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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骇人血玉

  自那日雪中归来,若离便得了风寒,整日身体乏力。正好她也懒得动弹,也便借着名堂藏在焚遍暖炉的离显宫中躲避着外面的寒意,躲避着闲言碎语。
  枫启然时常差人送药,都是些名贵的药材。然而每次他亲自探望时,都被若离差人拒在门外,伫立多时,最终只能离开。
  彩蝶落单时常跑来抱怨,抱怨枫启然偏向番锦郡主,若离一开始还安抚几句,听得多了也便不甚在意,甚至任她抱怨置之不理……
  这小妮子有不小的脾气,生气起来什么东西都摔,若离宫中的摆件已被她摔得所剩无几,现在若离知她要来便命人把东西全收了,她便拿了若离的佩剑到庭中去削枝砍叶………若离无奈,也便由她去了。
  若离看她如此痛苦,自是心疼。可这件事上,她不愿为她出头。
  在若离看来,就理而言:自己的幸福总该自己去争取,无人能替代。背后生闷气撒娇耍性子更是无济于事,总想靠着别人去给自己撑腰壮胆谋幸福终究会害了自己。而就事而言:现在的局势,自己与大哥能少见则少见,能不见则不见。况且那番锦郡主也没什么错处,大哥偏袒她自然有他的道理。
  若她对大哥的爱亦深沉,倒也是个合适的选择……
  她在宫中闷了一两个月,倒是难得清静,每日看书,练剑,弹琴日子也过的逍遥自在。
  只是这样的与世隔绝让她不安。
  她知道将面临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逃不过……借着病由避世而居终究是妄图逃避那注定逃不过的命运……
  奢望罢了。
  “这些天外面可曾发生什么事?”若离放松的斜倚在卧榻上看着书,旁边暖炉中炭火烧得正艳。
  “也没什么,就是娘娘们颇有议论那日年宴的事,不过也就一阵子,后来便没什么动静了。”采菊刚进来,娴熟地倒着茶。
  “哦对了,近日太子殿下和番锦郡主走的很近,不过各宫都在议论说那番锦当初挑拨关系暗助弗央国,不过奴婢觉得无论怎样,她涉了政终归不好。”采菊将茶递给若离。没想到这吃两不管三的小姑娘也看出些许门道。
  “父皇那可有什么事么?”若离捂紧茶杯,手却还是冰凉僵硬。
  “方才遇到将军,让我给公主捎句话,说是陛下近日调取了各位皇子的历年事迹在看,将军说公主一听便明。”采菊一字一顿的回忆着背出秦陌寒的原话,似乎不甚明白这朝堂之事为何要将公主牵涉其中。
  若离微微皱眉。她自然明白,经那一事,便提醒了父皇.......
  东宫要易主了……?!
  其实父皇赐予大哥太子位时便是一场骗局,早已笃定他日必将废除,只是时间久了习惯了无人再提了也便搁置了。况且大哥如今作出的成绩确实当之无愧,朝野上下追随者亦不在少数,再加上父皇早先便承诺番北将其一位公主立为太子正妃以至他日的王后,无论是谁嫁了太子都相当于稳固了太子之位。若待到那时恐怕再也难以撼动其位。
  不过这一切还真要“感谢”那位以命相赌的太子之母莲妃娘娘……年宴上轻描淡写的一句闲聊之语把所有人在一瞬间推上了风头浪尖。
  那是个果断果敢的女人。她不想再熬着说不清未来的日子,她把终将狂涌而此时正慢慢酝酿的暗潮摆上台面,她要一个立即的结果……
  活死。或永生!
  不过由此想,秦陌寒应是向着太子的,否则也不会冒着风险给自己传消息过来。
  看来是时候面对一切了!逃避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若离决定出去走走,把这些日子遗失的消息收回来。
  她突然想到什么,“对了,上次那耳饰做好了么?”她想起那日放了黑猫救她性命遗失耳环的女子,之后若离命人打造了一只一模一样的,打算戴出去碰碰运气。或许会有什么人认出。
  采菊从内室端出一只精致的小盒子,里面是两只一模一样的耳饰。
  若离戴上,妆画的很淡,却显得那耳饰极为耀眼,整个人也精神了不少。
  她依旧身着一袭素裙,修眉亮眸,薄唇皓齿,铜镜中的她显得超凡脱俗,清新自然。
  若离推开殿门,宫院中早春的迎春花已经盛开,布满宫苑,淡淡的清香洒遍各个角落。
  阵阵清风拂过,那鹅黄的花瓣随风打着旋儿上下翻飞甚是好看………若离有些遗憾险些错过此等景色....
