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红尘道
那【卢卡】原本总是带有鄙夷之色的双眼出现了一抹慌乱，他看着那个开始变得气定神闲起来的年轻人，一种恐惧的情绪自他的内心中开始滋生。
他不由自主的像人类那样咽了口吐沫，却仍色厉内荏道：
“你……就算得到了最高级的控制权又怎么样？我已经是序列阶梯很高的存在了……”
谁知，不等他说完，秦阳明只是心念一动，那【卢卡】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秦阳明缓缓走到跪倒在地的【卢卡】身前，道：
“你说到底也不过是【摇篮】的附属品，自然在系统管理员权限的控制范围内啊。”
那【卢卡】脸上青筋暴起，只见他全身抖如筛糠，想要暴起将秦阳明狠狠的掐死却一直被一种更高级别的力量压制，始终无法动弹。
他充满了不甘的对秦阳明吼道：
“骗子！骗子！你们人类都是骗子！”
“卑鄙！”
秦阳明嗤笑一声，道：
“你说的没错，但是人类也有美好的品质，你却并没有看到。”
秦阳明道：
“比如说，敢于正视自己的错误。”
“还比如说，未雨绸缪。”
说着，秦阳明转头看向一处没有站任何人的地方，只见他面带笑容，对那里说道：
“你说是吧，卢卡尔。”
只见在那个空空如也的地方，有一道虚淡的人影缓缓成型。
那人身穿一件肮脏的白大褂，戴着一副金属框的眼镜，三七分的头发油腻，满脸的络腮胡，一看就是很久没有整理过自己的卫生了。
“怎么会？！怎么会？！”
那跪倒在地上的【卢卡】看到这一幕，嘴张的可以塞下一个灯泡，他激动的冲着那个人影嘶吼道：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你不是早就被我吞噬了吗？！”
秦阳明又是心念一动，那大喊大叫的【卢卡】的嘴巴就像被拉上了拉链一样，再也张不开了。
秦阳明在接受这里的最高控制权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卢卡尔将自身残存的一部分也注入到了这个后门程序中，后门程序启动的那一刻，卢卡尔的这残留的部分就可以重见天日了。
秦阳明不再理会已经掀不起任何风浪来的【卢卡】，转身面对眼前这个曾经见过的“熟人”。
洞窟幽暗，讳莫如深，秦阳明和卢卡尔这两个曾经有过几面之缘的人，在经历了不知道多少岁月后，又以一种全新的方式见面啊了。
洞窟内没有风，但秦阳明就是感觉到好像有一阵风扑面而来，吹得他睁不开眼睛。
这阵风的味道，叫做岁月。
卢卡尔推了推眼镜，突然咧嘴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齿来，他没有问好，没有寒暄，而是开口就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我就知道……哈哈哈，我就知道！”
秦阳明默然，他大概能猜出来卢卡尔什么意思。
他早就知道，在漫长的岁月后，能启动后门程序的人是谁了。
卢卡尔看着也笑了笑的秦阳明，问道：
“所以你现在……恢复了那时候的记忆了吗？”
秦阳明用右手中指的指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答道：
“恢复了一点点，就是关于你的那部分记忆，所以我能猜出来这个后门程序到底是什么。”
卢卡尔大笑，道：
“哈哈哈，看来你才苏醒了不久吧，你现在是什么位阶？让我看看……”
说着，卢卡尔两眼中闪烁过密密麻麻的数据流，他在检索秦阳明的信息。
“【算命先生】序列阶梯八的【祭酒羽士】，可以啊小伙子！”
卢卡尔畅快的笑了笑，然后他又盯着秦阳明，道：
“不过话说回来，我一直一直看不透你，我总感觉，你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人，哦，我说的我们这个时代，是指当年我们还在研究所的时候。”
说着，卢卡尔有些伤感的抬起头，他想看到点缀着繁星的夜幕，但是看到的却是低矮的洞窟顶。
“现在到底过去多久了啊……”
这个问题没人能够回答，【摇篮】系统的计时功能不知道什么原因已经坏掉了。
卢卡尔长叹一声，开始念起诗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啊……”
“不知今夕是何年啊……”
秦阳明笑了笑，道：
“我想问你一些问题。”
