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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凤鸣盘旋

  不知怎的,是夜辗转难眠。
  心中仿佛抑着什么事,却说不上来,久久执眸望月,那几分飘忽不定的心绪伴着凄然陨落的月光却愈发的朦胧不清、晦涩难懂。
  翌日清晨,若离才将将睡去,可不到晌午又醒来。心不在焉用过膳,她便痴痴木木望着窗外随风飘摇的彩罗绫缎出神,一整日就这么百无聊赖地过去,直到他新婚宴时人去营空,空气寂静得只剩了寒鸦的啼鸣,若离方枕着一帘清泪渐渐睡去。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却已无了困意。醒来映入眼帘的便是那旁角空无一人的清花梨木案,呆呆望着那处怔了一时,不觉没落了心神,若离起身更衣到外面去,她祈祷这秋的夜凉能带给自己几分往日的透彻与清晰。
  一身洁白的风氅飘飘欲仙,头上挽着松松垮垮的发髻,几缕散垂的青丝融着花露的芬芳随风而起。她远远望着教练场上的庞岐一如往日晨暮练兵无所懈怠,高台上一双尖锐的虎眸游荡在场上每一个角落:甲械相击,壮歌相迎,擂鼓冲锋.......一声声铿锵激昂的怒吼承载着一代代契凌王室的尊荣,一阵阵排军布阵的金鸣诉说着一代代峥嵘铁血的传承。
  只可惜,今日的场上唯剩了练兵声。
  那客帐的灯火似乎不再如往日般亮了,帐门外盯着自己一举一动的亲信似乎亦不再如往日般多了。
  本是好事的........
  日子平静了,心态平和了,再无人拘着了,也再不会如那往日般处处回避着他的眼神、防躲着他的杀意提心吊胆的了!
  可不知为什么,莫名的一瞬间......
  心,却空了。
  清晨的秋风掠不去孤心的凄凌,冉冉升起的暖阳亦燃不化千年积沉的寒冰。双手不觉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可一时间却不想回去一一那个地方藏有他气息的,每次嗅到便是莫名的一阵没落失意。
  放空心境,若离漫无目的地漫步于营中,不知觉却已是晌午。一双巧眉盼目悠悠望着四下里迎着阳光熠熠飘摇的赤焰彩绸,在那潋滟如波的光后,她仿佛看到那双泣泪而笑的清俊幽眸.....
  若即,若离一一这是他给自己的感觉,也是他悉心持守的距离。可自己终不懂……不懂他本有情却为何装作无情,不懂他本有逼胁父皇之胆,却为何惧这凤麟之威...….这个人的心机太过深沉而神秘,自己本明知或许一生都不会看清他的心意,自己亦知晓他习惯了设防,甚至会防着自己....…
  可即使这样....还值得吗?
  此前在齐王府时,自己似乎从无疑过这份真心能坚持多久,可如今不同了,他成家了,枕边亦有人日日随伴君侧嘘寒问暖了…......或
  许…..那以前的诸多不舍,便只似了一缕青烟袅袅腾起,然后便风轻云淡地散了吧?….....亦或许,这世间本就无什么神话,只是命运规定了每个人的轨迹,即使有朝一日形同陌路甚至背道相驰,却终要脚踏实地走下去....
  想来时间也不早了,垂眸落神轻叹口气,若离准备归去。忽而一瞬警惕让她察觉身后不远处有人鬼鬼祟祟尾随自己。平日秦陌寒虽派人盯梢,却皆是光明磊落堂堂正正,今日这位地头鼠倒是有趣,莫非是怕凤麟不识趣、像搅齐王府似的搅了他婚礼?
  一时心中好奇,若离便装作不知,轻手蹑足将他引至木围与营帐间的边角无人处:
  “郢将军尚且未如此拘我,一小卒何敢犯圣颜?”
  站定驻足,她未回头,只装出肖贵妃平日发怒时中气十足的样子侧目回望那人,言语声调却始料未及地露了些稚气。
  “将堂堂圣女嫁往齐府搅个天翻地覆,而后又由着圣女夜闯军营一去不归却置之不理……我们的陛下这是下的哪路棋啊?”
  未想那人未被震慑到,却反而一脸诡笑迎上前来。
  闻这声音竟颇为熟悉!若离转过身来,一观那透着江湖痞性的容貌她便忆起一这便是芪娴割舌当日发现自己在帐外偷窥的那个少将军!一一
  “俞柯?”
