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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迢迢不断如春水(上)

  老奴见过夫人,见过小少主。
  司空平躬身行礼恭恭敬敬地道。
  那一身华服,满头珠翠,笑吟吟的女人正是平阳坞家主夫人,萧红衣。
  司空楼主,不必如此多礼。
  萧红衣笑容满面,端的美艳惊人。
  司空平站在下堂,目不敢正视那个凤目柳眉不怒自威的女人。
  司空伯伯,你可有我哥的消息了?
  傅影深放下吃剩下的半块酥饼,擦干净嘴角,切切地望着那年过半百两鬓斑白的司空平。
  回小少主,确实……确实有流云少主的消息。姑娘进来吧!
  翠儿颤巍巍地挪步,进了那个陈设华丽的房间。
  夫……夫人……奴什么也不知道,她……她就是个傻子。
  翠儿见到眼前一抹红云似的女人,吓得脸色苍白,两腿打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什么傻子?
  萧红衣烈焰红唇,嘴角微扬,浅笑轻言。
  翠儿,好好回话。
  司空平冷冷地道。
  主家在外宅藏了个姑娘,也穿一身红衣,可……可是个傻子。她一直问我,可知道傅流云在哪里,她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翠儿跪拜在地,不敢抬头,只觉得脊背一阵冰冷,冷汗涔涔而下。
  阿娘,有人也在找我哥。
  傅影深音色清绝,如涓涓清泉淌过石林。
  司空楼主,烦请备辆马车,咱们去会会这位……这位红衣姑娘。
  阿娘,你怎么断定她是个姑娘?
  傅影深跳起来,看着地上的翠衣女孩。
  起来吧,带路。
  你哥再风流倜傥,也不会和穿红衣的男孩子有什么牵扯。
  萧红衣风情万种地下了楼,傅影深、司空平、翠儿紧跟其后。司空平叫人备下马车,母子二人上了车。司空平亲自驾车,翠儿坐在他身边,指点着行车路径。两炷香的功夫,马车停在西郊别院前。
  傅影深跳下马车,推门进了小院。
  那女孩正将一件鲜红艳丽的长袍从盆中捞起,挂在一根长长的晾衣绳上。清澈的水滴从衣上滴落,风凉凉地吹拂着,掠起那女孩乌黑的秀发。女孩听到开门声,一扭头,望见那惊愕莫名的少年。
  阿七!
  傅影深狂奔而来,一把抱住她!
  红色的衣袍滴着水珠,拂在他身上,他也全不在意。
  萧红衣站在门边,看着儿子抱着一个女孩儿,哭哭啼啼地站在红衣之下,微风飘拂,红裳若霞。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睛射出愤怒之火,心如万蚁噬咬。果然,是那个成天勾引人的小妖精!
  夫人,这位姑娘是……
  司空平站在萧红衣身后,看着眼前情景,老脸一红。那女孩穿着件普普通通的粗布衣裙,双袖高挽,露出藕似的雪白双臂。
  你是……你是……
  她推开他,伸着嫩红的手指,指着那泪流满面的少年。
  你认不得我了?我是傅影深啊!
  傅影深抬起袖子擦着红彤彤的一双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看起来,确实不大一样了。双眼无神,灵气全无。
  你真的变成傻子了?你连我都不认得了!
  傅影深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嚎丧啊!哭什么哭?
  萧红衣恼怒万分,一脚踏了进来。她朝司空平勾了勾鲜艳的手指。司空平忙趋步上前。
  夫人。
  这丫头为何在此?此处宅院是谁家产业?
  回夫人,这处宅子该是谢庄主的私宅。
  司空平一板一眼道。
  谢无涯?
  萧红衣冷笑着。
  真是有意思极了。谢无涯放着家里的美娇娘不要,却在这私宅里养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傅影深,走了!
  萧红衣转身便走,她一刻也不想在此地待下去。
  可是,阿娘,阿七怎么办?我要带她走!阿七,你跟我们走,好不好?
  傅影深小小一个少年郎,泪光烁烁地深情地望着那神智不甚清朗的女孩儿!
  去找傅流云么?
  她粲然一笑。
  好,我们走吧!
  说着,她便往院门外走去。一双纤足,雪白莹莹地踩在冰冷的青石。
  翠儿低头看着那女孩雪白的一双脚,今早见她时,那双脚上伤口遍布鲜血淋漓。如今却完好无损,美玉雕琢一般毫无瑕疵。她见鬼地盯着她出了院门。
  她……她不能走。
  翠儿鼓足勇气欲拦下她,磕磕巴巴地道。
  主家若回来,发现人不见了,会……会……
  会怎么样?
  萧红衣抬手一扬,一支金簪随即飞出,院墙下那盏石刻的白色灯塔,如豆腐渣一般,轰然倒塌,激起阵阵尘埃。
  夫人饶命!
  翠儿跪在院门口,眼睁睁地看着那红衣女人带走那疯女孩。
  马车辚辚远去。
  无涯山庄。
  断崖之上。
  沁春阁内。
  一夜缠斗。
  叶寒凉精疲力尽地坐在悬桥下的青石上,星光耀眼,满天璀璨。身后歪七扭八地倒了一地紫衣杀手。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他不并曾下死手伤他们性命,但一问及为何要进攻无涯山庄,他们便立马服毒自尽。
  朱蓝衣缠上他时,他已累得不想说话。
  那女孩儿见他狼狈不堪的样子,满脸倦色及酒色,一袭白衣血迹斑斑,他对着她凄然一笑,眼角眉梢春风一度。他居然笑得出来!朱蓝衣见他一副吊儿郎当的鬼样子,全不把她这少阁主放在眼里,思及从前种种,不要命地提剑朝他面皮上直削了上去!
  还我春水来!
  紫衣阁的镇阁之宝,春水神剑,虽及不上千寒刃名气之大,却也是削铁如泥的宝剑。它其实更是紫衣阁阁主信物!所以朱紫衣听说春水被人夺去,气得旧疾复发。朱蓝衣便代替她阿姐带人一路追他们到无涯山庄。
  叶寒凉侧头躲开她寒光烁烁的剑锋,笑靥如水。
  蓝衣,我实在不想与你纠缠,请你带着你的人速速离开。
  闭嘴!休得如此……如此唤我……
  朱蓝衣恨极恼极,一柄寒如冰棱的剑凌厉往他喉间刺去,这一剑若刺中他必毙命于此,喉裂脑出,惨不忍睹。叶寒凉却硬生生接了她这一剑,双手合十,将剑刃按在双掌之中。朱蓝衣手中之剑虽不及春水锋利,却非凡品,锋极利,一股鲜血,自他掌中流淌而出,顺着剑身滴落在朱蓝衣手上衣上。
  你疯了!
  朱蓝衣又恼又心疼,握着剑,弃也不是,不弃也不是。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满面。
  你把春水还给我,我便撤兵。
  那春水剑对你如此之重要?
  叶寒凉顺势夺下她手中之剑,一抬腕掷在她脚边地上,剑身颤动,剑穗飘扬。
  还我!
  朱蓝衣怒不可遏地扑上前,死缠烂打。叶寒凉被她抱住腰身,一动也不动。
  我送人了。
  叶寒凉轻轻淡淡地道。
  你当真是为了春水而来?
  叶寒凉看着那张灯光中闪烁的脸,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然呢?快拿来!
  说了送人了。
  叶寒凉无赖地望着她。
  你不该拿春水来杀我。
  他附在她耳边软软地喷了她一脸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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