  而宫外的“景色”……
  自己又错过了几何?
  若离忆着先前的路去往殷政殿。一路上早春的气息打散了她周身的寒气,在若离体内渐渐积蓄着青春的活力。虽病还未彻底痊愈,身心的舒爽已让她暂时忘记了痛苦,忘记了沮丧.....
  借着微风,借着暖阳,借着花香,她尽情的感受、呼吸这新的生命带给的能量........
  仿佛一切都是轮回……一切都不纠过往……一切都重新开始。
  不知觉便已到了殿前,刚想叫守门的侍卫通报,却听得殿内有刀剑摩擦的声响,若离担心父皇有危险,便不顾阻拦硬闯了进去。看守的侍卫却也动不得她,毫无办法。
  转过门庭龙屏,才发现是父皇在陪枫泾练剑。怪不得那小皇子有段时间没去找她了,以肖贵妃的作为不可能这么容易的放过她这棵大树,原来是已经攀上了正主,现在也不需在她这棵大树下乘凉了..…
  若离想着,在偏侧的凉亭中石桌前的偏座坐下,细细观赏着二人漂移翻飞的身影。如此美好的春意,如此温馨的气氛,又何必打扰,何必辜负呢?
  那孩子虽小,这剑法可是了得,甚至快要敌得过父皇………眼看着老国王要使出七八分的功底才与他保持平手继续对打。老王善猜忌,这是众人皆知不言而喻的事实,而小皇子在此时尽力展现才德到底是对是错?……不过肖贵妃既然把他送到老国王身边,便是已经做好了准备吧……最差的就是她和她的儿子一起被戳穿,自己酿的苦果自己受着也不为过……
  若离突然自嘲的笑了……事不关己,又瞎操心什么呢?尽都是胡思乱想罢了……
  远处,老国王打得累了,便来凉亭中喝茶。
  若离见他过来,便起身行礼,姿势规矩标准,尽显大家闺秀之风度和皇室礼仪之优荣。“离儿给父皇请安。”她微笑着,垂首曲颈。
  “哈哈哈,来,快平
  身……”老国王本练剑松了筋骨,抬手随意用宽大的衣袖擦着头上的汗,心情大好,现在又见若离大病初愈前来行礼,更是又惊喜又欣慰,“离儿身体可好些了?”他随意找了个位置在若离对面坐下,不过并非主座。按规定,若几人同时入席,那主座自是属于最大权利者,而这殷政殿的主座当然只有一人可坐。
  当然这是凉亭,便也无多计较。
  气息还未喘匀的老国王接过若离斟的茶,一饮而尽。
  “早就好了,父皇莫担
  心……”她的心中显出青春的活力。
  “哈哈,那就好,朕还以为你避风头去了……”老国王有一句没一句的不自觉的说着,也不看若离。又自己斟了一碗茶。
  避风头?若父皇以为大哥是亲生儿,她又有什么风头可避?父皇这么问.……是知道什么了?还是猜到什么了?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父皇那精明的头脑和揉不得沙子的眼睛能洞察一切,一切尽在这个掌权者的掌握之中……
  他知道一切……!?
  他早就知道………!他在做游戏!在把每个宫中人当作棋子独自下着一局已注定结局的棋.…?
