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残日新月彼岸花叶

  -花宫-
  花长老从宫紫商那里离开后，径直走到了花宫内部的一座锻造室。
  还没进去，就感觉到周身的温度飞涨，翻涌的热浪从四面八方袭来，几乎能把人掀翻。
  更有震耳的打铁声传来，一寸寸钻进耳朵，让人不由得好奇，究竟是在锻造什么武器需要这么用力。
  花长老静等了一会，才缓步走进去。
  一眼就看见了在山洞中央挥舞着铁器敲打的花公子。
  他面色通红，浑身冒着热气，看上去像熟了一般，手中拿着的铁器奋力挥舞，一次次打在刚从火焰中锻造出来的模具上。
  花公子做得很认真，全神贯注，根本没有发现他的到来。
  看着他这个样子，花长老觉得很欣慰。
  早在花公子找到自己说要和他一起监督这次的试炼时，花长老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他打算让花公子自己一个人来负责这次的试炼，这也是为了让他更快的成长。
  不过花长老还有自己的要求。
  那就是花公子必须每天定时来锻造室锻造模具一个半时辰，直到宫紫商能通过试炼，才可以停下。
  当时花公子兴冲冲地答应了。
  花长老本来对他没抱太大希望，因为自己的儿子自己再清楚不过，花公子从小到大在无数事情上都打过退堂鼓，这次未必就能坚持的下去。
  所以花长老还做好了自己负责这次试炼的准备。
  没想到，从提出这个要求一直到现在，花公子果然每天都过来锻造室呆着。
  从一开始的不熟练，到现在已经可以掌握得十分娴熟。
  每一天他都在坚持，哪怕再艰难也没有想过放弃。
  花长老一时间倒真的被他这种意念打动了。
  眼看他现在还投入在锻造中，花长老索性咳嗽了一声。
  花公子这才后知后觉发现了他的到来。
  “爹，你来了。”
  他草草打了个招呼，唇边露出个傻笑，手中的动作丝毫未停，继续重复着。
  花长老点点头，走上前去。
  “歇一会吧。”
  “不用，爹，这个我马上就弄好了。”花公子在锻造方面是越做越上手，从中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乐趣。
  许是骨子里自带的基因，花公子在研究武器和机关上总有种难以言说的天赋。
  现在他亲自接触了锻造，更加发现了其中奥秘，乐此不疲沉浸在其中。
  看着花公子入迷的样子，花长老只是淡淡开口：“随你吧，不过执刃已经到了，很快就能参加花宫的试炼了。”
  话音刚落，花长老就感觉眼前一阵风刮过。
  花公子迅速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阵残影。
  “爹，我有事先走了，你帮我看着点啊——”
  他的嗓门倒是挺大的。
  跑得也很快。
  看见自家儿子这副没出息的样子，花长老摇摇头，失笑。
  抬步走到花公子刚刚站的地方，伸手拿过他刚才的铁器，开始锻造起来。
  不过刚打了几下，他脑中又想起了什么，眸子中划过一抹深意。
  花长老并不是瞎子，他当然能看出花公子对宫紫商的不一样，一提到她整个人的眼睛都亮了。
  就连现在能在锻造室坚持这么久，想必也是因为宫紫商的缘故。
  然而……
  花长老心中有种沉重的感觉。
  花公子应该要早日看清，他和宫紫商根本不是一路人。
  她是属于前山的执刃，而他属于后山的花宫。
  两人如同残日新月，彼岸花叶。
  注定不得相见。
  若说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就是他们两个人这辈子都不能离开旧尘山谷吧。
  想到这里，花长老的手顿了顿。
  良久，幽幽地叹了口气。
  …………
  另一边。
  从花长老那里得知宫紫商已经过来的消息，花公子一刻都按捺不住，急急忙忙朝着她们的居所跑去。
  丝毫都没意识到现在已经入夜了。
  等他跑到地方，才猛地想起来。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毕竟花公子还是很想赶紧看见宫紫商的。
  他就这样在外面徘徊了许久，走来走去，转来转去。
  想去叫门，但是又害怕宫紫商已经睡着了却被自己吵醒。
  纠结来纠结去，花公子不知道如何是好。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赫然就是宫紫商。
  听见声音，花公子抬头看过去，发现是宫紫商后双眼掩盖不住的欣喜，急急忙忙跳过去：“你终于来了，我都等你好久了。”
  他的语气十分激动，让宫紫商失落的情绪都有些被感染。
  “多谢花公子惦记了。”宫紫商温温地说。
  没想到花公子反而不乐意了。
  “别介，大小姐，您还是和以前一样喊我小黑就行了！”
  宫紫商被他调皮的语气逗笑。
  点点头：“好吧，那就小黑。”
  花公子这才高兴起来。
  两个人走到外面的亭子里。