  记得当日第一面见他就一掌将自己曳倒在地、连个礼都未行便拍了自己一脸灰,一声歉未致还骂自己是“百般计较的小人”?!……更可气的是这家伙大半夜的未携军令直闯营帐并扬言自己是“陛下派来的奸细”还让自己“趁早滚回宫里去”?!
  当日本以为这是个无脑的,自己还疑秦陌寒怎会如此眼拙赏识此等人,却未想这家伙在无甚城府的憨态之下竟还藏着缜密心思!想来要不是他总把自己当敌人似的防着倒还真是个值得一交的朋友~“小圣女竟还知道我的名讳呢?!”
  却见那人言语间毫无敬意,反倒带着无尽的讽意。
  “小人做派才不留名讳!”
  这人多次背着秦陌寒妄图跟踪自己、探寻他心中疑的那些莫名其妙的“究竟”却从不留名,若不是前几日秦陌寒无意提起自己竟还不知他姓甚名谁!想到此,若离心中自是有气。如今心绪烦乱不愿多加攀缠,她便边言着边径直绕过他往回走去。
  “谁告诉你的?将军提起过我?他如何说的?”
  却未想那人倒猜得精明,阴魂不散地跟在自己后面就像是个甩不掉的尾巴~可一时想到秦陌寒闲时聊起他尽是些夸赞的话,若离却无甚想答的。
  “小圣女已是将军的人了?”
  不得不叹服这人的机灵,见自己不开口,他就拿个让自己不得不开口的问题来激!
  不过话说回来,这俞柯也当真大胆~此等问题估计也就是他敢充着无脑这么堂而皇之地问了!
  “谁是他的人了?!”
  若离未停步,只一个恶狠狠的回眸怒视瞬间投过来。不知怎的,今日的自己就像炸了毛的公鸡,任谁一句话都能搅得心中一团乱麻。不过,自己也当真不解:这问题他问过,郢昭也问过,难道自己身为谁的人真的就这么重要吗?这会与凤麟的传说有关吗?
  正胡思乱想着,却见背后那位一步不落紧紧跟随的“市痞”又一次来火上浇油了:
  “小妮子凶我做甚?我又不知真假!可军中就是如此传的,你也怪不得我!”却见他探过眸来,唇角的诡笑里全是饶有兴致的戏谑神色:
  “难道…..…平日将军日理万机的……近日每天忙中抽暇过去......就只是为喝盏茶?搁你你信吗?”
  与众将士一样,俞柯自以为这匿身于将军帐一住便是月余的小圣女论身论心已早是将军的人了,可心中却亦忌惮着她若当真为陛下所派、自家将军最终又能否狠心过这美人关....此疑他并非未私下问过秦陌寒,然而每每得到的却只是个不置可否的答案。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他此问,自己当真无法答,就是真有此事也更无法答!哪有像他这样脑子缺根弦似的大言不惭问女孩子这种事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问题自己当真想过,倘若有朝一日他当真求要自己的身,自己是否会允准…….有时候,自己都觉得这想法颇为荒诞,他本就对自己漠视冷淡无欲无求......可又有时候,又觉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或许和他一样,自己的本心终究亦不想与他牵扯过多一一或许,这种被一箭钉死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一段注定的命运、一个看不透的人身上那如坐针毡的感觉......或许,自己始终惧怕着…..
  然而,如今看来,是自己想多了……他成家了,而自己却终究没等到他直面内心坦然开口,毅然决然说一句“喜欢”.…......
  “你到底想问什么?”
  方才一时出神,只觉那声音一路尾随在背后不间断地叽叽喳喳搅得心烦意乱,眼看着营帐已在眼前,若离忽而停下脚步直视着他。
  却见他继续佯装着木讷憨傻不懂眼色,遂横冲直撞地自顾自认真答着:
  “……如此想来,陛下或欲借公主之身施美人计,离间将军与副将齐王,分化兵权势力……可害得我们这些身份微贱的不得不去选择阵营,却反倒给外敌以可乘之机........又何苦来呢?”
  “你们将军又不是傻子!”
  望着他认真的样子,若离嗤笑。他也太过杞人忧天了,秦陌寒岂是不假思索便乖乖听顺圣意的人?