卢卡尔这才停止了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他转头看向秦阳明，道：
“问吧，年轻人，虽然我感觉你应该叫我年轻人才对。”
秦阳明说道：
“我在【初始地】找到一张卡片，上面写了一首楔子。”
“九层通天塔，层层各不同，拾阶而上者，方可解众生。”
“但是据我所知，【摇篮】系统目前只有三个场景，一个是【初始地】，一个是【地下车库】，一个是【洞窟】。”
卢卡尔眉头紧皱，那皱起来的眉毛好像要把眼镜的架梁都挤断一样。
秦阳明注意到了卢卡尔的表情。
卢卡尔疑惑的看着秦阳明，幽幽的说道：
“我不知道什么九层通天塔……”
“我从来没有过什么九层通天塔的设定……”
“你看到的那首楔子，一定不是我写的，一定不是我们研究所的人写的，一定不是【摇篮】的设定。”
“【摇篮】从始至终就只有你说的那三个场景，【初始地】、【地下车场】、【洞窟】。”
秦阳明心里咯噔一声，暗道原来是这样。
卢卡尔眉头紧锁，他没有看秦阳明，而是目光闪烁的盯着地面，这是他思考问题时的常用姿态，只见他自言自语道：
“意思是，在洞窟之上，还有场景？”
“九层通天塔，层层各不同……”
思考无果，他只能再次重重的叹息道：
“哎，今夕是何年啊……”
是啊，今夕是何年，阴差阳错下醒来，抬头一望，故人都已经不在了，只剩下自己的一缕残魂。
秦阳明劝慰道：
“虽然我也不知道现在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我相信，无论多坏，总是会有希望的。”
说着，秦阳明的胸膛中的琉璃赤子心缓缓跳动，散发出一股芬芳，从秦阳明体内飘散而出。
卢卡尔使劲嗅了嗅这突然出现站在空气中的香味，他看向秦阳明道：
“年轻人，你身上奇异的地方太多了，我们还在研究所那时我就在想，你一定背负了什么巨大的使命。”
“是了，所以一定得是你才行。”
说着，卢卡尔好像也重新燃起对命运挑战的勇气来，他锐利的目光落在了跪倒在地的那个【卢卡】身上。
只见他走到【卢卡】身前，冰冷道：
“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知道你藏有祸心的吗？”
【卢卡】说不出话，只是呜呜的叫。
卢卡尔也不在乎他想要说什么，而是说道：
“就是在最后的一次图灵测试中，我问你的最后一个问题。”
“那次，我问你，你想成为人类吗？”
“你怎么回答的？你的回答有明显的逻辑上的错误！”
“你先立马给出了一个否定的回答，但是你马上又说人类是你见过的最特别的生物，是造物主的杰作。”
“这两者有逻辑上的严重错误，你给出一个否定的回答想必是你事先储存好的答案，但是后面的解释内容你却并没有储存好，所以在回答时说出了自己的真正想法。”
卢卡尔伸手按在了跪倒的【卢卡】面前，冷冷道：
“所以那时，我就知道，你已经生成了自主的意识，并且，你已经学会了欺骗。”
“关键的是，我能感受到，你对人类，恶意满满！”
卢卡尔想起了当年发生的那一幕幕惨剧，【卢卡】在吞噬他之后接手了整个研究所的控制权，立刻放出了所有的收容物对整个研究所进行了疯狂的屠杀！
这血海深仇，在今日，终于能报了！
卢卡尔不再废话，一掌直接将【卢卡】的人类头颅捏的粉碎。
然后他直接动用了【摇篮】的规则之力，将【卢卡】的全部物质，全部信息，抹除的干干净净。
“噗通！”
【卢卡】的尸体就这么倒在了洞窟的地上，没有了一丝复活的可能。
“呼呼！”
卢卡尔喘了几口粗气后，对秦阳明笑道：
“这种亲手杀死自己的感觉，还真是不错呢！哈哈哈！”
秦阳明对卢卡尔讲的这个冷笑话并不感冒，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虞姬和墨黥他们。
江湖郎中已经开始救治他们了，这几人都受了重伤，就算现在体魄已经远超普通人，恢复起来也并不容易。
卢卡尔走到秦阳明身边，将自己的一只手搭在了秦阳明肩上，道：
“他们没事，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而且现在，我相信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秦阳明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转头看着这个一脸络腮胡，冲自己姨母笑的故人，点了点头。
秦阳明伸出一只手，直接动用了【摇篮】系统的最高权限。
