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贵客
刘捕头正愁眉苦脸。
上峰小嘴一动，要求青苔镇季度考核必须凑够五只为非作歹的妖怪。
硬指标，笑脸和送礼都没用。
命令在两个月前便下达，现在离最后期限还剩半个月。
刘捕头离最终目标并未更进一步，这个差距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还差五只。
怪谁呢？
他向二十四门申请了捕妖师的援助，至今音信全无；他又向江湖门派送去了悬赏令，消息石沉大海。
至于他手下那几人：佝腰驼背的老马叔，肺痨多年的张哥，耳背的白爷子......
能有什么办法呢？年轻力壮的小伙都去长安洛阳上京那些大地方去喽！
讨生活，赚大钱，不寒碜！
可是，难不成要他自己抡起老胳膊老腿，挺着肥油大肚去黔灵山捉妖？
寒碜！真她妈寒碜！
他常常叹息。
哎......怪谁呢？
这时候，门外来报，有人接了海捕文书，还是黔灵山中三只大妖。
刘捕头垂死病中惊坐起：快请！快请！
周游坐在桌旁，瓜子水果齐全，香茶一壶。
他已经喝完了一杯。
院落里，三人正在检查妖怪的尸体，逐一核对。他们干得很慢，倒不是说仔细，而是流程不熟，每个步骤需要对着簿子再三确认。
刘捕头陪坐一旁，他的跟前只有三两个瓜子壳，周游的跟前，已经堆满了瓜壳果皮。
这个高人......倒很食人间烟火，他想着，不知好不好说话儿。
三人总算是清点完毕，拿着簿子的老马叔说道：“头儿，确认无误，的确是海捕文书上的三只妖怪。不过......”
“有什么异常？”刘捕头瞟了瞟周游，见他专心致志地嗑着瓜子。
“就是每个妖怪都少了点东西，牛角，鹦鹉尾羽......”
周游突然“啊”了一声，刘捕头还以为他噎着了。
“那个......我已经——”
“诶，无妨，身份对着就好。”刘捕头赶紧说道。他为官日久，以前也在大城当过差，知道修者们抓了只妖怪，为了对得起自己的辛劳，自然要赚两份钱。
一份当行，一份悬赏。
江湖规矩，自当遵守，况且......刘捕头还有要事相求。
“行了，你们赶紧上报，相应的海捕文书也撤了，至于尸体，早日送去火化。”刘捕头对着老马叔交代事宜。
不等周游开口，他又道：“至于高人的赏钱......”
老马叔见头儿这回如此雷厉风行，便想拍个马屁，接嘴道：“我这就去叫账房安排！”
谁知老马叔平日不多多练习，这回手法生疏，马屁拍得歪了——刘捕头脸色一沉——吓得老马叔战战兢兢闭了嘴。
刘捕头对周游笑道：“高人，稍安勿躁，这三只大妖作恶多端，在上峰那儿也画了号儿，需要上报之后，才能批下赏银......”
周游遗憾地啊了一声：这可麻烦了。他本来打算得了银子便离开，找个大城市好好吃一顿。
如今愿望落空，在这个小镇上恐怕得多住几日了。
“需要多久？”
“不久，不久！”刘捕头赶紧说道，“快则一两日，慢则两三日，绝不会超过五日——高人可在咱们小镇好好游玩几日，当散散心。”
老马叔这次看清了苗头，老大怕是有事相求，故意留人，定有私事相商。“我这就上报去！”示意另外两人拖着三只妖怪尸体退下了。
“行吧。”周游拍拍手，看着自己跟前那堆瓜果皮，抬抬眉毛。
我去......谁吃的......
他尴尬地清清喉咙。住几日便住几日吧，得空也能去看看小狐狸怎么样了，顺便也尝尝萝卜头的手艺。
“不知高人是否有落脚处。”
“没有。”周游实话实说。
正合刘捕头意思。“高人若是没有落脚处，鄙人这里可以安排。”
“安排？”
“安排！”
“可我的赏钱还没领——”
“不需高人操心！”刘捕头谄媚道，“包在鄙人身上！”
周游惊讶：嚯，这等好事？
“行吧。”
刘捕头暗喜：哈，成了！
“高人这边请。”
两人一同出了县衙，走在青石路上，拐过三四道小巷，来到一个客栈。
一个快死的客栈。
店面大气，精致装潢，一楼食客众多，飘出了浓浓的菜香。
此时正午，烈日当空，即便如此，周游也看出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鬼气，如薄雾一般萦绕在客栈的二楼。
这时，他又啊了一声，才明白刘捕头所谓的免费住宿——果然，不花钱便要花些力气。
“高人，请。”
二人刚踏入店中，腰宽肥臀的老板娘便迎了上来，动作有些迟缓，面色略显憔悴。
“三舅，你怎么来——”她见了刘捕头眼色，立马住嘴，但为时已晚了。
周游听了，但没往心里去。因为他被老板娘印堂的黑气吸引。黑气顺流而下，遍及了眼袋、耳垂、双唇，寻常人看不见，或许还当她双颊潮红是福大命大的模样。
周游却一清二楚，那是死气。
有人，不，有鬼在偷老板娘的阳气——两个月，她必死无疑。
周游上前一步，啪一下打在老板娘额头，留下一个红掌印。
死气烟消云散。
“有蚊子。”周游拍了拍手。
刘捕头大惊，高人莫不是疯了？这天气哪来的蚊子？
老板娘被突如其来的一掌生生打懵，待回过神来，不由得怒冲脑门。
“想干什么呢！”刘捕头赶紧站到两人中间，使劲给侄女使眼色。
老板娘喷出两道重重的鼻息，忽然觉得神清气爽。该说不说，她纳闷起来，这一下还挺舒服......
“咳咳......”刘捕头介绍道，“这位是远道而来的高人，贵客！”他着重说了最后两个字。
老板娘顿时明了，她也不是第一次服务刘捕头带来的贵客了。这种客人，虽然难将就了些，可对自己生意实打实的有利。
但是，如今店里情况，三舅应该清楚呀，怎么还带贵客来......
她趁周游不注意，拉了拉刘捕头衣角，“三舅，客房不能住——”
刘捕头抬起手，“还不赶快给高人安排一间上房！”
“这......”
刘捕头怒目而视，“这什么这，还不赶紧得！”
老板娘耸耸肩，换来小二，说了。
小二瞪大眼，疑惑地看了看周游，也没敢言语。
“高人，不必拘礼，尽管吃喝！一切开销用度，都算我账上！”刘捕头殷勤地说道。
周游拱手，“谢过刘捕头。”
刘捕头与老板娘的对话，小二的惊诧，周游混似没注意，不过，最后店小二讥讽的嘴角，他倒是看在了眼里。
小二脸上却没有死气。
“这边请，客官。”
“啊。”周游跟着上了二楼。
当店小二和周游消失在楼梯拐角，所有食客都停下了吃喝，满脸惊恐地看着这一幕，紧接着便窃窃私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