  “哈?”
  那自谓聪明的俞柯脸上还是第一次出现那摸不着头脑的困惑之态。若离方欲转身进去却又不忍就这么给他留个“未解之谜”,今日帮他解了倒省的哪日再来阴魂不散地跟踪自己!--
  “传不传圣旨是父皇的选择,可接不接圣旨、或如何接这圣旨是你们将军的选择~”
  熠熠彩眸仰望着他,若离轻笑,
  “他足可不留我,也足可不去惹齐王,可他还是堂而皇之地留了,也明公正气地惹了,这是他权衡利弊后的选择.......”
  “虽看似顺了父皇的意,也实实在在吃了亏得罪齐王,可你又怎知他不想看看你会站哪一队?”
  她对着他木讷呆愣的眸子闪过一帘诡笑,未等他回神便转身离去。对于秦陌寒之精明与权衡的了解,不可能有人再高于自己。若不能顺便明分兵将阵营而顺便给他的目的带来一些利益,当初他又怎么可能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来收留自己?
  想来他当真胆大,也当真狡猾,或许这世上再无人敢如此以退为进、令其丝毫不自知地将当今圣上玩弄于股掌之间了!
  可如今,自己却愈发的不知该如何算那些过去难忘的种种…...那昨夜泪之交心与笑之坦诚......
  她不知他如此功于骗术,最终是否会骗自己……亦不知那张泪染无言的柔面可会是一扇掩藏伪装的人皮面具……只是在此人身上发生的一切仿佛无法测长短,无法测方圆,亦无法求一个确定的答案。
  渐渐的,她愈发感知到一一
  追随他,信赖他一-需要一场豪赌的勇气!也需要一世永不服输的底气和顽强不屈的毅力!
  而这场赌博能坚持多久,胜算几何,又会牺牲多少.......
  只恐永远无人知道。
  ...
  若离入了帐,却见四下壁阁焕然一新一尘不染,小若尘忙碌的背影正执着鸡毛掸左摇右摆于案前。思着他昨日未来报道,还以为因前日求娶未成的事被发现无颜再来了
  呢,却未想这小鬼又再次出现了。
  “早啊?”
  若离一时来了兴致,言语声调也不觉高了八度。
  “早....…”
  那若尘冷不防被吓了一跳,怔了一刻,一张低垂的腼腆小脸顿时晕染了一片绯红。
  “呃.…….前日将军….…令我来这服侍....…你看看....有什么做的不周的....…你不妨….….多提点....”
  却见他一脸尴尬的笑,滴溜溜的眼睛躲闪着目光,无所适从的四肢不知如何安放,这佯作出来的圆滑老练和自己认识的那个他并不相搭。不过若离却实未想到这家伙直到此时竟还在自欺欺人地以为当日自己什么都没听见,可笑那些有的没的竟一句话全都推到自家师傅身上了!
  “挺好的~比肖丫头勤快多了!”
  饶有兴味望着他殷勤的模样,若离垂眸笑笑自行解下披风,却见那小鬼还傻乎乎地自顾自高兴着。
  “对了,将军昨日成婚,今日定少不了繁琐事宜,你不去侍候着?”
  边将风氅置于墙角的衣桁,若离回眸笑问,那几分佯作的事不关己却莫名沾染了心中一帘依稀涟漪。
  “你………不也没去么?”
  若尘露出一脸违和的笑意,继而讪讪瞧她两眼便回避着眸光转过身去。却见那忙碌的背影无序而仓皇地整理着架上的案卷,不分归籍又无分类典地从西边倒到东边,又从东边倒到西边。
  “我……不合适。”
  她的话音很轻、很柔,那帘酸涩而清澈的笑意不觉凝在嘴角许久未消。
  “那…..…我陪你.……”
  他转过头来傻笑一时,涨红的面颊又立时躲了回去。
  沉寂许久,却见那博古架前的背影垂下头去,继而幽幽沉言着什么:
  “其实……我知道…...你喜欢将军。”
  若离望着他,未说话。她未曾想到在秦陌寒身边多年耳濡目染,这小若尘竟也有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勇气。当日……或许他本就知道秦陌寒不会答应吧?秦陌寒或许也未料到悉心教出的徒弟有朝一日会把这不屈的赌性用在自己身上吧?
