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民意

  西月眉深似海。
  这两人的对战，需得万分小心。
  叫花地欧阳齐，酒仙洪谷风最得意的弟子，半步天元，实力深不可测。当年宗门大比，对云心一见倾心。若不是曾经天下第一的李长庚，他与云心也算得上门当户对，金童玉女。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喜欢，本就没有道理。
  现在那个挡在欧阳齐与云心之间的人身死魂消。
  西月能察觉到欧阳齐双眸坚定神色，看来他这回是势在必得。
  但却还有一人。
  云今安。
  世人皆知，云心把这位桃花楼的师弟当做亲弟弟对待，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她把自己困居云境城七年，他把自己放逐桃花楼雪峰七年，皆是为了一人而已。
  云今安参加比武招亲，难道是为了迎娶自己这位姐姐不成？
  非也，非也，他不过是来把把关罢了。
  醉酒道陨已七年，一朝重登地藏间。
  桃花楼万里挑一的天才，如今到底什么修为呢？
  双雄对峙，必有一伤。
  云境城怎么会如此安排？
  这不是给了那群妖魔可乘之机么......
  正思考间，她耳内传来声音：
  “影石有异。”
  西月登时诧异。她瞧着身旁裁判官，似乎并没有听见这个声音。视线扫过，那群妖魔嬉皮笑脸，鼓掌叫好；寒山寺的秦松神色担忧；裴千尘正与那捉妖师说话，那个捉妖师周游打着哈欠，一会儿盯着擂台，一会儿又看看裁判官......
  【传音】么？
  她又望向上万观众，人海茫茫，哪里能寻到那个传音之人呢？
  到底是谁？
  她自己也是地藏修为，若要对她专门传音，修为定是地藏或是之上才对。在场的人中......她抬头看了看，难道是门主？或者是云城主？
  影石有异......
  她当机立断，喊道：“二位稍等！”
  云今安和欧阳齐朝她看过来，不仅如此，怕是全场目光都集中于此。
  唉，当初不该答应王行孙，这等抛头露面的事，有违万事屋风格。
  裁判官疑惑道：“西月堂主，有什么问题？”
  她察觉出裁判官眼里异样神色——你也这么觉得吧？
  今日对战排序，白泽和三公子真的好运么？
  她一直关注着那群妖魔，的确没感受到异样的气息流动。如果并非他们做的手脚，那或许就是影石本身出了问题。
  西月把手放到影石之上，深红的灵气缓缓流入其中，如蛛网般蔓延。原本显示着云今安和欧阳齐的画面开始颤抖、变换。西月忽然感受到了什么，喝了一声：“出来！”
  喀——
  影石竟然生出一个小石头来！
  观众大惊。
  只见那个小石头圆滚滚，咕噜咕噜从裁判台落下，忽然生出手脚，朝演武场外跑去。
  妖？
  西月手一挥，一道铁网正好将小石头困住。
  小石头东撞西闯，对铁网奈何不得。
  只听见他惊恐地朝那群妖魔呼喊：“三——”
  一道妖气闪过，小石头瞬间化作齑粉。
  西月冷冷道：“三公子好厉害呀！”
  三公子气定神闲，微微抱拳：“没想到云境城中也有这等卑劣的妖物为非作歹！本次比试，光明正大，凭各自实力争胜，我千相宫义不容辞！容不得这等妖物，丢人现眼！”
  一番话说得西月哑口无言。
  死无对证，真相如何，便靠各自的嘴了。
  裁判官赶紧示意，火速更换了一块新的影石。但擂台却来不及修整了。
  不过……对战顺序有人操控，那云今安与欧阳齐，打，还是不打呢？
  西月与裁判官踌躇不定。
  这时候，观众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嗓：“我们要看云今安对欧阳齐！”
  这一声引得其余人争相应和。
  这一场旷世对战，任谁也不愿错过。
  民意如此，山呼海啸，犹如巨浪滔天，将整个演武台淹没。
  谁也不会在意这场战斗的利弊。
  云东风暗自捏紧了拳头。
  简不知轻摇折扇，举目四望，见百姓眼里尽是癫狂。
  慧竹三人不知所措，就连小七也忘记了吃食，在汹涌热情中怔住。
  只有那些妖魔兴奋无比。
  裴千尘喃喃道：“这也太......”
  周游无奈摇摇头，他传音西月，已经做得仁至义尽。一人之力，又如何抵得过民意二字？
  事已至此，欧阳齐道：“云兄，看来今日一战，无可避免了。”
  云今安面无表情，“无所谓。”
  裁判见二人已做好准备，只得扯着嗓子喊道：
  “比试......开始！”
  *
  时间从来不会治愈，他只会让裂隙越来越宽广。
  七年未见，相顾无言。
  云心与云今安就这么站着，看着，等着......
  他看上去又长高了些吧，瘦了，眼神中的多了一丝挥之不去的忧伤。
  她看上去......云今安终究低下眼去。
  “小......你来啦。”云心笑了。
  “啊。”云今安道，“云心师姐，我来......来看看你。”
  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
  又是一阵沉默。
  云心瞧见他右手中握着的神剑【龙鳞】。云今安注意到了，将剑藏到身后。
  “进来坐坐吧。”
  云今安点点头。
  屋里，一桌，两椅，凉掉的茶。
  那把天下间人人求而不得的神剑【千里】就这么斜靠在墙角，旁边，只有一张简简单单的竹床。
  这边是红袖榜首甲的闺房么？
  云今安瞧着云心身上的素色长袍，想起师姐当初模样，如花似玉，意气风华，不觉暗自心伤......
  “我这儿可只有凉茶了。”云心笑道，语气已不那么生涩。
  “没事的。”云今安略有些慌张，“不要紧，我喜欢喝凉茶。”
  “怕是喜欢酒多些吧？”
  云今安脸红了，支支吾吾道：“现在，不喝了......”
  云心瞧了瞧他，“嗯，现在的你，看上去很好。”
  “那......”云今安道，“云心师姐，你现在......好么？”
  云心怔住了，她似没有听见。接着，她笑了：“放心，我很好。”
  云今安心上又痛一分，点点头。
  云心道：“我听说你也参加比试了？”
  云今安噗呲一声，茶水喷了出来。“那个......云心师姐，我可不是要——”
  “我知道。”云心道，“你是为了帮我审查审查呢。”
  云今安似摇头似点头，他仿佛鼓起勇气才开口：“云心师姐，这次比武招亲......难道你真是为了给自己挑一个夫君？”
  云心的眼神让他有些心慌——难道她知道这个问题并不单纯？
  他们二人就这样坐在屋中，凝视仿佛持续了千万个世纪，日换星移，沧海桑田。
  终于，云心道：“是啊，我也该嫁人了......”
  云今安默默低下头，双手攥紧，那道气息迟迟不愿叹出来。
  “云心师姐......我明白了......”云今安道，他把【龙鳞】放在桌上，站起身来，“我们去藏兵冢吧。”
  云心挑挑眉：“为何？”
  云今安幽幽道：“这本来就是藏兵冢的东西......是时候还回去了.......”他神色坚毅，“我想把【龙鳞】放在它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