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瞬间的转变

  孙县丞拱手:“卢大人,孩子们的事我甚少干涉,若是有冒犯的地方,还请您海涵。”
  别看孙县丞平日里,暗中指使手下人跟卢秀宁作对。
  但是像他这样的人,勾结地方大户,能维持地位,靠得就是八面玲珑。
  今日刺史大人一句,你做的不错,已经为你请功。
  孙县丞就知道,以后卢秀宁的前途不可限量。
  接下来对于卢秀宁的策略就必须变化,所以他比先前更加的客气了。
  “没有什么海涵的,我认为你儿子最近的做法很好,有了几分读书人该有的样子了。”卢秀宁还很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说道,“正巧我弟弟也在叶家读书呢,两个人关系越处越好,希望咱们两个人也能紧密合作,将北海县治理的井井有条。”
  “卢大人放心,下官定当全力配合。”
  “还有,最近有个学子叫做温华,受了些屈辱,上面的问题我已经摆平了,你帮忙造势一番。”
  孙县令点了点头,温华的事情,他听孙望峰提过一嘴。
  他也很欣赏温华,不希望这样的人一身脏污。
  二人边走边聊,就在一日之间,因为刺史的一句话,就从龙争虎斗,变成了并肩作战的战友。
  卢秀宁听着孙县丞说自己儿子的事情,她心里很是羡慕。
  她的弟弟卢照凌,其实很聪明,但一直无人引导,她自己太忙,父亲早早去世,老母亲管不了,卢照凌无人约束性子便越来越跳脱。
  好的不学,非要学一身纨绔气。
  还跟着一群游侠儿胡作非为。
  他不是总喜欢往叶家跑,怪孙望峰跟他抢叶琛吗?
  自己就给他这个机会。
  一回到北海县,卢县令就让人去清风书院将卢照凌接回来。
  她面色严肃的道:“明儿我要去一趟清河村,你随我一起去。”
  卢照凌听完大喜,连忙道,“阿姐,你终于明白了?老叶绝非池中之物,像是这种男人,下手要趁早。”
  “我看揍你也要趁早!”卢秀宁立刻赏赐了他一顿竹笋炒肉。
  天燥无风。
  猛烈的阳光照射下,豆粒大的汗珠从鬓角、额头滚落,滴入农田。
  如果是前世,这种天气,叶琛是连房间都不出的。
  就老实的躺在空调屋里,跟小姐姐们玩耍。
  可眼下,他已经为人父母,不仅要有做父母的样子,农活还必须身先士卒。
  他感觉他都快要累散架了。
  没有收割机,他只能跟孩子们一起,顶着烈日,轮流收割,然后挑回家堆在打谷场里,田里收割肯定会有遗漏,小壮则负责背着筐捡地上掉落的稻穗。
  这个时代,谁也别指望去人家田里捡遗落的稻穗,那叫偷。
  留守在家里的人也不轻松,赵菁菁负责脱粒,就是拿着稻子,一把把举起来,往木盆边儿上砸,谷粒就会掉下来。(这种操作模式,现在北方可能看不见了,但是有些人家种植花生,操作方式非常类似。)
  因为新收割的稻子,还有水分,脱粒并不彻底。
  于是会将稻穗扔在谷场晾晒。
  接下来就是温华的工作,他拿着连枷(大号双节棍,也可以给小麦脱粒)打稻,一遍又一遍,直到所有的谷粒脱落为止。
  赵菁菁是孕妇,温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两个人的工作效率很慢。
  搞了半天也没有出多少成果,最终还得四壮们群力完成。
  搞出来的稻谷就在打谷场上暴晒,来福、旺财、绣球三兄弟,围着打谷场逛游,保护家里的粮食,连路过的耗子都要挨上三把掌。
  谷粒的水分彻底晒干之后才能进行脱壳工序。
  叶琛割了半天的稻子,感觉浑身无力不说,心跳还越来越快。
  手心被磨出来一排血泡,碰一下就疼得厉害,一抬腿甚至还差点摔倒在地里。
  无奈之下,只能跟三壮换班。
  他将割下来的稻子收到一起,用草绳捆起来,然后用扁担挑回家。
  稻田离家里不远,但这大太阳底下,挑着这么重的东西,一路走回去,也让人累得气喘吁吁。
  到了院子门口,放下稻子,叶琛感觉自己的肩膀上好像也起血泡了。
  他觉得自己丢光了男人的脸面,还有原主真的很垃圾。
  即便是自己经常锻炼,也没有让其皮糙肉厚。
  一点都不真男人。
  他走进里屋,把衣领子扯开,左边肩膀一片通红,右边肩膀上已经破皮了,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赶紧从商城买药膏涂上,左右肩膀各涂一点,手掌心也涂了一些,清清凉凉的总算是舒服了不少。
  叶琛坐在椅子上休息,不由得感叹。
  无论什么时代,老百姓永远是最辛苦的一帮人。
  然而最穷的,依然是他们。
  “华儿,你过来。”
  叶琛招了招手。
  在院子里打稻子的温华走进去,顺道喝了一口水。
  叶琛把他的手拿过来,这孩子的手掌心也破皮了,打稻只是相对于收稻子而言没那么累,其实也是个体力活,温华要是回温家,肯定不需要做这种活儿。
  “要是累了,就坐着休息一下,脱粒的事可以慢慢来。”
  温华摇摇头:“辛苦确实辛苦,但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叶琛失笑着给他涂药膏,这药膏是很古朴的外包装,看不出来什么异常。
  他走进灶房,取出几个碗,从商城里买了些藿香正气水倒碗里,然后拿出去递给温华和赵菁菁。
  “这是我采的防暑草药熬的,都喝了。”
  温华和赵菁菁都没有任何怀疑。
  毕竟他都能找到灭蝗的草药,认识防暑的草药实在是太正常不过。
  叶琛又跟温华说了些他现学现卖的农田经验,便带着草帽,拿着扁担回田里去喊几个小子回来喝防暑药,要是热晕在田里,那就麻烦大了。
  全村都在忙碌,不管是老人还是孩子,都在做力所能及的事,稻子要尽快收回家,收回去了要尽快脱粒,脱粒后还要去皮……这一连串的事忙下来就到了八月。