  胜负自由他说了算………
  若离未答话,只是笑笑。此时她答任何话都是错的,不如不言。
  这时,枫泾殿下也大汗淋漓地跑了过来,看到若离更是兴奋,在正午暖阳的照射下被晒得黝黑的整张脸度上了一层金色。他未多想,看那背靠屏风的主位空着,便径直大跨步过去。
  若今日他坐了,不管有意无意,父皇肯定会有所顾忌。
  经过若离身边时,若离顺手一把拽住了他,“哎哎哎……慢点儿!看你玩的起兴,见我过来却不予理睬也就罢了,此时竟连礼数都省了!”若离并未真的生气,但还是责怪着,顺手抽出袖中的手帕为他擦着汗,脸上尽显慈爱与宠溺。
  那孩子稍定了定神,正奇怪若离平时也不要求这些,今日怎么如此反常..……他猜想可能是因为父皇在的原因吧……
  他却辩驳:“离姐姐有所不知,父皇前些日子已免了儿臣的礼,还说让儿臣时常来陪着父皇。不过近日竞未得空去找姐姐,弟弟这厢赔罪了。”说着退出半步向若离拱手弯身行礼。
  若离稍稍回头看了眼父皇,他正赏着满园的姹紫嫣红,并未理睬他们,不过离得这么近方才的话定是听见了。
  见若离不反应,他便自行平了身。
  “姐姐大病初愈便装饰的如此艳丽……可是去会了情郎?”这孩子倒是胆大,当着父皇也口无遮拦。
  若离伸手指向面向屏风背靠院落的次位方向,顺着力道轻拉他过去,示意他就座。
  “小孩子懂什么……”她只觉得好笑,也不期望他说出个所以然来。
  “宫里人都说,姐姐喜欢大哥,此话可当真?”未曾想他倒要弄个明白。
  若离不怪他,毕竟是个小孩子,宫里传什么便信什么。况且他也不知自己喜欢大哥将意味着什么。
  “大哥对我百般照顾,我自然喜欢。大哥会的技艺诸多,若你无事可去找他学习一二,总会有用的。”若离自然的搬开话题。
  “大哥此时可没空理我!番锦郡主几乎日日都去找他!两人情意正浓,我怎好去打扰?”他颇有怨言,径自斟了杯茶。
  “看来你对那番锦……不甚喜欢啊?”反正自己一时见不到,不如通过小孩子打听一下。
  他将小半张脸埋进茶碗里,执碗的手忽然顿了一下,眉头也随之皱起.……不过片刻便恢复自然。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她占了大哥的时间呗,大哥现在鲜少陪我……”他放下茶碗,偷眼看了若离几次,并不敢直视。
  这孩子隐藏心事的技术并不高,若离一眼便看的透彻……估计是因为父皇在他不便说吧,因此她也没多问。
  “我方才便想问,姐姐怎戴着祁夫人的耳饰?”他极力掩盖,话题转的突然,他的直接竟把若离逗的开心不少……
  “祁夫人?”若离的眼神充满疑问。
  “没错的,当日她入宫时便戴着这耳饰,说是她家祖传的,是她贴身的至宝。不过与她的衣饰色泽不匹,倒惹得众人嘲笑,但父皇也因此觉她出众,便选了她,说起来还闹了不小的风
  波………因此我当时虽小,却记得很深。”这孩子人不大,倒是个万事通,也或许是肖贵妃宫中来往的人多,听多了是是非非吧。若离打算从他身上多打听些消息。
  “听你这么说,那祁夫人人宫时倒是纯真,竟是连这种面上的东西都不在乎?”或许她根本就不想进宫吧……若离想着。
  “这我就不知了……不过她进宫后便鲜少出来,更是不去各宫走动,各大宴会也称病推托。若不是她这对耳饰配上当时的妆容着实好笑,我倒是要忘了这个人了……不过姐姐怎和她扯上了关系?还送了姐姐这耳饰?”看来他也就知道这么多了。
  “她那日宴会落下的……我正欲去还她。”这种话只用来搪塞搪塞小孩子罢了。
  “拾了东西便收为己用,非君子所为!”这小孩子却自顾自教训起若离来。不过他倒是挺有教养,倒惹得若离心里好笑。
  “我偏是喜欢这红玛瑙……何时你送我一对?”若离一时兴起,偏执起来……
  “那说定了,姐姐可定要记得还……”他扬起灿烂的微笑。
  “殿下可需午休?寝殿已备好。”大监曲彷竟亲自来催。这时若离才发现父皇已在不知何时离开了.....