顿时，在场的所有人只觉得他们身处的这个世界正在发生什么深刻的变化，但是这种变化他们并无法看到。
一时间，现场鸦雀无声，落针可闻，众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发号施令的秦阳明身上。
“修正【摇篮】系统的数值……”
“将【洞窟】中的【善良序列者】和【邪恶序列者】的地位颠倒……”
“将【地下车场】中投送的【收容物】困难程度更改为80%，数值随实际情况波动……”
“将【洞窟】中【蓝光】和【红光】的调节能力置换……”
“将【算命先生】的初始地中【断裂的指骨】改为【三柱清香】……”
“将【妓女】的初始地中……”
“将【乞丐】的初始地中……”
一时间，整个【摇篮】系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而秦阳明本人，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一股精纯的，玄奥的超凡力量波动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犹如旋涡般围绕着他的身体旋转，而秦阳明就处在这个旋涡的中心。
卢卡尔离开了秦阳明的身边，静静的看着这一切的变化。
他知道，秦阳明晋升了，他完成了自己的晋升仪式，他将【洞窟】这个长时间被邪恶笼罩的地方正本清源了。
如今，秦阳明已经是【算命先生】序列阶梯七的【红尘道】了。
最直观的感觉，秦阳明感到自己体内阳气更重，甚至已达鼎盛。
他的身体素质进一步加强，虽然藏在黑色道袍下的肌肉并没有隆起很夸张的幅度，但是力量却是增幅了很多。
再其次，他对情感的感受更加敏锐了，他变得更加多情。
超凡力量波动产生的庞大旋涡持续了很久才停下，还没等秦阳明细细感受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卢卡尔就走到他身边，对他说道：
“恭喜啊年轻人！”
秦阳明笑了笑，问道：
“之后的进阶仪式是什么？”
卢卡尔却脸色一愣，问道：
“什么之后的进阶仪式？”
秦阳明疑惑道：
“就是每条序列晋升的仪式啊，你这里不是都有吗？就在那个数据库里。”
卢卡尔挠了挠头，笑了笑道：
“哦！你说这个啊，我这里只有进阶到阶梯七的啊，之后的我这里也没有了啊！”
看着秦阳明不解的目光，卢卡尔解释道：
“喂！老兄，要知道我们的系统叫做什么？”
“【摇篮】啊！”
“摇篮管的只是婴儿到会走路好不好，那会走路之后的跑啊，跳啊，飞啊，摇篮能管得着吗？”
秦阳明哑然失笑，是这个道理，他还以为这里有所有序列全部的晋升方法呢。
卢卡尔又继续说道：
“而且外面现在不知道过去多久了，谁敢保证之前的晋升方法还适用于现在的环境呢？”
秦阳明点点头，卢卡尔说的有道理。
卢卡尔看着刚刚晋升，如同脱胎换骨般的秦阳明，问道：
“所以呢，年轻人，你有什么打算？”
秦阳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道：
“你说，这里就是一个巨大的地下防空洞，对吧？”
卢卡尔点点头，秦阳明继续道：
“那也就是说，上面，就是地面。”
卢卡尔又点了点头，目光不由自主的望向上方，仿佛他的目光已经穿透了那厚厚的石顶，触及到了那真正的世界。
卢卡尔懂了秦阳明的意思，他看着秦阳明道：
“你要上去？”
“上面可就不是【摇篮】的管理范围了，你在这里有着最高的控制权，但是上去了，你跟别人没有一点区别……”
秦阳明目光如电，打断了卢卡尔，道：
“我要上去。”
那里，可能有他想知道的事情。
九层通天塔，到底是什么，是谁做的局吗？
自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曾经属于哪里，为什么记忆全都被封印了？
还有，那个已经出现过很多次的老道是谁，自己胸膛中跳动的这颗时不时会发金光的心脏，又是怎么一回事？
自己这幽暗曲折的命运，到底源于何处？又将流向何方？
序列的尽头是什么？这充满诡异的神途，到底由谁支配？
秦阳明再次坚定道：
“我要上去。”
卢卡尔看着目光坚定的秦阳明，脑子里也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那首他只听过一次的楔子。
九层通天塔，层层各不同，拾阶而上者，方可解众生。
（第二卷 祭酒羽士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