得一天一夜。
没能看到尸体，狄飞燕非常失望。
而更让她失望的是，现场好像是被收拾了似的，已经完全没有昨夜命案现场的痕迹了。
“曹大人，你派人打扫了房间？”狄飞燕问道。
曹茂道：“没有啊，好像是观月楼的人打扫的吧，反正屋子里我们都查完了，没什么证据，打扫就打扫吧，人家也得做生意。”
狄飞燕气急败坏地说道：“任何一个有办案经验的人都知道，命案现场要保留完整，以便随时勘验，曹大人竟然如此轻率对待？”
曹茂嘟囔道：“既是高手所为，怎么可能留下什么证据，那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人，难道还会留下什么指认自己的证据么？”
“你！”
这个家伙居然还敢顶嘴！
狄飞燕真想给这个办事不力的家伙来一拳。
陆巡在她身后说道：“稍安勿躁，木已成舟，算了吧。”
狄飞燕无奈地叹了口气，又问道：“不知杀人凶器可有找到？”
曹茂道：“不曾不曾，我已经差人到处寻找了，不过因为没有人看到过凶手，所以恐怕很难找到。”
“听说金吾卫那边更倾向于高手所为，曹大人怎么看？”狄飞燕煞有介事地问道。
曹茂哪里说得出来，他压根就是一头雾水，“郎将所言应该也是有所依据的，本官倒是觉得有几分道理。”
昨夜观月楼发生命案后，执勤在岗的是一位名叫项四哥的郎将，裴奎福谋反案中死掉的尉迟效，正是他的顶头上司。
狄飞燕道：“你且形容一下死者所中七刀都是在什么地方，陆巡，过来。”
她是打算叫陆巡过来配合曹茂。
原本正在屋子里四下检查的陆巡非常不情愿地走了过来。
曹茂脑子倒还不算是彻底没救，他想了想，还是依葫芦画瓢，分别展示了七个伤口所在的位置。
曹茂演示完后，狄飞燕问陆巡道：“你怎么看？”
陆巡百无聊赖，他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受伤了似的，肠子一阵绞痛，“还能怎么看，的确是个高手，短短时间就能完成杀人和潜逃两件事情，杀人还是连刺七刀，潜逃还是无人发现，不是高手还能是什么。”
狄飞燕觉得他下一步就要说“但是”两个字了。
“但是，”陆巡见狄飞燕露出笑容，不明白她在搞什么飞机。
他继续道：“但是，若非得说这个凶手是什么顶级杀手倒也未必，因为凶手未必就非得从窗户出入，那不是还有正门嘛。”
曹茂觉得这个叫陆巡的家伙一定是在捣乱，他说：“公子可能忘了，案发当时门口有两个人在守着，凶手怎么可能从正门出入？”
“谁告诉你有人守着就不行了？”
“他们又不瞎又没聋的，有人经过还能不知道？”
陆巡觉得跟他解释太多有点浪费口舌，好在狄飞燕是明白他的意思的，陆巡便对狄飞燕说：“要不先见见案发当时的两个姑娘。”
狄飞燕冲他翻了个白眼。
“干嘛。”
“陆巡，你果然还是个衣冠禽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