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死鬼,方丈给你念念经

  “你说的什么胡话?!”
  三皇子府,绫罗锦缎悬垂而落,浮艳的喜字贴满了府中每一个角落。
  三皇子满身大红色彩,眼尾染着醉醺醺的喜意,就等着今夜迎他觊觎已久的娇人入怀。
  即将到接亲的时辰,翊府却忽然来了人。
  他在这大喜的日子里鬼话连篇,先说银韵在府中哭闹,一定要去静安寺接狗,又说她半路上出了意外,坠下山崖生死不知。
  “晦气玩意儿。”三皇子大吼大叫,“本殿新婚之日,你就准备了这种贺词吗?!”
  “拖下去砍了。”
  也不顾那是皇帝派来的人,三皇子大声发号施令。
  殿内侍从只不过犹豫了片刻,他便亲自抽出剑,阔步走向伏跪在地的信使,比比划划,作势要砍头。
  三皇子妃衣着朴素,匆匆上前来劝道:“殿下,大喜的日子,莫要见了血。”
  “见血又如何?”三皇子拧起眉,思维异于常人,“砍了头,红彤彤的一片,喜上加喜,银韵定然喜欢。”
  三皇子妃眼角抽搐了一下。
  不是因为三皇子惊世骇俗的发言,而是因为他口中屡屡提到顾银韵的名字。
  顾银韵顾银韵,该死的顾银韵。
  为何顾银韵什么都不用做,单单是往那儿一站,就能得到季骁的全部目光。
  而她陪伴在季骁身边这么多年,格外卑微地爱他、顺从他,得到的只是他把她当做一个使用顺手的工具?!
  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啊!她得到的宠爱甚至都没有府里那些轻浮放浪的女婢来得多。
  她唯一尊贵的,就是三皇子妃的名号。
  而今,她这正妻的地位也要被顾银韵撼动了,季骁娶她时,可不见耗费有这样多的心思。
  念及此,三皇子妃又想杀掉府中的几个女婢泄火了。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她只能强颜欢笑地陪在季骁身边,劝他先问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再喊打喊杀不迟。
  “怎么一回事?”三皇子不耐烦问。
  “就是小人方才说的那么一回事啊,殿下。”信使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答,“小人说的全都是实话,还请殿下明鉴。”
  垂眸睥睨着脚边的传信人,三皇子脸上震怒与癫狂的神色逐渐散去。
  取而代之的,一种更为阴暗恐怖的情绪自他心底升起,一路烧灼而上。
  他的五脏六腑都被烈火吞噬住,反复炙烤。
  循着直觉——
  顾银韵坠崖失踪的说辞,他一个字也不信。他万分肯定,顾银韵是逃跑了。
  逃婚……
  逃婚!这个无耻、卑鄙女人,居然用甜言蜜语蛊惑住他,然后暗中策划着一场逃婚。
  三皇子抿紧的唇瓣抽搐了两下,弧度下沉,变得更为阴冷。
  啊……他早该知道的。
  他就是对她太心软、太纵容了,所以才惯的她有这样大的胆子。
  他不该尝试那些过于柔和的手段。
  他就应该把她关进暗无天日的房间里,用沉重的铁链锁住,让她每日里只能见到她,由他掌控她的全部。
  惩戒、规训、折磨……
  直到她一看见他就会畏惧地蜷缩起身子,却又不得不听从他的命令靠近过来,讨好地亲吻他的手指。
  事情应该是这样的……
  就应该是这样。
  三皇子愤愤扯去身上的婚服,随手抛掷一边:“备一匹快马。”他边说边拂过锋锐的剑刃,“我要亲自去抓她。”
  *
  翊府与旧朝皇子的联姻,就此沦为笑柄。
  三皇子怒不可遏,就当朝臣们以为,他与新帝间和谐的表象会因此撕破,京城中即将再起波澜时……
  他却只是纠集起一批人马,亲自上阵,去捉那出逃的新娘去了。
  同一时间,京城另有一批人马集结在外,由靳云率领,在各个城镇的盘问搜寻,为的是找到前朝太子季寰的下落。
  只要季寰尚还存于人世,季氏王朝就有复辟的可能。
  一日找不到季寰,一日不砍下他的脑袋,皇帝的位置,顾钰就一日坐不安稳;皇帝的卧榻,顾钰就一日睡不安然、
  于是,季寰与顾银韵就这样一前一后相继上了新王朝搜捕的名单。
  宛若一对亡命鸳鸯。
  深夜,天牢,烛火昏暗。
  顾钰现身于此,在侍从们的护卫下,目不斜视地经过一排排旧朝的死囚,抵达牢狱最深处的一个单间。
  他屏退左右,一人进入那囚房中。
  老方丈正盘坐在杂草铺就的床榻上,双目紧闭,手中拨动佛珠,嘴里念念有词。
  “方丈。”顾钰打断他的念诵。
  老方丈手上一顿,徐徐睁开眼睛:“你来了。”他坦然自若,丝毫不显囚徒的落魄。
  顾钰微微一笑,也在方丈对面不拘小节地盘腿坐下。
  “方丈当真不知舍妹在何处吗?”
  他不徐不疾地问道,面色平静,看上去并不着急知晓问题的答案。
  老方丈摇摇头:“不可说。”
  “好。”顾钰失笑,“好一个不可说。”
  自从把这秃头的老僧关进天牢以来,这句“不可说”,他已经听得腻了。
  “静安寺,现已在朕的掌握之中。”他盯住老方丈从容不迫的脸,话语里带上几分威胁,“身为方丈,你当真不顾寺里众人的死活?”
  闻言,老方丈的眼皮一颤。
  他缓缓转动眼珠,用苍老却不失智慧的眼睛与顾钰对视——他的眼睛里有着洞悉一切的豁达明晰。
  “陛下,我佛慈悲。”
  他合掌念一声佛,才继续道:
  “违天行事,实乃大逆不道,您已在错误的道路上走得太远,万不能一错再错了。”
  顾钰冷笑:“你不怕朕杀了你?”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方丈喟然长叹,“先是违背天道,再要触怒我佛,陛下,需要害怕的人,应当是您啊。”
  顾钰不再言语,只目光幽幽地盯着老方丈看。
  半晌后,他忽然恭敬地道了声“大师”,接着半是认真半是玩笑道:“大师,您看透朕了。”
  他语带试探,所谓“看透”,也蕴着更深一层的含义。
  老方丈不答,兀自转动起佛珠来。
  佛经喈喈,顾钰听的无趣。
  但怪力乱神之说,他却还是敬畏的,因此也不敢真在静安寺大开杀戒。
  这次没能撬开老秃驴的嘴,他以为又要无功而返,谁知……
  囚牢中,老方丈口中念诵不断的经文,竟要化作有形的利矢般,顺着耳道,一个劲儿地往他脑子里钻。
  他起初只道是心意烦乱所至,直到头脑崩裂,疼痛难忍,才终于意识到不对。
  “闭……嘴……”
  顾钰一拳砸在地上,神色狰狞。
  老方丈眉目低垂,不闻不视,仍旧念诵着往生的佛咒——
  贪慕人世浮华,躲避六道轮回。
  如此亡灵,早应往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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