  “你怎么出来了，我以为你睡着了所以一直没敢敲门。”
  花公子问宫紫商，后者抬头看他：“本来是要睡着了的，结果某个人一直在外面走来走去的，吵得人睡不着，只好起来透透气了。”
  花公子：“…………”
  好吧，是他明知故问了。
  不过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动静有那么大啊喂！
  花公子瞥她一眼，看见宫紫商又陷入了自己的沉思，开口问道：“大小姐在想什么？”
  他还是喊她大小姐，正如宫紫商喊他小黑一样。
  两个人的称呼都没有变，然而彼此都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不是从前那么简单了。
  如果真的能一直是大小姐和小黑就好了。
  听见花公子的问话，宫紫商并不意外。
  她知道花公子一直都是表面上看起来没心没肺，其实心思还是十分细腻的，一定会注意到她现在的情绪不高。
  许是因为和他熟稔的关系，宫紫商也放开了心房，把自己害怕的事情说给花公子听。
  无非是不想让金菱牺牲自己的生命，只是为了锻造一把刀。
  这样大的代价，她宁愿无法过关。
  “所以你说试炼为什么要加这个条件呢？”宫紫商呢喃自语。
  她是真的不懂，从心底认为这是一个很荒谬的试炼要求。
  可是花长老又明确说了，只有经过献祭的刀才是最厉害的，威力无穷。
  能拿到这样一把刀，想必砍断什么武器都不在话下。
  她的语气罕见地迷茫，听在花公子耳里，又泛起小小的波澜。
  然而面对这个问题，他只能沉默。
  因为不管说什么，都有作弊的嫌疑，这是违规。
  所以花公子只能闭口不言，对这个问题一语不发。
  宫紫商等了片刻，发现花公子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同样反应过来。
  她摇摇头，试图把脑子里的不好念头统统赶出去，继续道：“不说这个了，我们说点其他的。”
  她转身回去，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把刀。
  金菱同样跟在她身后出来了，两个人看上去都有些不自在。
  “小黑，你看这把刀怎么样？”
  宫紫商把刀递给花公子，让他认认。
  看见那把刀，花公子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得害怕。
  “这刀，在我小时候总被我爹拿来……”
  他结结巴巴，欲言又止，就连脸颊都快染上红晕。
  看见他这个样子，宫紫商就更好奇了。
  “拿来干嘛的？”
  花公子：“…………”
  装聋作哑.jpg.
  “到底干嘛的？”宫紫商不依不饶。
  花公子：“……拿来打我屁股的。”
  宫紫商：“………？”
  她先露出个狐疑的眼神，随后不加掩饰地笑出来，驱散了一身的不痛快。
  花公子本来还觉得十分丢脸，可是看见宫紫商如此开心的样子，他又觉得很有成就感。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很久，没有固定的话题，想到哪里说哪里。
  相比那些虚假的觥筹交错，宫紫商更喜欢这种模式。
  和花公子待在一起的最大好处就是，她可以感觉到很放松，不用一直紧绷着身体神经，而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小黑，多谢你。”
  宫紫商出言，郑重其事地和花公子道了声谢。
  让他一时间有些发愣，肉眼可见的慌张：“没，也没什么可以谢我的……”
  他本想这个话题就这样过去，没想到宫紫商紧抓不放。
  “从一开始在商宫，你就帮了我很多…”
  她实验室里的好多新东西，如果没有花公子的参与，凭她自己是做不出来的。
  “现在我来参加试炼，同样让你费心，不该谢你，还要谢谁呢？”宫紫商看向花公子，语气藏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小黑，我们永远是最好的搭档。”
  花公子原本笑着的脸在听见宫紫商后半句话的时候，轻微愣了一下，被他很快掩盖过去。
  她说什么？
  他们永远是最好的搭档？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这话让他心中某个地方十分不舒服。
  然而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立场反驳。
  不管是在商宫还是花宫，都没有资格。
  注意到宫紫商还在看着他，眸中同样情绪翻涌。
  花公子收敛所有情绪，唇角缓缓弯起弧度。
  他听见自己轻飘飘的声音。
  “嗯，我们永远是最好的搭档。”
  穷极一生，这大概就是他们之间能拥有的唯一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