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不仅看刀同样看人

  一瞬间，寒鸦玖几乎带着些狼狈意味，仓促转头，仿佛在遮掩什么。
  而说出这话的小男孩则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和手里的包子做斗争。
  不知过了多久，寒鸦玖才堪堪回头，目光落在那个男孩身上，看不出情绪。
  不消多说，只看见他身上的白衣，寒鸦玖就知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只有父母双亡的小孩，才会穿这样的衣服。
  蓦地，记忆渐渐飘远，一片浑浊中，寒鸦玖回想起他在另一个人身上见过这种装束。
  琅玦。
  ——在琅玦来到无锋没几天后，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块白布，极为张扬的披在自己身上。
  哪怕因此受到严厉的责罚，他也始终不肯脱下来。
  小小的身体却仿佛蕴含着巨大的力量，让人束手无措。
  最后也只能任由他去了。
  想起自己出来的任务，寒鸦玖站起来，想了想，伸手拿出一个锦囊，放在了桌上。
  那里面装的是一些银两，他这次出来没带多少，但足够让这个小孩支撑一段时间。
  做完这一切，寒鸦玖终于转身，抬步离开。
  而他背后的小男孩，一直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切，没有言语。
  只有抖动的睫毛和鼻翼的动作显示他此时的情绪波动。
  直到寒鸦玖的身影消失在目光中，小男孩才回神般，伸手拿过桌上的锦囊，死死地捏在手里。
  苍白的唇微动，轻声吐出二字。
  “谢谢。”
  -花宫-
  直到那把刀完全展现在几个人面前，他们才像恢复了意识一样。
  金菱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看这把刀的成色和以前炼出来的都不一样。
  “执刃，我，我们是成功了吗？”
  她不敢置信地问，袖下的手都在轻微的发抖。
  花公子仍然像个石雕一样，矗立在原地。
  全场最淡定的人反而是宫紫商，她早就对此有预料，只要她的内力足够，一定可以成功锻造出刀。
  “嗯。”她狠狠点了点头，心中还是不受控制地生出喜悦，愈发张扬，“我们成功了。”
  她们练出刀了！
  此话一出，原本笼罩在几个人头顶上的乌云顿时散开，整个锻造室都充满着喜悦的气息。
  花公子有些后知后觉，嗓门一如既往的开朗：“我就说嘛，大小姐，你一定可以的，我早就知道，你绝对可以通过试炼！”
  他兴冲冲地说了一大堆，几乎开始手舞足蹈，单是言语已经不能表达他的喜悦了。
  宫紫商看着他开心的样子，整个人也被感染，情绪放松。
  三个人静等着刀具散热。
  在这期间一直围在旁边，不舍得离开一步。
  笑话，这可是他们耗费那么多的心血才锻造出来的刀具，不多看两眼怎么行。
  在刀具出炉这一刻，三个人心中的大石头统统落地，原先严阵以待，剑拔弩张的气势消失殆尽，转而替代的是无可言说的欢快和喜悦之情。
  宫紫商心中万分感慨。
  回想着一路走过来的历程，每一步都走的万分艰辛，然而，不管是哪一步，她都咬牙坚持，坚定地走下来来。
  一直到现在，她终于克服了最后一关试炼的难处，成功地锻造出了刀具。
  距离最后的试炼成功，只差一步。
  ——只要她锻造出来的这把刀，能打败花宫原先锻造出来的刀，就算她试炼通过。
  不过，宫紫商突然想起了另一个事情，她转头看向金菱， 语气带了些显而易见的戏谑。
  “怎么样，我说过的，不会让你献祭。”
  金菱：“！！！”
  她没想到，宫紫商竟然会这样说，足以明白，她对这件事的确耿耿于怀。
  金菱说不准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她只是更加坚定，既然现在宫紫商凭借努力让她摆脱了献祭的命运，那么从今往后，她会加倍的偿还宫紫商今日的举动。
  她的观念很简单。
  宫紫商对她好，她就对她更好。
  “大小姐，现在只需要两把刀比试一下，如果你的刀赢了，那么就代表着通关了花宫的试炼。”沉浸在喜悦中的花公子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他不是来监督的吗？于是后知后觉地赶紧讲了一下之后的事宜。
  宫紫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那个，忘了问了，大小姐你选的是哪一把刀？”
  出于尊重试炼流程，花公子礼貌发问，其实心中已经无比笃定，宫紫商这次稳了。
  毕竟，花宫中最最最坚硬的刀只有那一把，名为春眠。
  春眠这把刀是花长老年少时自己炼出来的一把刀，这么多年过去，始终没有人能砍断它。