  尤记得赤木高案前那意味深长而晦涩难懂的眸光….她不知那里面蕴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无奈与沧桑,也不知他最终为何还是退让于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将!一“她若先开口,便是你的了”一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出口若无痕,只无端在自己心间一日日扎了根。
  “可你跟着他,就只能这么没名没分的….你也参不透他的意.…..…”
  “身份使然。他也不可能.....一心全在你身上。”
  他转过身来,默默垂着头整理书案,却不知那轻若无物的飘渺虚言是在说予她还是自语喃喃。
  “练练字罢~”
  恍惚一瞬,若离垂眸莞尔一笑,继而事不关己般踏着轻盈的步伐迎上前去。她说的这些自己又岂会不知道?可若自己本就是个能认命的人,当日也不会三番五次忤逆齐王搅动王府又半夜逃来寻他了。
  若离轻步行至案前,欲续写昨日未写完的诗以磨磨心性,却见上面正正当当摆着一精致的匣子。
  而正此时,忙碌着收拾物件的若尘亦注意到这碍了事的物什,方欲覆掌上去,却见一双脂玉兰手先行落了上去。若尘回避着眸光,面上显出一阵尴尬的歉意,惶怔一瞬又立即羞涩腼腆地收回了手臂。
  “呃……早晨来时还没在这的.…..…”
  一时心虚,若尘有一眼没一眼地窥着她的眸光,对他而言,她就像是神一样的存在,自己第一日来便将这做事丢三落四的毛病暴露在日思夜想的小圣女面前实为不妥!
  然而,自己却当真不知这匣子如何来的,只知自己来时见这未完的诗篇秀美,想来还是要续写的,便未动案上的一笔一墨,后来便出去打水了.......
  望着他垂着头苦思冥想回忆着什么,若离随和笑笑。禁不住一时好奇,她徐徐打开那匣子--却见是一匕首!一精致的鞘柄,锋利的白刃,颗颗银丝镶嵌的凹壑青雕玉兰痕…..那刀锋已开了刃,迎着窗子轻轻摆动还可见锋芒浮影辉映着午时潋滟的秋光焕发出五彩缤纷的熠熠霞彩,甚是美艳......
  从小深谙兵刃优劣之分,若离一眼便识得那便是父皇当年向弗央一掷千金都未求得的崖歆玄铁!传说这铁陵劲淬砺,削铁如泥,自从数年前于弗央皇宫中销声匿影便再无踪迹,听闻还与那皇帝的爱鸟有些关系。
  此生得见至宝,若离打心底里地欢喜。
  “喜欢吗?”
  忽而心间一颤,背后一声熟悉的柔语打破了沉寂。
  手中的匕首还来不及放下,若离惶惶转过身来,却正对上秦陌寒温文尔雅的和悦眉眼。
  新婚头日事必繁,若离也未想到他竟一大早放着皇宫不去、放着父王的礼不参反跑自己这来了!
  “如今已是驸马了……头日本应入宫回礼的……怎却回来了?”
  若离微笑故作镇定,惊骇之余藏着匕首的琵琶袖一点点向身后移去。未经允许看他的东西可是大忌,这是从自己入军营第一日起便被提醒过无数次的。
  “他知我来寻你。”
  却见他轻然一笑,径直向榻边行去。简简单单只这一句话,却实实给自己吃了颗定心丸一一从那和顺而温存的眸中,她读出了他对父皇心意之洞悉,读出了他肯定父皇不会干涉他对自己两位公主的厚此薄彼,亦读出了父皇心中其实亦有对凤麟之偏倚。
  “寻我做甚?”
  虽如此问着,若离心中却已是一片掩不住的欢喜。却见她渐渐垂下眸去,紧咬的唇畔忍俊不禁的面颜悄然晕了一片绯红。
  “不做甚………累了,歇一歇。”
  却见他未解凤氅,未褪鞋履,径直上了榻倚在木援上。话未说完,一双沧桑疲惫的眸子已渐渐合上。
  若离望望垂目颔眉静立一旁的若尘,又望望榻上那闭目养神一言不发的“佛尊”,方反应过来自己手中还拿着那佛尊的物什。遂趁其闭目养神之际匆忙转过身来,欲将那匕首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归匣中。
  “喜欢就拿着。”
  他仍合着眼,敏锐的听觉却不差毫厘地捕捉到了那些许小心思。随话音轻吐,那脉脉幽眸徐徐张开,他轻轻扬起臂抬了抬手,示意方去屋角拿了披盖的若尘退下,一双眸子却始终不离她的纤纤背影。
  若尘回眸望了望若离悻悻而去,临出帐前却依稀闻那背影娇涩轻语:
  “秦陌寒~再怎么说我也是七公主~从婚宴上随便挑件东西也想来打发我~谁稀罕?”
