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终将重逢
顾清玄捻起顾冥手中的棋子，一如当初般放在黑子的包围圈中，他轻笑了声：“若是没有觉悟的话，我怕也不能走到现在，站在您面前了。”
顾冥的残像随着光晕而渐渐消散，声音显得有些悠远：“愿你们终能走到结局。”
虚无在这一瞬间尽数崩塌，顾清玄睁眼，脸上满是粘稠的血渍，疼痛重新归位，远方传来巨大的轰鸣，四周也吵吵闹闹地，像是有许多人在哭喊。
在一片兵荒马乱中，他似乎听见有凄厉的声音尖叫：“冥塔塌了！！”
而后顾清玄身上一松，还没等他看清，就跌入一片冰凉中。
他听见低沉的声音说：“趁现在，走。”
顾清玄抹了把脸上的血渍，率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把残缺的木剑。
他愣住了。
旁边传来清朗的声音：“天赐良机，正顺我意！”
他偏头，步天依旧穿着那天的衣服，脸上带着自负与狡黠。太子镜下藏着淡金色的重瞳，略长的束发随风飘舞，苍白的嘴唇调笑着：“嘣~”
他们身后传来巨大的爆炸声响，尘灰滚滚，巨石阵阵，漫起的烟尘中传来巫族人的怒吼。
感到顾清玄在看，步天冲他笑了笑：“叙旧的话待会儿再说吧，红梅去接引你的同伴了，我们先离开这儿。”
他们一路疾行，步天与殷寒山对这里的地形极为熟悉。他们越过漆黑的裂缝，淌过污浊的河水，翻过灰白的丛林，早早地将前来追赶的巫族人困在其他冤魂怨念的领地。
最后顾清玄眼前出现一家酒馆，样式与步天生前所开的那一家没什么差别。
还没靠近酒馆，顾清玄就听见南亭的嚷叫声：“为什么把她也一起带来了？！”
紧接着是萧晓乐的劝慰：“诶！诶！南亭兄，别动手！有话好好说！”
“小怪物！你把清玄带到哪儿去了？！”
闷闷的声音像是在胸腔里：“我不是怪物！”
“你是在说笑么……”
南亭还没讥讽完，酒馆的大门被打开了，殷寒山抱着浑身是血的顾清玄走了进来。
空气诡异地安静了几秒。
萧晓乐率先反应过来，他小跑过来，看着浑身是血的顾清玄手足无措：“顾兄，你这……你，哎……你要不要紧？”
顾清玄轻咳一声，示意殷寒山放自己下来：“我说过，我会活着。”
南亭冲了过来，关切地问：“清玄，你疼不疼啊？我这里有些止疼的丹药，你要不先吃点？”
顾清玄止住他往外掏储物袋的动作，虽然自己现在看着挺狼狈的，但现在体内的咒术已解，来时的路上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他想说自己并无大碍，一张干净的方帕递到他面前，他顺着看过去，发现封林正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眸子中含着诸多复杂的情绪，是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含义。
“多谢。”顾清玄微微颔首，接过他递过来的方帕，将自己的脸给擦干净了，好歹看上去不再那么悲惨。
南亭小声嘀咕：“谢他作甚。”
顾清玄越过他，目光投向人群最后的兰雪，下颚爬着黑色花纹的女孩儿安安静静地坐在长木椅上，漆黑色的眸子里漫起灰蒙蒙的雾气。
她抬头，缓缓与顾清玄对视，后者朝她露出一个柔和的笑意：“兰雪，来。”
女孩从长椅上跳下，朝着顾清玄走来，刚开始是走，到后面大步跑起来，一头扑进他怀里，发出模糊的呜咽，像是委屈极了。
顾清玄将她抱起来，安慰地拍着她的后背：“没事了，没事了。”
“哎呀~哎呀~弄得这么伤感干什么？”
步天关好门，笑着走过来，扒拉开封林跟殷寒山：“诶，借过借过。”
他不客气地抱开顾清玄怀里的兰雪，引来女孩怨毒的注视。
但步天选择无视，他推了推眼镜，仔细看着顾清玄，发出故作沉思的声音。
“嘶……嗯……”
顾清玄问：“怎么了？”
“比上辈子长开不少啊！”步天笑眯眯地说，“不是我说啊，就你这张容貌，要是再来我酒馆帮工，能吸引来不少顾客呢！”
众人：“……”
“这人真的靠谱吗？”童妙站在远处，悄悄问身边的曼沙华。
曼沙华应道：“能在这鬼地方立足的，都是有几分真本事在身上的。”
“嗯，那倒也是。”童妙再次扫了众人一眼，少有地叹了一声：“这几个魂魄倒是有意思……不像停留于此的怨念，他们还留有神智……真是难得。”
这一路上他们所看到的魂魄都在遭受临死前的折磨，这种折磨永无止境，就像是南庄里的鬼新娘，在一遍又一遍的轮回中，丧失理智，沦为被仇恨所支配的怨念。
在她们说话间，飒爽的女声从二楼传来：“你这一身……怎么搞的？需不需要沐浴？”
顾清玄抬头，看见穿着红色劲装，扎着高马尾的女子站在二楼的栏杆后，对着他喊道。
“有劳红梅姐了！”顾清玄骤然笑开了，回应她。
那笑中带着释然，带着暖意，就像是在外疲于奔命的游子，终于回到了家，看见窗口泛出的灯光，一切尘埃落定。
笑中的松懈全然落在封林眼里，他捻了下藏在衣袖里的指腹，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刚刚接触时的温暖。
这笑他曾是见过的，在这人为他赠名时，说愿他过往苦难如同清风拂去，愿他以后一路亨达，有贵人帮扶。
想到这里，封林想他们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在纠缠。
“好啦好啦~累了这么久，先好好休息一会儿吧！洗个热水澡，吃点东西~”
步天示意殷寒山带顾清玄上去洗漱，自己则是给剩下的人安排房间。
殷寒山亦步亦趋地跟着顾清玄，自他们见面至今，殷寒山没说一句话，顾清玄有些奇怪，他记得从前的殷寒山可是天天缠着他谈天说地的。
站在房门前，殷寒山还是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顾清玄叹道：“抱歉，我食言了。”
他说过会去救殷寒山的。
殷寒山摇了摇头，发出“嗯嗯”两声。
顾清玄这才察觉不对，他转身，皱着眉问：“张口。”
殷寒山乖乖张口，里面竟是空无一物！
“你的……舌头呢？”顾清玄带着点颤意问。
殷寒山从腰带里掏出几个纸条，逐一展开，放在顾清玄手上。
“我们都食言了。”
顾清玄说会回来救他，殷寒山答应顾清玄会活下来等他。
“初入此地时，黄泉幻境一直折磨我，惨叫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为了避免麻烦，我自己拔了舌头。”
“见到你我很高兴。”
殷寒山露出一个笑来，替他打开房门，顾清玄觉得口里有些发苦。
“见到你们，我也很高兴。”
顾清玄轻声说，他本以为他们早就天人永隔，从不曾想过会有重逢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