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离山迟疑 心计要显
云遥醒来之后，捣药怕他再发生意外，就一直暗地里跟着。可这只玉兔精总是藏头露尾，就连百草都看得清楚，更不用说云遥。
“别再跟着我”，云遥微侧头，语气冰冷，余光看向廊柱之后。这时捣药将露在外面的裙摆往里收了收，等听不到他的声音才慢慢露出头来。
不想她刚一露头，就与云遥四目相对。她顿了一下，轻咬了唇，发出闷闷一声：“尊上～”，然后从廊柱之后走了出来。
云遥不动声色，看向她的眼神中带着警告。她见云遥一脸严肃，便站在原地不敢上前，只视线环顾周围后停到了百草身上，于是她几步跑了过去抢走了百草手里的扫把。
“唉，你干嘛？”，百草觉得突然，略有些惊讶。可她却是一句不说，手里攥紧扫把，身子紧紧贴着百草想要躲开云遥的视线。
直到云遥离开后，她才从百草身后出来。百草见她撅嘴不言，心里已经猜到几分：“又惹尊上不高兴了？”。
她皱着眉头，揪扯着手中扫把，言语间显的有些担心：“我是怕尊上再遇到什么危险”。
百草自然知道她的心意，说话间将她手中的扫把接了过去：“你的心意尊上心里都明白，只是你不该跟踪他”。可捣药却一心系在云遥身上，根本没有听到他刚才所说。
“不行，尊上万不能再受伤了”。想到悬逸曾说过的话，捣药心里总是放心不下，她还是决定跟上去看看。
来到殿外，她见云遥站在不远处，身旁还站着落雪，二人不知在说些什么。她一直都不喜欢落雪，而且云遥这几次受伤都是因落雪而起，眼下又见落雪纠缠云遥不放，她心中怒火难压。可想到云遥那让人胆寒的眼神，她刚迈出去的腿又快速收了回来。
她退了两步躲在墙角，狠狠盯着落雪，小声嘀咕：“真是个扫把星”。
此时百草已将院内收拾妥当，抬头间见她鬼鬼祟祟的身影，便走了过去：“在说谁？”。
忽来的声响将她吓了一跳，她即刻转身就要动手时看清了身后竟是百草。她责怪道：“你走路不出声嘛？”。
百草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吓到你了”。说话间，他的视线落到了不远处云遥身上。少许，他回过头来又再次劝说：“不是说了，你不可再跟踪尊上的吗？若是让尊上发现了，你可是要受罪的”。
“我受罪不要紧，可不能让那个扫把星再害了尊上”，捣药话里话外都针对落雪。
百草知道她一向不喜欢落雪，可落雪留下也是云遥应允的，以后大家相处的时日还多，不能总是这么剑拔弩张。
“落雪看着清冷，可她内心纯善是个不错的姑娘。我倒是奇怪，你为何这么讨厌她？”。
捣药猛地看向百草，气他总是向着不想干的凡人说话：“我就是讨厌她！若不是因为她，尊上怎么可能变成这样！”。
百草觉得她有些不可理喻，道：“尊上为三界安宁奔波，总是要受伤的啊，这和落雪有什么关系？”。
他们二人的动静早已被云遥和落雪听到。落雪看着他们打闹的场景，想起了玄灵和太虚道长：“她的性子到很像玄灵师叔”，说话间，她微蹙了眉，心里似是打了什么主意，眼底掠过丝坚决。
一直在暗中跟随落雪的紫陌此时现了身，她来到落雪身旁，接了她刚才的话：“是啊，师父性子泼辣，总是嫉恶如仇。想起来，我和师姐师兄离开冷泽院这么久，只留师父一个人，也不知道她老人家现在怎么样了”。
看着落雪眉间不展，她知道冷泽院在落雪心里始终是重要的。如此，即便没有捣药帮忙，想让落雪自愿离开月华宫，可从冷泽院下手必定能成。
落雪沉眉许久，刚要说时被云遥打断：“无为恢复的如何？”。她顿了一下神，没想到云遥会问这个。
“师兄的毒已经解了，只是灵力被耗，需要时日才能恢复”。
“嗯”。
见云遥面色不似从前，那黑眸也失去了往日光泽，落雪心里有些担忧道：“你的伤……可好些了？”。
