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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红衣脱尽芳心苦

  “阿绾……” 阿七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惊喜之色。她紧紧盯着那个身穿鲜艳红装的少年,心中的欢愉难以言说。
  那少年静静地站在高台之上,身姿挺拔如松,却面无表情,宛如一座雕像,魂与魄俱已离体。月光洒落在他身上,映照出一层淡淡的光辉,那双眼睛空洞无神,往日的神采荡然无存。
  “阿绾。”阿七心中一阵绞痛,眼前的少年与记忆中的他相差甚远,那个风流俊逸、意气风发的翩翩公子为何变成这般模样?今夜,站在她面前的,只是一个面容憔悴、眼神空洞的傀儡。
  “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阿七怒不可遏,这个女人为了达到目的真是丧心病狂、不择手段。
  她伸拉起傅流云的手,将他护在身后。
  “他愿意,心甘情愿,听我的话,为我所驱使,做我的奴才。你心疼了?”凤栖梧咬牙切齿。
  “我知你恨我,当日你被毁婚心里始终过不去这道坎。你想以我为饵诳骗叶寒凉出来,你想多了,叶寒凉视我为仇敌,他绝不会为我来送命的。你要泄心头之恨,我随你处置,但请你放他走。”
  “你本已是我的阶下囚,没有资格与我谈条件。”凤栖梧缓缓摇头,明眸皓齿。“来人,将新姑爷送入洞房。”
  两个身着鲜艳红衣的女子快步走上前去,抬手便去搀扶那位同样身穿红衣的新郎官。阿七则一步上前,牢牢抓住他的手至死也不肯松开。
  “谁敢动他?!” 阿七大喝一声,声音震耳欲聋。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一时间整个场面变得异常安静。台下的宾客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纷纷对眼前发生的事情指指点点。
  坐在台上的凤娇媚端着茶杯,看着台上发生的一切。对她那宝贝女儿的所做所为视若无睹,她一边喝着茶,一副看戏一般的闲情逸致,一边打量着那同样穿着新嫁衣的姑娘,淡淡笑着。
  “凤谷主,今日令爱大婚之礼,我们远道而来,一为祝贺,二为那魔头而来,他伤我门徒,跋扈之极,实属人神共愤!他人在哪里?快快交出来!”
  “就是啊,把那魔头交出来,我们不是来看戏的,这二女嫁一夫的戏码要看我们自然上戏园子里看去!”
  “快把那魔头交出来!”
  “……”台下轰然大笑,兼之群情激愤。
  这些人竟皆是为了叶寒凉而来,他到底做了什么惹得那些人一副要食其肉寝其皮的模样?
  阿七拉着傅流云的手冷汗涔涔,她环视高台之下,并未见到那人的影子。他……他被她所伤,纵然不死,也绝不可能出手伤人。
  “诸位来宾,今日凤吟谷有幸邀请到各位前来,实在是倍感荣幸。今日,请大家一同见证我家小女的成婚之喜。感谢各位不辞辛劳,远道而来,饮此一杯薄酒。有一事还需向诸位说明。小女此前虽与昆仑宫定下婚约,但世事难料,那负心汉竟然趁老身闭关修炼撕毁婚约。可叹我家小女性情刚烈、情深义重,即便如此,她仍希望对方回心转意。我凤吟谷已给足了他昆仑宫的面子,既然他不肯娶,我们还强嫁不成?天下英豪比比皆是,昆仑宫的无福娶我家姑娘,难道平阳坞少主就当不了我家姑爷?”凤娇媚对着台下众人朗声道。她这一席话立刻在人群中炸了锅。
  “什么?新姑爷竟是平阳坞少主?”
  “怎么可能?平阳坞少主失踪数月,天南地北都寻了个遍,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就是,台上那傻傻愣愣的傻子如何是平阳坞少主?”
  “凤吟谷何时与平阳坞攀上了关系了?”