  恋恋不舍地最后看了眼那精致的匕首,若离心一横一翻掌丢于匣中。虽知道婚宴不送刀的道理,可面对身后这家伙却还是禁不住嘴硬,谁让这家伙比自己还嘴硬?百年一遇送个物什还摆这架子不愿亲手相赠!“喜欢就拿着”….....这话说的倒像自己夺人之爱生硬抢来的似的!
  “送你的...…”
  被这鬼丫头逼得无了办法,秦陌寒只得低了头,溢满血丝的幽眸静望着她的背影,他已疲惫到极点。
  而他不知的是,那始终未回眸的背影后已悄然掩了一张腼腆羞涩的面。此时,望着那匕首,不知怎的忽而想到斯琪萨口中那隗北隅原野上关于定情信物的风俗,虽然这里不是隗北隅,但他自小随母后游历也深知那儿的风俗,如今倒不知这身后的家伙是有意还是无心了,可巧就巧在自己偏偏没法问清~
  但无论怎样,他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风格,自己仿佛……已经渐渐的……习以为常了。
  “亲手打的.......”
  身后的他补上一言,声音却越来越虚,像是在自言自语。听闻此话,那娇羞欣喜的笑眸中又悄然添了一瞬从未有过的惊奇与崇拜一实未想到平日像个闷葫芦似的他竟深藏不漏此等手艺!
  “看来拿剑的手不只会杀人啊?”
  她清润的目中全是光彩熠熠的倾慕之意,可惜他却看不到。而此时遍身昏昏欲睡的疲惫也让他眼中那个朦胧的身影越缩越小,他已无精力再思考丝毫。“可喜欢?”
  轻轻的,他续言。
  唯在这里,他感到莫名的心安。
  静寂许久,她忍不住拿起匣子,一遍遍以指尖摩挲着里面精致的鞘柄观了又观。
  “喜欢。”
  轻轻地,她沉言。腼腆而娇羞的笑意随了一阵风起,悄然染上一双丹凤眼,一帘柳眉梢……而那寂静如昔的身后却无一声响动。
  “秦陌寒..…谢……”
  她忽而转过身去,扬目却见榻上的他已然入梦。
  那轻悠飘语戛然止于一句
  “谢”,她静观着面前的一幕,却忽觉一切非止一声“谢”能解释得清楚。
  他安详的睡眸仿如云中雾,杯中影,环连朦胧无浊清…..那坚实的胸堂随着稳如擎弓的呼吸均匀地一起一伏,一只臂轻轻环于腰际叩掌于腹,另一掌安静地垂于身侧,仰天微合的五指静若夜烛......
  静立一时,若离轻步上前,屈膝蜷地倚在榻边。一袭如瀑的青丝袅袅垂下,小巧玲珑的脑袋轻轻枕上软榻,她悉心感受着他周身散发的栀子茶香,纤细的手掌悄然上扬,轻轻覆落于那榻上微张的掌上。
  静静的,她合起眸。
  这一瞬间,无画,无影,无声,无形.唯留的便只有指间那微妙的触觉.…一时间,她只觉他的气息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又有种恍如隔世的陌生距离….…她不知那些纷纷扰扰的过去终究会不会在那“恍如隔世”的梦中如凤麟化风般散去......
  却只惜这一刻的静谧.…
  仿佛能作永恒。
  不知过了多久,忽觉掌下那骨节分明的手默默握紧了些,那指间覆裹的温度亦渐趋浓烈。
  徐徐张开眼帘,却见视线中仍是一副入梦深沉的俊美睡颜。
  沉眸落目,静静地,她再次合起惺忪睡眼,不觉一帘幸福的娇笑悄然染上一叶朱唇畔。
  氤氲着通红的面颊,今日的梦中
  只有一缕袅袅升腾的大漠孤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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