她这般关心的话让云遥心中一悸，可是想起那日看到她和无为相拥的场景，他怕自己会错了意。稍等缓和之后，才道：“我没事”，话音未落，心口阵阵刺痛来袭，衣袖里他紧紧攥拳骨节泛白。他强压着喉间涌上来的腥甜，装作若无其事。
紫陌见落雪似有话要说，问：“师姐，你不是说来找尊上有什么事的吗？”。
“我……”，话就在嘴边，可她察觉到云遥有些不在状态，便迟疑了。
云遥有些坚持不住，眼看鲜血就要溢出嘴角，他不等落雪说完就先行离去。
墙角处，捣药见云遥离去，赶忙追了去。路过落雪身前，将她狠狠瞪了一眼。
回到永春阁，落雪依靠在湖心亭的围栏上，月光映在她的眼眸中若秋波婉转，可她的神色看上去却有些焦灼。原本下定决心的事，可见到云遥那双暗沉的双眸时，她犹豫了。
这时无为缓步走来，见她满眼心思，问道：“有什么心事可以和师兄说说”。
落雪回眸：“师兄怎么还没睡？”。
无为嘴角总是带着那般温和，他坐到落雪身旁，道：“见你一个人坐在这里，所以过来看看”。
落雪抬头看向天际，若有所思：“师兄，你说师父现在会在哪儿？”。
当初，无为为了太虚道长的遗愿才带着落雪来到灵山，可灵山并未像他想的那般无忧。经历了这么多，他见落雪眉间忧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带落雪来这里。
“即使你真的堕落成魔，师兄也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可你留在这里，我不知道尊上会不会为了三界安宁而选择杀了你”。他低眉垂眼思量中，看着眼前落雪，眼中尽是疼惜。
落雪见他看着自己出神，道：“师兄，我有话跟你说”。她的手覆在无为手背上，嘴角牵起一丝笑：“我们，回冷泽院去吧”。
无为心中刚有此意，不想她竟先说了。
“想好了？”。
“师父让我来灵山，是想让灵山仙泽抑制我体内妖魔。可我心里总是不放心玄灵师叔，我们回去只要我勤勉修炼，有师叔和师兄在，一样可以抑制妖魔的”。
或许是此番无为中毒之事让她明白，只要自己在意的人能平安在身边，她会不会被妖魔所扰并不重要。她眉间的那抹焦灼和眼底的一丝犹豫全是对云遥的担心。
“好，无论在哪里，师兄都会守护在你身边”。
第二日清晨，落雪来到玉虚殿和云遥作别。门口，她迟疑未进，回想起昨日云遥的气色，她知道他身上的伤并没有好，云遥如此都是因自己而受。
踌躇间，她见殿内云遥一如往常半躺在案桌前，脸色苍白，几缕碎发在额前垂落，眉宇间显露一抹疲倦。
云遥闭着眼，冷冷一句：“还打算站多久？”。从他说话的气息中，落雪听的出来，他的伤似乎比昨日更重。
“你的伤……真的不要紧了吗？”，落雪蹙着眉，神色担忧地看着他。他缓缓睁开眼睛，没有回应落雪的话，只问：“你有事找我？”。
落雪掀了掀唇想要说些什么，却见云遥嘴角刚刚拭去的血迹。
“我和师兄……打算回冷泽院去”。
“多久？”。
“我不过是个凡人，不该留在这里”。
闻此，云遥的手滞在半空，他眼底掠过一丝慌张，紧紧握着手中的杯盏。少许，他压下心中不舍，冰冷声道：“你是要离开这里？”。
“嗯”，落雪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可从他的脸上却什么都看不到。
云遥将手中杯盏缓缓放在桌上，道：“这月华宫可不是凡间，去留随意”。他是不想让落雪离开，一则是因为落雪体内魅魄绝不能离开灵山，二则是他真心想要挽留又不知如何去说。
见他有些不悦，落雪道：“云遥，我来只是想和你告别”，话罢，她转身想要离开。
“所以，昨天你来找我也是为了说这个？”。
落雪站在门口没有回头，她心里一阵绞痛。云遥来到她身边，眼底显出一丝柔情：“为什么要离开？”。