  “……”
  台下之人议论纷纷,谁也不信那身穿红衣的傻子竟是平阳坞少主。
  “你胡说八道!我平阳坞几时与你凤吟谷有婚约了?”阿七几乎要破口大骂,她的手依然拽紧那红衣少年的手,那少年愣愣地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他竟笑起来,谁也未留意到,那月光下如水清澈的笑意中流荡了多少欢喜与美好。
  “阿娘你在说什么?我们说好的不是这样的,我不要嫁这个傻子,我要嫁的人是叶寒凉!”凤栖梧一袭红裳厌恶地瞪了那傅流云一眼,这样傻愣愣的少年如何入得了她凤大小姐的眼?
  “听说平阳坞少主风流绰约,天生一副好皮囊,不知迷倒了多少无知少女。怎么是这样痴傻模样?”
  “凤谷主,你这是从哪里找来的傻子吧!那傅流云十三岁便已名扬天下,创立的流云十三式剑法独步武林。怎么可能是这个痴傻儿?”
  “就是,凤吟谷为了攀上平阳坞这高枝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哈哈哈哈……”
  “……”
  高台之下传来阵阵哄笑声,此起彼伏,如潮水一般,似要将整个凤吟谷淹没殆尽。那些自称为武林侠士的宵小之辈,那些形形色色的脸上挂满了不屑和嘲讽的笑容。
  “凤谷主,我们来贵府是为寻那昆仑宫的大魔头要解药的,顺道吃你一杯喜酒。那魔头在哪?你可不能枉顾武林道义,无视武林同仁的性命啊!”
  “……”
  阿七望着台下言必武林道义的人,心中惴惴。
  “叶寒凉,你别出来,这些人不怀好意,他们不会放过你的。”不管他在不在,不管他听不听得到,她都拼尽全力给他传递信息。
  “来人,把她绑起来,他来,那最好不过了。他不来,说明,在他心中你也不过如此。”凤栖梧高声喊道:“贱人!今日便是你的死期!”那女人的声音如同惊雷一般,脸上露出一抹冰冷的笑容,猛地一挥衣袖。只见那两名红衣女子如鬼魅般迅速上前,其身手矫健,招式凌厉,显然是训练有素的高手。阿七心中大骇,连忙拉住身旁的红衣少年,拼命地左右躲闪。然而,对方的攻击如雨点般密集,让他们避无可避,显得十分狼狈。
  “该死!该死!你快打她们啊!哎哟!小心!”她本来武功菜得不行,傅流云只教过她几招剑招,她连一只蚂蚁都不忍伤害,如何肯用来杀人?但此时此刻,她发现身侧的少年不仅痴傻如三岁小儿,连武功也忘得一分不剩。那女人一掌劈下时,他连躲都不知道躲闪,傻傻地站在原地任人宰割。阿七忙张开手臂将他护在身下,后背门户大开,一阵剧痛,硬生生挨了一掌。这一掌力道极重,她闷哼一声,只是将人死死护在怀中。那挥掌打她的女人惊愕万分地看着自己的手,一双纤细雪白的手竟又红又肿,这个毫不懂功夫的丫头内力竟然如此浓厚。寻常人挨了她一掌不死即伤,她却反伤了她!
  凤栖梧见状,又恼又怒,满脸狠戾之色,她一跃上前,化掌为拳,狠狠朝那后背门户大开的女孩儿身上砸去。
  台下一片惊呼,这两只粉拳若真的砸下来,那姑娘怕是不死也残了。那些所谓的武林人士,即便见那女孩儿毫无功夫根基,即便知道台上是一场毫无公平可言的“屠杀”也无人上台阻止。今日是凤吟谷大喜之日,没有人会为了一个无名无姓毫无背景的小女孩得罪凤吟谷。
  台上又是一阵惊呼,凤栖梧如飞花飘絮飞出数丈之遥重重地摔在台上。
  “……”阿七回首望向那少年,心中一阵狂喜。这家伙装得也太像了吧!她闪烁的目光落在那少年俊美无瑕的脸上,那青青秀秀的眉宇间透露出的从容与淡定,令她慌乱惊惶的心如风雨中簌簌的花树,慢慢定下神来。
  那少年身姿挺拔,宛如一棵青松,傲立于她身后。一手轻轻揽住她的纤腰,一手搭在她肩上。一招“凤翔九天”,将那凤栖梧打飞在台上。
  “阿梧!”凤娇媚见爱女身受重伤,这才慌乱上前抱住伤势惨重的凤栖梧。
  “少主!”那两个红衣侍女见凤栖梧受伤,心中已存了七八分害怕,再不敢上前。