  还没走到田间,叶琛就看到一辆马车停在了清河村的入口处。
  这辆马车他认识,是卢县令专属香车座驾。
  平时村里来了马车,村里人绝对会一窝蜂围观。
  但现在,村民们忙的晕头转向,眼睛里只能看到稻子,一起身抬头就有些晕头转向,根本就没注意到马车的靠近。
  那辆马车继续朝前,停在了叶琛家门口。
  他顾不上去田里找几个孩子,回头往家门口走。
  马车停下,卢县令从马车里走出来,紧接着,卢照凌也跟着一起出来。
  温华放下连枷,赵菁菁也赶紧过来,两人行礼:“草民、学生见过县令大人。”
  卢县令挥挥手:“以后不必再行此大礼,我今日来,是给你送东西来的。”
  她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递过去。
  “这是王爷的亲笔书信,以后有武家子弟找你麻烦,你就拿这封信给他。”
  温华双手接过,诚恳道:“县令大人的恩德,温华铭记于心……”
  “什么恩德不恩德的。”卢县令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年院试,一定要跟本县争口气。”
  科举并非易事,每年出来的秀才非常有限,而且北海县贫穷也算了,读书成材的人还少,每年都被其他县嘲讽,至于考上举人,更是难上加难。
  虽然有清风书院坐镇,但是成绩依然不如隔壁的安丘县。
  她希望温华能夺得头筹,压一压安丘县的气焰。
  卢照凌有些不服气:“姐,你说这话置我于何地,我学问做的也还可以,未必不能再考场上拔得头筹。”
  卢县令冷笑一声,懒得多说什么。
  县令的亲弟弟,周边儿阿谀奉承的人很多,再加上这小子确实有点诗才,就真的以为自己是大才子了。
  温华这人,不畏权势,一肚子墨水,让这小子跟着温华多学学,说不定还能把这小子带上正道。
  再者一个,父亲死的早,母亲溺爱,这小子一直养尊处优,没吃过苦头,不知道人间疾苦,也不知道能够无忧无虑的读书,相对于贫民百姓来说,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情。
  让这小子在清河村待一阵子,压一压浮躁的心性,对以后的人生路只有好处没坏处。
  正说着,叶琛就走进了院子,他正要行礼,就被卢县令给制止了。
  “叶先生,我今日来,是想拜托你一件事。”卢县令没有端着官老爷的架子,放低姿态说道,“青州有三分之一的地界颗粒无收,接下来可能会面临流民乱窜,土匪盛行的局面,我怕是要忙一阵子了。”
  叶琛微微挑眉。
  流民乱窜,土匪盛行,这些破事他一个小老百姓可没啥办法,县令大人这是疯了吧,竟然来问他一个农民这种政事,他哪知道该怎么办……
  “我想让舍弟在清河村住一段时间。”
  “住就行啊,令弟先前不也一直住吗?”叶琛疑惑道。
  “此住非彼住,先前他住在豪华的马车里,一点教育意义都没有,这一次我想让他彻彻底底的住在乡下。”
  “姐,你说什么?”
  卢照凌整个人也惊住了,同时连忙补充道,“孙望峰这厮都每天回家的。”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余地。”卢县令向叶琛拱手,“叶先生教子有方,让本县佩服,而舍弟顽劣不堪,实在让人头疼,在这样下去,我担心他连孙望峰都比不过……”
  卢照凌不服:“姐,孙望峰让我打的跪在地上叫爷……”
  “闭嘴!”卢县令一记冷眼扫过去,继续朝叶琛道,“本县知道这个要求过于唐突,但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舍弟顽劣,叶先生只管教育,不用顾忌他县令之弟的身份,该骂就骂,该打就打,他若是敢反抗,叶先生尽管来找我。”
  叶琛:“……”
  他没有生过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教育孩子,县令大人究竟是怎么看出来他教子有方?
  卢照凌这家伙,一看就很欠揍,是那种叛逆惹事的少年,他真不想留个麻烦在家里。
  他担心卢照凌领着一群游侠儿把他家烧了。
  于是乎,叶琛开口道:“明府,各村的情况您也了解,学生家中也不免忙碌,如何有时间照看卢公子,清风书院学风浓郁,何不让他继续读书。”
  这个时代让一个读书人,不去读书,在乡下浪费时间,是很严肃的政治错误。
  叶琛的回绝很有道理。
  当然,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叶琛自己也很忙,家中已经人满为患,且有女眷。
  请一个公子哥回来,会很不方便。
  “叶先生,”县令坚持道,“本县知道您的意思,无非是怕舍弟娇贵给贵府增加麻烦。可也希望你能了解本官望弟成材的拳拳之心。这孩子放浪惯了,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若不及时纠正,怕是难成大事。况且您收一个孙望峰也是收,再收一个也是一样的嘛!”
  叶琛刚想说不一样,孙望峰给了钱,而且我也没教他啥。
  卢秀宁就补充道,“当然,也不白给您增添麻烦,舍弟的住宿费、餐费由本官承担,而且舍弟及舍弟的书童,也可以帮您干一些农活。”
  叶琛:“……”
  说得轻巧,我一个诚心实意干活的成年人,都算不上是主力。
  温华天天闷着头,受苦受累,也干不了多少活。
  老子能指望他一个公子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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