  父皇竟在这殷政殿给小殿下安排了侧殿就寝?而且又陪他练剑又教他习文又免他礼数?甚至这一切都安排大监曲彷亲手操办?各种优待在她避在宫中的那段时间突然出现……莫非父皇有意......?
  若离虽然喜欢这孩子,也承认他有一些过人之才,但在太子的事上她从来不会犹豫。她再怎么喜欢他,都不会让他抢了大哥的皇位!
  况且这孩子的得势有一半是她自己的“功劳”,父皇或许也认为自己有意偏向枫泾吧……
  “那小弟先告退了。”他又未行礼,径自离去,看来他已在这住的惯了….…
  大监匆匆向若离行了个敷衍的礼,便急忙跟了过去。
  毕竟这宫中此一时彼一时的事情多了,若离也不计较,便起身离开。
  艳阳高照,她却毫无困意,忽想起刚刚小殿下说的话。她好奇起祁兰这个女人,一个在宫中活得如此轻薄,鲜少露面又存在感极低的女人,应是胆小怕事,但为何在父皇下令除掉所有宫中的猫之后还能私自养着那黑猫?她们素不相识,又为何冒着生命危险帮她脱离困境?而之后又为何不出面相见,而是仓皇逃跑?......
  “去琪连宫。”若离边说边上了步辇。父皇对她还算优待,为照顾她大病初愈还命人备了步辇。
  轿辇走过处处宫墙,转了几处回廊,经过的宫人见是圣上的轿辇皆驻足行礼,那礼式自是针对圣上的。若离遮紧了窗处的布帘,且让他们以为是圣上便好,否则叫人发现了她乘着圣上的步辇又少不得一番议论。
  有时若离觉得父皇给的殊遇压的她喘不过气,她宁可不被高看,不被重视,甚至不被发现........
  她默默的取下了一双耳饰。
  轿辇越走越偏,经过的宫人也越来越少,最后在一处寂静偏僻的宫殿前停下来。
  抬轿的小厮压低了杆,若离由采菊扶着下来,见宫门口守着两个宫女。她们衣着随意,简单束着发,像是刚从宫外市集来的………明显这宫、这宫中之人已被冷落多时,也已避世多时......
  若离走上去,两宫女未认出,好奇的看着她。
  “此乃离公主殿下。”采菊不太高兴。
  两宫女立时跪下行礼,“奴婢眼拙,竟未认出公主,望公主恕罪。”
  “平身吧。”若离也不计较,说得平淡。想来跟着这样一位无存在感的娘娘不认得她也实属正常,无可厚非。
  “我有事欲见兰夫人,烦姑娘通传。”若离向着左面的宫女说着。
  那宫女突显出为难的神色,万般犹豫下看向右边的宫女。那右边的宫女起初也皱着眉,斜眼回看了一眼,立即换上恭敬的笑容,“公主来的不是时候,夫人出去了。”
  大中午的艳阳高照她会去哪?她不是不出宫的吗?还是……她根本就在宫里有意躲避?
  不过若离不便多问。
  “说起来还要感谢夫人救了我,后来我在湖边拾到了这个,听说是祁夫人的传家宝,本想当面还她………既然她不在,就劳烦姑娘转交吧。”若离拿出那一只血色玛瑙。
  当看到这耳饰,那左边的宫女顿时瞪圆了眼睛,她似乎全身都在打着颤,整张脸毫无血色,万分惊惶.....…
  若离疑惑,便将托着玛瑙的手往前送了送,没想到那宫女倒不知觉间惊惧地向后退去,始终不敢接手。
  这时那右边的宫女已经不知何时消失了。
  片刻,她推开宫门走出来,似乎走的很急。
  出了宫门便立即转身细致的关上,那园中景物也未在门缝中经片刻闪现。
  正在那左边的宫女将要被若离逼得颤抖着双手触即耳饰之时,那刚出来的宫女直接抓住她的小臂一把将她扯到身后,向若离行了礼道:“公主怕是认错了,夫人近日并夫丢耳饰,那对“传家宝”也未曾丢失,公主还是去别宫找找失主吧……”她满脸适度的笑容,让人琢磨不透。而她身后的那个小宫女也疑惑的看着她....…
  若它是祁夫人故意落下的,目的就是让自己来寻,直接把自己请进去拉关系就好,何必大费周章?