  “阿绾……”阿七目光莹润地望着那张脸,他清瘦了许多,但眼睛依然清澈,笑容依然灿烂。
  傅流云轻轻将她拉入怀中,附在她耳畔,幽凉的气息拂面而来,那少年轻声道:“怎么如此彪悍啊?你打得过他们?”阿七忙摇头,双颊绯红。“打不过就跑哇!我拖住他们,你想办法开溜。”
  “阿绾!”她惊愕地看着那少年,完全来不及做出反应。身体像一片飞絮,飞速地朝着高台下飞坠而去。
  一个四十来岁戴着头巾蒙着面纱的红衣女人一跃而起在半空中一把接住了她,施展纵云术一纵一跃人又上了高台,将她放开,阿七定住身形,一颗心狂跳不止。
  “……”她心有余悸地望着身边的女人,不由自主地朝傅流云身边走去。
  “你助我脱离苦海,我却不能让你死在别人手里。”那女人冷冷看着她,抬手将她拉回自己身边。
  阿七惊疑地望着那女人,那女人花白的头发自头巾中漏出来,身上散发着清冷的似花非花的味道。面纱下一双阴鸷的眼睛满是杀气地瞪着她。
  “前辈……你……你……”阿七后退两步,那女人正是她一步一步自地牢背出来的眼瞎腿瘸的女人。
  现在她既不瞎也不瘸地站在她面前。
  “他是谁?”女人死死钳制住她的胳膊,冷冷地望着台上的傅流云。
  “他……他是我表哥,被这疯女人抓来当新郎,只不过因为他长得与那昆仑宫宫主有几分相像!”阿七讪笑着,“他完全不懂武功,也没有一丝内力。前辈,您好人做到底,助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好!”那女人冷哼一声,嘴角泛起一抹冰冷的笑意,仿佛寒风溯雪般刺骨,令人不寒而栗。那女人身上突然散发出一股凛冽的寒气,不由分说,不容她说出一个字来,那女人一只幽蓝的手掌已朝她胸口按来!!那女人方侵身到她跟前,却闷哼了一声,硬生生将手收回。那蓝幽幽的手,令她遍体生寒!
  好冷!阿七打了一个寒颤,忍不住地颤抖起来。胸口间一直水一样流淌的那股淡淡的暖意,瞬间消失殆尽。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寒冷,身体的每一个毛孔连同四肢百骸都被这股寒意冻结了。
  “阿七!”傅流云失声惊叫,他一把抱住她,怀中一团冰冷,眼中满是惊恐。那女人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势,那浓冽的寒意,如一团阴影笼罩在他心头,那种感觉,他太熟悉了。
  十岁那年,那一身红衣的女人,趁着夜色要取他性命。在荷花池畔,同样蒙面,同样穿着红衣的女人,一记寒冰魄朝他袭来。是那女孩儿替他挡了那记寒冰魄。湖水何其冰冷,那小小的身体又何其冰冷?他跪在朗月楼前一天一夜,苦苦哀求阿爷救她一命!阿爷说,寒冰魄是天底下至阴鸷的功法,非灵珠无药可解,可他去哪里寻那所谓的灵珠?那不过是传说。他流干了眼泪才求处阿爷出手,以烈阳掌封印她体内的寒冰魄。阿爷说,他只能暂时封印此寒毒,或三年或五载,只要能延续她的性命,他总能找到灵珠的。那些年,他漂泊在外,寻遍名山大川,拜访药王谷,灵枢山庄,回春堂……打听打探有关灵珠的任何消息和线索。
  数年间,一无所获。
  “是你,当年,荷花池边行凶之人,是你!”
  傅流云抱着那女孩儿,望着那个蒙着面纱的女人,他只觉得心里比她的身体还要冰冷刺骨。
  “哼哼,是又怎样?不是又如何?”女人冷笑着,不置可否。
  “还请阁下报上名来,冤有头,债有主。傅某曾发下毒誓,此仇不报,非君子!”
  那女人却不吱声,只是捂着那只手,望向夜色里高高的旗杆。
  “阿七,别怕,你不会有事的。”他轻轻抱起她,柔声道:“我带你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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