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旧梦随风起（五）
少年带着惊讶抬头，正好对上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面澄净透彻，带着微光，熠熠生辉。
愣了片刻，他低下头，轻轻地笑了出来：“谢谢玄哥哥赐名。”
醒了之后，顾清玄也睡不着，就开始跟封林聊起天：“小封啊，你是怎么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的啊？幸好你身体素质不错，不然可就真交代在这儿了！”
封林淡淡地说：“我被人追杀，慌不择路，只能从那上面跳下来。”
“说起来。”封林看向顾清玄，笑得无害，说出的话却让后者心惊，“玄哥哥，那群追杀我的人，跟你的穿着类似诶。”
“啊？”
顾清玄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这是顾家统一发放的，服饰代表了该弟子在家族里的地位，每个阶段的服饰有不同的地方，但大体上还是类似的。
顾清玄顿时脑补出一场大剧：当男主发现救自己的人竟然穿着跟追杀自己的人相似的服饰……
不是，这一般不是女主的剧本吗？！！
顾清玄咂摸出不对劲的味道出来，他顶着封林探究的目光，干笑道：“我知道你很想听解释，但你先别急，因为我还没搞清楚现在自己拿的是某点的剧本还是某江的剧本……”
封林疑惑地问：“玄哥哥，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
封林哦了一声，然后略带难过地问：“玄哥哥……是跟他们一起的吗？一起来取我性命的？”
顾清玄真诚反问：“我说不是，你相信吗？”
咱们的遇见纯属巧合！
少年扬起笑脸：“当然信，只要玄哥哥说的，我都信！”
救救我！救救我！
顾清玄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这不能怪他，这场景太像某江里面的描述了！！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进了哪本书里，不然为什么这么多即视感？！
一想到队长给他推荐这些文时露出的诡异笑容，顾清玄就忍不住恶寒了一下。
见他规避的动作，封林眼底闪过一丝阴郁：果然如自己所想，眼前这人的接近，也带着目的？顶着林玄的面容做出伪善的模样，当真……恶心至极！
“我能问问他们为什么追杀你吗？”顾清玄有气无力地问，心里默默祈祷：求求了，千万别是什么“因为我是魔修”“因为我身怀某某秘宝”这种回答！
少年扬起一个纯良无害的笑容：“因为我是魔修呀！”
顾清玄表情凝固了。
“因为正魔势不两立呀！”
顾清玄麻了。
“因为魔修在他们看来就应该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呀！”
顾清玄：求求你别说了。
完蛋了。顾清玄看着笑得纯良的封林：这娃估计已经黑化了，因为某江里面大多数的套路就是这样的！
缓了缓，顾清玄才问：“那你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吗？”
封林歪了下头，然后微笑着说：“没有。”
还没来得及做就被打下高崖了。
那还好。顾清玄想，或许可以试着通过二十四字核心价值观把封林重新拉回正轨？就算还是修魔，也别后面黑化得整天想着霍霍苍生？顺带纠正一下孩子的价值取向？
“如果给你机会，你会怎么对那些伤害过你的人？”顾清玄试图循循善诱。
封林思考了一会，回答说：“比我强的，就先蛰伏，等足够强大再图之；比我弱的，就打压，让他们效忠于我。”
这回答倒是让顾清玄很意外，他再次试探着问：“呃，你不会想杀他们，折磨他们什么的？就……‘一报还一报’？”
这下轮到封林意外：“留着他们的命为我所用不好么？供我驱使，压榨掉他们最后的价值才是最优解啊，图一时之快杀掉他们，我能得到什么？顶多就是一具没什么价值的尸体罢了。”
顾清玄反而被问无言了：好充满资本主义的回答啊！但是不得不说，这种资本为什么自己听得那么痛快呢？
“嗯，很明智的做法。”顾清玄欣慰点头：这回答怎么看都不像是某江男主会回答出来的。
封林再次盯着他，顾清玄心虚地移开目光问：“怎么了？”
“没什么。”封林摇了下头。
以前林玄带着他的时候，偶尔也会被巷子里年长的孩子欺负，林玄总是让他先跑，然后带伤回来。
他问林玄为什么不报复回去，林玄总是笑着对他说因为他们还不够强，只能先忍着，等到足够强时，又不会把这些人再放在眼里了。所以没必要出这一时之气。
林玄说在更小的时候自己跟恶狗抢食，抢不过就只能饿肚子，那时候恨不得烤狗肉来吃。但现在不跟野狗抢食了，再看到那些丧家之犬，竟还会生出一丝同情来。
封林陷入了会回忆，再回神时，却笑着问顾清玄：“玄哥哥原本以为我会杀了他们吗？”
“倒也不是。”顾清玄摸了下鼻梁，继续问：“那在你看来正魔两道真的不能和谐共处么？魔修就只能干杀人越货的事儿？”
“不是吗？魔修崇尚强者，推举实力，为变强无所不用其极，带走我的魔修就是这么教我的。”
顾清玄顿了一下，轻笑着问：“一直如此，便是对的么？”
一直杀戮，没有道德就是对的么？
为了变强，无所不用其极，抛弃人性，便是对的么？
正魔永远都是不死不休的对立，就是对的么？
封林陷入茫然，他皱着眉思考。
“小封啊，世界上没有绝对的黑白。对于欺侮你的人，你尚能有不同的看法和处理方式，那么对于两道的看法也理应有不同的见解。”
温润的声音缓缓传来，在迷惘的内心深处燃起一点星火。
人有千颜千面，世界万物也并非事极必反。如同阴阳图，世间轮转，正道也可是魔道，魔道亦可为正道！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始终郁结在封林体内的污秽却是骤然消失了！一直被压制的魔气此刻运转自如，灵气则是如同阴阳图中的黑鱼眼睛一般，浓缩在雾气蒙蒙的魔气里！
于是顾清玄就看见本来还在与自己聊天的封林却突然凝眉打坐，交错在一起的双手中隐隐出现一条黑鱼！那黑鱼头部赫然缀着一点白色，宛如眼睛！
封林通过内视发现体内黑鱼已成型，他试着吸收周遭的灵气，原本与他水火不容的灵气却乖乖地被黑鱼吞下，在鱼腹里转化为魔气！
他再试着调用黑鱼里的魔气，黑鱼便乖乖地摇曳着身躯，随他心意变化！
封林又惊又喜，这条黑鱼竟如此神奇！这也就意味着他今后可以毫无顾忌地吞噬灵气和魔气，将它们转化为自己所用的力量！
而这一切变化的主导……
封林睁开眼看向顾清玄，那堪称柔和的目光让顾清玄不由得后退半步，差点以为又要变回某江的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