  若它是祁夫人无意间掉的,自己既然送来了收了便好,又为何拒之门外?
  她突然明白了,祁夫人拒绝认这耳饰就相当于拒绝承认当时救自己,这倒是和她的性格吻合。她在宫中年纪轻,又无所出无寄托,自是处处受肖贵妃及众嫔妃的欺压,如今自己是唯一能与肖贵妃争高下的人,她在自己落难时帮一把亦是明智的自保。
  而她现在不承认帮了自己显然是在犹豫选择阵营,在还不知自己和肖贵妃谁能笑到最后的情况下,她不会在明面上偏向任何一方.........
  若离思索:她为何自一开始便将自己与肖贵妃视为两个阵营的人?难道母后的死真的与这位来自番北的肖贵妃有关?而这些,又如何能逼她对自己挑明了说?.......
  若离不禁有些心痛,明明进宫前那么纯真的女孩如今却活的如此微弱,如此渺小,如此委屈,以至于百般算计,仅仅是为了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一些......
  但是....
  这血色玛瑙………
  为何会让那宫女如此恐惧!.........
  它身上藏了什么秘密……?
  这.......
  始终是个谜……
  谁都不愿捅破的....
  .......迷。
  步辇正行着,转过一道道宫墙,忽然下起了暴雨。那抬轿的小厮仍淋着雨继续走着,毕竟是陛下吩咐的人,他们谁敢怠慢?
  虽说是春日之雨,却似倾岔,就连那御轿的棚顶都浸湿了,还好隔着木板,辇中还是一片净土,只是可怜了那小厮和几个宫女........
  还好离显宫近在眼前了。若离本想让那抬轿的人将步辇直接抬进宫门,却远远的见彩蝶撑着伞站在宫门口。
  如此大的雨夹杂着风岂是一把伞能遮住的?彩蝶的裙角已有斑斑雨迹掺杂着泥土的污点。见若离过来,她兴奋的跑过来.…
  若离下了辇顿时感觉一阵凉意,不禁打了个寒战,她接过采菊递来的企,边责怪着守门的宫女:“遇如此大的雨为何不让郡主进去等候?”
  “回公主的话,奴婢请郡主进去的,可郡主坚持在门口等候.……”那守门的宫人解释。
  若离转身看向已被那斜风中的雨淋的半湿的彩蝶,近看把若离吓了一跳:竟是两眼红肿,像是哭了一夜………若离心中顿时一颤。
  “姐姐可要为彩蝶做主……蝶儿……蝶儿……”她越说越委屈,渐渐已开始抽泣,“蝶儿现在只能依靠姐姐了……陛下已经下令下月启然哥哥要和采月成亲了……..”说完又抽泣起来。她抓住若离衣襟的手攥的越来越紧……
  “早就提醒过你,当时不抓紧,现在来找我有什么用?”若离喃喃道。她有些气,气她太不成熟,太不自立,总喜欢依靠别人,自己喜欢的东西不知自己争取,只想坐享其成……
  只是这种事,又岂是他人能代替的?
  这无心的话似是刺激了彩蝶,她哭的更凶了,“姐姐去劝劝启然哥哥好不好……他定会听姐姐的话,去告诉他,那采月向来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会害了启然哥哥的……!不.….!不..….!去劝劝陛下……陛下也会听姐姐的话……姐姐不是……不是喜欢大哥吗?……我让与姐姐!就算是姐姐……姐姐嫁与启然哥哥也好!总之不能是她!………”彩蝶已乱了方寸,开始高声胡言乱语。她言辞激烈,毫无秩序,不停地摇着若离的衣袖,简直要把那薄衣撕裂。
  若离不说话,径直向园内走去……那满园的鹅黄迎春已落了大半,在湿漉漉的青石砖上铺洒开来。
  彩蝶立即跟进去,仍然不放手,拼命把若离往宫外拉,“姐姐!求求姐姐!去劝劝大哥,劝劝陛下吧!……”她哭的愈加惨烈。
  若离有一刻动容,但她明白这件事自己不能出面,大哥娶亲的事只要自己沾上边事情便复杂了.........
