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梦醒

  酒香四溢，明月当空。
  经此一夜，她算才真正明白，梁教头心中原来也有着一根刺。
  只不过他扎进了心头，旁人看不到，便以为没有罢了。
  夜色寂寥，她起身回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饮了些酒的缘故，夜里很快入眠，恍恍惚惚之中，许步薇见到一位青年，他一人独自坐在石桌前，正在饮酒。
  少女站在院外，待看清楚此人的容貌，忽然间清醒大半。
  久违的，又见到故人的身影。
  许步薇目光微愣：“兄长……”
  听到有人呼唤，年轻人转过头来。
  “步薇？”
  她犹豫了一会儿。
  天际微白，许卫依旧穿着一身盔甲，腰中配剑，远处明月洒的光勋照在故人身上，如同蒙上一层淡淡的纱。
  许卫望着她，她心中一酸，眼眶也跟着有些微红，只是没有落泪。
  许步薇站在原地，她不敢上前，怕是一场虚幻。
  年轻将军浮出一抹笑。
  “这几日，过得可还好？”
  询问之后是一阵长长的静默。
  许步薇垂眸，将这些日子的委屈埋在心里，说道：“过得很好。”
  许卫点头道：“明日北秦攻打燕州，我这几日要留在营中，上阵杀敌。我会派人，连夜送你回长安，燕州，太过危险。”
  “不行，你不能去！”
  许步薇听到这，心底一阵急促。
  许卫站起身，不徐不疾的朝少女走来。
  依旧是意气风发的青年将军，许卫清秀的脸浮现在月光中，再近一点，直至许步薇眼前。
  她终于看清了兄长的面容，只是这一刻，却是让人感觉沉重的。
  “步薇，我必须去。”
  “将帅为国为民，本应如此，若是有一日战死沙场，是我在为枉死的百姓所行。”
  她忽然哽咽：“那我怎么办……”
  面前人提起酒壶，喝了一口酒，稍加思索。
  “小五如今留在军营，已经可以一个人。”
  “我……”许步薇语气微急道，“可是我……我什么也没有，待在荆南军营，我连自己是谁都快要忘了！阿父阿母都已不在，兄长跟我相依为命，你们不能把我一个人落下……”
  除了以前在燕州城的日子，没有人知道的真实身份，也没有知道她的叫什么。她每日靠一个虚假的名讳生存，怕被人拆穿，怕被人发现。
  这么久以来，她都快要忘记自己姓甚名谁。
  “谁说的，你不是有名字吗？”
  月光下，青年的眉眼变得越发清晰：“你叫沈彦。”
  “小五，你能做得到。”
  她不能，她做不到。
  许步薇看着面前人的笑容，他笑得越发温和，可许步薇的视线却越来越模糊，面前的人影似乎要如同谪仙一般远去。
  “兄长？”
  “兄长……”
  “沈彦？”
  一声呼喊声响彻耳边，似乎是有人忽然拍了她肩膀，许步薇猛的惊醒。
  “沈彦……”
  “你怎么了，全身是汗？”
  耳旁传来一人关心的的声音，许步薇抬头，忽然间周围从月下相谈，变成了荆南营帐。
  王霖一脸疑惑的看着她，喃喃自语道：“是不是这几日太累了。”
  他道：“不会是做噩梦了吧？”
  额头上还存有方才的汗珠，她点点头，面色有些苍白。
  “方才我看你一直未醒，便想把你唤醒，没想到……只听到你一直念叨你兄长……”
  周岩有些愧疚。
  前段时间他跟王霖待在一起时，曾听他说过。沈彦家中遭遇不测，想来家里人都已经不在，或者是过得不太好。来了军中，想念家人是常有的事，可惜他的父母早就双亡，对他们也没什么感情。
  这些事情，几人也不好多加询问。
  “你、你没事吧？”
  许步薇摇头，眼角的泪就要流下。
  “我先出去走走。”
  她起身，一股淡淡的失意浮现片刻，又消失不见。
  王霖叹了口气，从最初二人相识，他已经忘记这是第几回，许步薇会这样难过。
  虽然她从未说过，也从未提及，可是在他们面前，却是能轻而易举的看出来。
  亲人离世，最不能接受的，只有独独苟活下来的自己。
  *
  练武场上新兵云集。
  今日开始便是第二场比试。在这之前，三千多名的新兵已经淘汰了一半，再过一轮，便能有更大的机率进入卫川营。因此，大家伙也都更为专注往日操练。
  毕竟离接近卫川营，就只差两步，只有两步。
  “喂！臭小子！”
  身侧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
  “说你呢！”
  许步薇抬头过去，察觉到这些人是在对自己说话，也不由得停了下来。
  离他五米之远的地方，忽然站着几名男子。
  这些人的身影不算非常高大，她曾有些熟悉，先前在报名之时，似乎见到过一面，后来同他们纠缠过一番，她记得不深，便懒得再搭理。
  没想到，今日却又见到了。
  这些人还记得许步薇，而许步薇也记得他们。
  “就是你小子，叫沈彦？”
  还是同先前一般口气狂妄。
  饶是这样，她反而懒得与人纠缠，冷声道：“我不认识你们。”
  “不是？”面前人传来一阵刺耳的笑声，他盯着许步薇这副看起来生人勿近的模样，险些笑出声，“半个月没到，当初在招兵榜上曾见过你，怎么才过了几日，在军中出了名，就装不认识？”
  “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凌瑜兄弟你都不认识，骗谁呢？”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且不说他的身份已经在军中传的沸沸扬扬，就是上一次比试，赢得这般有脸面，但凡是一个新兵，都应听过凌瑜的名讳。
  他说不认识？
  鬼才信。
  几人又是引起一阵笑声。
  许步薇面色绷紧。
  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几人，脸色苍白，如同刚死的死人一般，一点血色也无。明明是夏日，怎么让人觉得有些渗人来着。
  凌瑜静在一旁，他方才没有出声，不知此人何时来路过，刚想说话，却不料传来沈彦的声音。
  许步薇冷声道：“你们很闲么？”
  空气中静了一瞬，连方才一直嘲笑的新兵，也忽然不知该说什么。
  “我……没啊，怎么……”
  他一下子有些结巴。
  “滚，离我远点。”
  新兵呼吸一滞，连带着凌瑜也皱了皱眉。似乎是有人惹得她不快，连带着不愿意给人脸色。
  许步薇从几人身边略过。
  “我……”
  身旁的人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她这人……居然敢如此粗俗。自打来军营里，他们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敢这样当着凌瑜的面出口骂人。
  这何常又不是在骂一旁凌瑜。
  “他、他疯了？”
  他咽了咽口水，又转头去看青年。
  凌瑜瞪一眼身旁的男子，神色不悦：“我让你惹他了吗？”
  “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