  相比春眠来说，其他刀，或多或少都更容易些。
  花公子认为宫紫商的运气不会那么差，不可能自己选到春眠来比试。
  没想到，等他听完宫紫商的描述后，整个人如同石化了一样僵硬在原地。
  不，不会吧？？？？
  还真让她选到了春眠？？？
  这是什么概率？
  宫紫商描述完自己选的那把刀后，看见花公子一瞬间突变的脸色，敏锐地意识到了不对劲。
  “怎么了，是我选的刀有问题吗？”
  “有问题。”花公子苦着一张脸，看起来快要碎了，“问题大了去了。”
  等他把其中缘由说给她们两个人听后， 气氛一片沉寂。
  宫紫商：“…………”
  金菱：“…………”
  不是，她这手气还蛮好的啊。
  一选就选中了最难的刀。
  金菱抿抿唇，不由得扶额：“花公子，要是您早点能告诉我们该多好啊。”
  闻言，花公子有些怏怏的，他哪知道她们竟然真的会选中春眠。
  要知道，在过去这些年，春眠一共才被选中过两次。
  现在要迎来它的第三次了。
  “别慌，春眠再厉害，我们未必没有与它一战之力。”
  宫紫商对自己锻造出来的刀还是有信心的，“况且，比试的时候，不仅看刀，同样看人。”
  她觉得自己有这个资格。
  听了她的话，花公子和金菱同时陷入沉默，哪怕他们心中打鼓，却也对她抱有很大的希望。
  “执刃，我相信你可以的。”金菱道。
  他们已经走到了这里，绝对不能够失败。
  “既然如此，那，我们什么时候……”
  花公子审视着她的神色，磕磕巴巴问道。
  他问的是，宫紫商打算什么时候开始两把刀之间的比试。
  闻言，宫紫商只略微思索了一会，就语气笃定地开口：“明天。”
  她在后山试炼的时间太久了，必须速战速决，避免夜长梦多。
  花公子点点头，道：“好，那我先回去准备。”
  虽然他是这场试炼的全权监督人，但是眼下已经到了试炼的最后一步，他还是要专门禀告花长老一声的。
  宫紫商点点头，随后重新看向她成功炼出来的那把刀，目光沉沉。
  “执刃，我们也回去吧。”金菱问道。
  明日她们有的忙了。
  ……
  另一边。
  花长老听见门外的脚步声，看见花公子进来后，就知道他所为何事。
  “大小姐炼出刀了？”
  “是的，父亲。”
  在花长老面前，花公子从来不敢放肆，他一直是一个严厉的父亲形象，从小到大，花公子再有与他亲近的心思，也都被统统打回去。
  虽然他知道，父亲是一心为他好。
  “而且，大小姐说了，明日……就参加最后的比试。”
  花公子说出这句话，抬头看了看花长老的脸色，继续问道：“父亲明天要来吗？”
  花长老摇摇头，语气平稳：“既然这次试炼我已经交给了你，那就由你全权监督，往后，你更要学会担当起花宫的事务。”
  眼下江湖动荡，虽然宫门仍是一片清净地，但难保证能坚持多久。
  花长老不希望自己万一有一天遭遇不测，花宫衰落下去。
  所以，他自然希望花公子能尽快地独当一面。
  事不宜迟。
  只是这些话，他就不必再与花公子说了。
  花长老知道，他这个儿子，很优秀。
  ……
  花公子当然不知道，父亲此时说的话更像是在托孤。
  他满心沉浸在宫紫商即将成功的喜悦中，同时还为明天的试炼而担心。
  万一，万一她失败了……
  停停停！
  他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宫紫商一定会成功的！
  压下自己心中的各种念头，花公子躬身行礼，告别父亲。
  回去的路上，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色，隐约朦胧，零星几点星，点缀在夜空中，恍若孤独。
  夜风袭来，带起点点凉意。
  花公子伸手拢了拢衣衫，加块脚步，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不知什么时候，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似乎像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趁着夜色遮掩本来面目，不留痕迹地吞噬着一切。
  ……
  这一夜，宫紫商睡得很不安稳。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里，她见到了许多人。
  其中，死去的父亲，宫流商重新出现在她面前。
  不是那副缠绵床榻的病秧子模样，而是许多年前身体健康无损的样子。
  她看见梦中的自己朝宫流商走去，然而他却置若罔闻，眼中只有他的儿子，宫景商。
  一瞬间，过往的经历席卷而来，让宫紫商一下子清醒，挣扎地从梦中脱离。
  此时正夜半，她只能睁着眼，愣愣地看向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