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皇权世界20

  双目清明,思绪豁然打通的金狮子翻了个身。
  露出了自己最为洁白柔顺的肚子作为回报,“喵喵”叫着,撒娇似的等候着抚摸。
  林涵右手缓缓陷入长长的柔毛之中。
  “得了这样的好处,撒娇可是不够的哦。
  去帮我看着这座皇城吧。”
  金狮子娇娇地叫了一声,充作应答。
  长尾缠绕上林涵的小臂打了个圈,接着便一个跃身,跳下了林涵的怀抱。
  猫步轻巧,三两个腾跃就不见了踪影。
  .
  洛司珏回京一月后,饶锌霆便带着大军从平潭城匆匆赶回京都面圣。
  在给楚潼华治疗灼伤之前,洛司珏一纸诉状,将户部尚书告了上去。
  原来饶锌霆收编的黄化成本是商户家的奴仆。
  虽是一纸卖身,却也是要在府衙登记造册的。
  但是商户和官府勾结,消去了一众奴仆的登记,免去了商户每年的税务。
  却也让黄化成一家成为了“隐形人”。
  没有官家的路引,黄化成一家一辈子只能依附在主家。
  若是妄图逃跑,就只有被当作流民打死的结局。
  黄家姐姐老实,没有逃跑的念头,却还是被主家小姐二十板子被活活打死了。
  黄化成杀了小姐,放火烧了主家,逃到山里当起了流匪。
  身上却藏着小姐的嫁妆本子。
  满满一个账本的名单,全都是没有上报官府的奴仆信息,足有近百号人。
  这还只是一家商户,一处府衙。
  放至于褚国上下,这又是何等的光景。
  褚国的户部官员懒政勾结至此,几乎是打在了褚天骧的脸上。
  户部尚书盛宜民被褚天骧一个纸砚给砸得头破血流,不等分辩就被拖进了天牢。
  户部尚书之子,新任的探花盛祖峥在宫门外连跪三天。
  最后落得个被放遣至房陵的下场。
  .
  宴容景静坐在茶铺内,瞧着自己的影子随着初升的太阳慢慢移动。
  不远处的盛祖峥牵着马儿和家人依依惜别。
  盛父虽是被放了出来,不过一月便辞官了,到如今还病着。
  偌大的京城盛家,如今也显出了颓势。
  日头渐升,盛祖峥也要拍马上任房龄。
  再多的依依不舍,也还是要舍了下来。
  宴容景饮着茶,却见盛祖峥不往城外,反而一路向自己而来。
  “宴侍读。”
  “盛县令。”
  两人不冷不淡地打着招呼。
  金科未定之前,盛祖峥是大热的人选。
  师从南明书院,祖父是三朝元老,父亲为户部尚书,书香满门。
  盛祖峥三岁作赋,一路科考,连中乡试解元、会试会元。
  所有人都在候着盛祖峥殿试夺冠,成就“连中三元”的美名。
  只可惜,最后殿试的榜首被宴容景拦截,盛祖峥也只能屈居探花。
  虽是借着父辈的荫庇,盛祖峥免去了官场的磋磨,可以在父亲的手下任职户部主事。
  但心有怨气的盛家门徒,没少给宴容景使绊子。
  “日头已高,盛县令还是早日启程吧。”
  “不急,一盏茶的功夫,我还是耗得起的。”
  说着,盛祖峥便坐在了宴容景的对面,要了一壶茶。
  只是,苦茶入喉,却是激得盛祖峥皱眉,张口吐出了口里的苦茶叶沫子。
  “这里的茶两文钱一壶,都是茶户家的陈茶,盛县令喝不惯的。”
  宴容景吹去杯中的浮沫,显然已经习以为常。
  就算是家族落魄,盛祖峥依旧是一身锦衣,高头大马,比这城门底下挑担卖活的穷苦百姓不知要好上多少。
  “房龄一事,多谢你了。”盛祖峥执手行礼,郑重说道。
  盛家的旁支,不是因罪被撤职,就是还被关在天牢里头。
  他能够如此之快地脱身在这场旋涡之中,多亏了身为天子侍读的宴容景进言。
  “我以为你会恨我。”宴容景有些惊讶。
  “盛家的败落不是因你而起的,是从肉里烂去的。
  我既享受了它的荣光,自然要承担它的罪孽。”
  盛祖峥的声音清朗,如水滴玉石,透出了一份清朗之意。
  见盛祖峥心胸开阔,宴容景也不免得说上几句劝勉的话:
  “盛兄心胸豁达,来日自己拼搏出一番事业也未可知。”
  “端看来日吧,说不定还需宴兄提携。”
  “盛兄说笑了,我本一介布衣,只求能日日记录着天子言行,无所疏漏,便是大幸了。”
  宴容景只当盛祖峥是在人情恭维,却见盛祖峥正颜道:“宴兄,你可知道我有多羡慕你?”
  “我有何可值得你羡慕之处……”宴容景不解。
  “我羡慕你能得贵人相助。”
  宴容景听得眉头一抖,想起了那张宣纸。
  “宴大状元,你当真以为这天底下只有你一人看见了这世间的疾苦吗?”
  盛祖峥面向城郊,初升的太阳也被他纳入了眼眸。
  “各地的藩王虎视眈眈,利用义子之名向圣上讨要土地封号。
  而你,何尝不是一枚棋子,一枚圣上与藩王搏斗的棋子?
  若非有贵人赠予你名随地贵的解题之策,就凭你的“均田”二字,你就会被这官场活活撕碎。”
  田地侵占,何止于藩王。
  朝中官员,哪个家中没有数不清道不明的田地商户?
  宴容景的策论,好比清水入沸油,投石入江河。
  激起涟漪波澜,却最终只能消弭于人间。
  盛祖峥的眼神冰冷,带着宴容景最厌恶的傲慢漠视。
  可是如今宴容景却双唇微抖,说不出一句话来。
  自己以为的伯牙子期,以身献国,只是他人眼中的一场笑话吗?
  自己何曾配得上是一枚棋子?
  只有满腹热血,没有丝毫背景权势的他便注定了是一枚弃子。
  宴容景咽下了心头的苦涩,一如当初写下“均田策”那般坚定: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就是我死了,能够让这世间得一丝清明又有何妨?”
  宴容景的脊背绷直,只是太过挺立,而显得有了几分寂寥。
  瞧着宴容景一副世界皆浊我独清的模样,盛祖峥瞬时间便激动了起来:
  “一丝清明?你的意思那便是我盛家是那污秽不堪之地了?
  若没有上头的指令,我们盛家……”
  盛祖峥的话头戛然而止,却也足够宴容景明白其中的关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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