还未等落雪回答，他的心也似被什么揪扯了一下，疼的他不能呼吸。看着他紧抓心口的手指节已经泛白，落雪关切道：“你还好吗？”。
云遥不能再说，他摆了摆手道：“你先走吧”，然后转身回到了床前。落雪身影渐去，一股腥甜霎时涌上喉间，他哇了好大一口血，染红了他雪白的衣袖。
他伤太重，几枚金丹根本不能解决。这些天他为了不让落雪担心，强撑着自己装作平常。可身体总有承受不了的时候，双眼迷离中，他喃喃自语：“你，不能离开这里”。
“你的伤根本没有好，这些天你都是装的？”，落雪忽然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分不清楚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那被鲜血染红的唇瓣微微一扬。
落雪来到床前，看到他嘴角还在涌出的鲜血，心情似坠了巨石般沉重：“为何要骗我？”，她想帮云遥抹去嘴角的鲜血，不想却被云遥的手拦下。云遥的手如此冰冷，冷的直让人打颤。
“太虚一早就知道，你体内妖媚气息浓厚，所以才会让你来灵山，只有这里才能消磨你体内的阴郁之气”。
见他快要支撑不住，落雪有些不知所措：“先别说这些，我帮你疗伤”。说话间，她就调动体内灵力，不想灵力还未聚至指尖，又被云遥拒绝。
“不劳费心，你还是省些力气，免得体内妖媚趁机游走”。云遥知道她体内魅魄暂时没能苏醒，是因灵力压制。眼下他所受的伤即便是落雪倾尽全力也于事无补，反倒会给魅魄苏醒带来机会，如此落雪也会性命不保。
虽然他也知道魅魄苏醒已是必然，自己无力阻止。可他总还在想能够保全落雪的办法，只要落雪还在身边，他就还有机会。
这个时候无为走了进来，刚才他们的谈话他都听了去。原是他怕云遥会为难落雪，所以才跟在她身后。
“师兄…”。
见落雪眼中有些犹豫，无为也知她是担心云遥。可云遥毕竟是天神，无论如何都要比他们几个凡人厉害。既然决定离开，就不能再有留下的理由。
他看着落雪，抿唇而道：“别担心，尊上不会有事”。紧接着他看向云遥而道：“当初师父让我带落雪来灵山，也是想用灵山仙泽助她炼化体内妖媚。在灵山的这些日子，落雪体内的妖媚确实也未曾流露。不过我想，就算是回到冷泽院，有我和玄灵师叔相助，也可以抑制她体内妖媚，尊上不必担心。如今尊上伤重，我们在这儿总会打扰尊上静养，还望尊上允我们离开”。
无为不知魅魄厉害，他只是关心落雪，只要落雪能够一生欢喜。
“好……”，只此一字，云遥再无其他，他实在是有些气力不支，他也不想让落雪看着自己太过狼狈。
离开时，落雪回头看向云遥。
“云遥他……伤的很重”。
她这般想着，无为牵起了她的手：“走吧，我们该去和紫陌说一声”。
彼时，紫陌已在冥湖畔，是流沙召她前来询问落雪情况。
“这么多天过去了，为何你没有一点儿消息？”。流沙的话阴森森地萦绕在紫陌耳边，她手指指腹轻轻划过紫陌的脸颊，然后挑起她微含着的下巴。
紫陌心里害怕，身子颤抖不敢乱动。流沙将手快速收了回去，指尖在她的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流沙嘴角带着邪魅，她来回晃动着手指。紫陌觉得自己脸上的血痕竟在慢慢褪去，可伴随而来的却是催魂落魄的疼。疼痛让她跪倒在地，她双手紧紧捂着脑袋，只一瞬间头发就被汗水浸透。
“求你，放了我吧！”，声声哀求中，她昏倒在地没有了挣扎的力气。
流沙见此，收了法力，鼓虫这才停息。
“废物！和你娘一样！”，流沙甩袖而去，走时留下一句：“再给你两日，若两日之后落雪还没有离开月华宫，后果你自己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