  若离在玄凌观学了几年功夫,力气自然比彩蝶大。她继续以稳健的步伐向殿内走去。她只想快些进去给这小姑娘泡个花瓣浴煮碗姜汤。
  彩蝶拉不过她,索性放了手,抛了企:“姐姐若不去,我就在这等!等到姐姐答应为
  止!”那伞抛下的一瞬间,彩蝶顿时被附上一层水帘,发湿了,头饰散了,妆也花了……全身上下成了一只落汤鸡...…
  “有这功夫与我闹脾气,倒不如去大哥宫中质问………那或许该管些用。”若离抛下一句话,便径自进了殿。殿内早晨烧的暖炉还未熄,一阵暖意袭来。宫人早已备好热水,若离便进了内室沐浴更衣。
  方才她虽气,话却不是玩笑,若彩蝶去找大哥,他或许会在她与采月之间做选择,而现在大哥恐怕都不知道有个小人儿日日关心他为他相思愁断肠……若离默默发誓自己定不能做如此怯懦之人……以致后悔终生……却亦唏嘘彩蝶必将后悔终生。
  她想不明白,采菊既喜欢为何不敢去见大哥?怕大哥嫌她娇弱、嫌她幼稚、嫌她有脾气?可是这样忌惮紧张又自卑不敢直视的喜欢又有什么意思呢?又会有什么结果呢?
  她沐浴完,换上新衣,浑身上下暖和了不少。
  说也奇怪,这么大的雨很少下这么长时间,太阳已落,却还不停歇。斗大的雨点噼啪敲着窗棱搅得人心烦意乱。
  “公主,郡主还在殿外呢!”采菊刚扒开门看了下。
  若离心疼。但此时…..她要狠心....她要逼她自己去与那采月争个高下……赐婚又算什么?若两人心意相通,那御赐的婚姻自然不值一提,只一纸空文罢了……彩蝶又何必小题大做?把这一道御令硬生生的当作命运的定夺符咒?......
  可是......
  她。
  始终没去。。。。
  她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
  冰凉的雨...…
  浸湿了她的衣衫……
  浸湿了她的全部….…
  浸湿了内心深处最后一道防线……
  和最后一点力气.....
  最终...…
  她。
  倒在映着月光的积水中…..…
  已是凌晨...夜....
  正凉。
  若离辗转反侧,无法人眠,她去窗棂一望,那女孩躺在冰冷的雨水中,身上落满了玷染了泥水的的湿漉漉的迎春花瓣,甚是可怜。
  若离立即命人将她抬进殿,未顾着嫌她满身泥泞,便命人将她放上了自己的卧榻,她为她诊脉,脉象还算平稳,看来没什么大碍。若离这才松了一口气。
  悬着的心落了地,忽一股困意袭来。“采菊,差几个伶俐些的,给她梳洗更衣……我去偏殿睡。”
  采菊虽颇有怨言,但若离这么吩咐了,只得答应。
  若离未来得及等宫女们打扫干净,来到偏殿扎进床上便睡着了。
  待她醒时,已是晌午。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出偏殿,问道,“彩蝶呢?”
  “奴婢守夜时不小心睡着了,一大清晨便不见了人,想必是回去了。”采菊应道。
  若离想着..…不应该啊,彩蝶怎么会招呼都不打便走了?她以前从不这样......
  若离来到正殿,见自己的一件青色的衣裙扔在床上,“这正是昨日奴婢给她换上的!怎么....可她自己的衣裙现在肯定还未晾干啊……”采菊有些摸不着头脑.......
  若离懂了,她完全看懂了.....
  那个曾经无限依赖她的小姑娘….…要离开了....
  她,抛弃了与她有关的一切。
  她们之间,终究划了道不可逾越的界限……
  若离转过身.....
  看到桌子上那枚玉兰花簪,那是她未离宫时母后送给她们两个-模一样的玉簪.……代表情谊永恒之美喻....
  可现在,它们重聚了。
  人心却...…分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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