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狐妖

  她以为自己死了。
  天雷滚滚，无情，现在想起来更是后怕。世界都是灰暗的，哪怕自己身上每一根寒毛都在雷劫中灰飞烟灭。
  她睁开眼，但见万里晴空，风清气爽。
  难道这就是死后仙境？
  她从没想过，作为一只妖，死后不是阎罗殿投胎转世，而是机缘巧合入仙班。
  难道是自己渡劫成功了？
  她抑制不住喜悦，站起来感受这辽阔仙——
  等一下......站起来？
  她吓得一激灵，颤巍巍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白净的双腿，还有一丝不挂的身体。
  自己那一身毛皮去哪里了？
  还有……尾巴呢？！
  “化作人形......成功了？”
  没想到自己真能在如此雷劫中挺过来，她分明记得，最后那一击雷劈气势恢宏，自己已经放弃......
  或许这就是人类常说的吧，置之死地而后生。
  “哟，没想到臭狐狸还真是个美人胚子！”
  不远处，竟然走出来三只奇形怪状的人。
  人？不，三只妖怪。
  一只头顶两角，黄牛精。
  一只嘴巴尖尖，鹦鹉怪。
  还有一只眼珠骨碌碌转来转去，唇上生着长长的胡须，老鼠妖。
  那对眼珠子正不怀好意地打量她的身子。
  她竟然不自觉地用手挡起来。
  挡哪儿呢？
  她突然想起人类有一种叫做衣服的东西，就像自己从前的皮毛，衣服......她现在就想拥有一件，一件足够合身的——
  “要不叫做狐狸精呢，果然是貌若天仙呀！”鹦鹉怪笑吟吟地说，“搞得我还舍不得下手呢！”
  “没想到这只小狐狸竟然能在如此雷劫中活下来......”老鼠精舔了舔嘴唇，胡须上挂着晶莹剔透的口水，“也不枉哥儿几个苦等这么久。”
  听上去不像是好事。
  狐狸狡诈——世人皆如此认为。
  实际上却不是，想想看，狐狸不过是为了躲避猎人的捕杀罢了。保住自己的命，怎么能说狡诈呢？
  或许连聪明都说不上，只能说对危险有极其敏锐的感知。
  现在，她便这样觉得。
  这三只妖就是危险。
  不论他们想做什么，绝对的危险，甚至胜过雷劫——天道严厉，但没有恶意。
  但妖有。
  她本能地做出行动，跑！
  撒开......两条腿......
  起先两步跌跌撞撞——人类真是可怜，两条腿行动怎么能算是跑呢？
  好在那三只妖怪气定神闲地瞧着，并不急于追赶，他们似乎很享受猎物疲于奔命的模样。
  世有话本，红拂夜奔，自己如今这样子，比之如何？
  跑！
  她才明白过来，自己并非入了仙境，也还没有被阎罗索命，正是好好活在残酷现世。
  好不容易才化形成功......
  跑！
  拼命，才有可能活下来。
  一直以来便是如此。
  山林绵延万里，天青，地湿。
  乱石染青苔，林深不知路。
  老树迷眼，情急之中，她竟然失了方向。
  身后三只妖怪不紧不慢地跟着，期待着她绝望无力的放弃。
  “山岭树仙，救我！”狐妖双眸含泪。
  忽的树影晃动，变换出一条羊肠小路，微风温柔拂过，为她引路。
  “谢谢！”
  她跌跌撞撞跑去。
  黄牛精怒气冲冲，“山神土地，找死么？！”
  树影再度变换移行，小道隐没。
  “等会算账！”鹦鹉怪尖鸣一声，高高跃起，展翅飞去。
  “牛老哥，先走一步。”老鼠妖就地一钻，消失不见。
  黄牛精踏碎土地，靠着蛮劲，径直横冲直撞而去。
  小道尽头，豁然开朗。
  哗啦流水声传来，九曲河边，竟有一个小店。
  她不顾一切跑去，忘了自己是只妖怪，也没记起自己已是赤身裸体的人。
  “救，救命！”
  她上气不接下气。
  当个人，竟然如此艰难。
  店门口，小二睡眼惺忪，紧接着直愣愣呆住——两条血迹从鼻孔滑下来。
  另外还有一人，正在吃东西，很香的东西。
  她才发觉，自己很饿，饿的前胸贴后背。
  “原来是搬救兵呢。”
  她猛然回头，还是那三只妖怪，还是那三张梦魇般的笑脸。
  咚地一声！
  小二吓得晕死过去。
  她没有了逃跑的力气，如果那些传说是真的，传说人与人之间会相互帮助，她只能颤巍巍把手伸向最后且唯一的希望。
  那个吃很香的东西的人。
  “救我......”
  ......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