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苗疆寻药

  几人正兴奋着,忽见吹管的领头男子眼睛暴凸,剩下的一边脸迅速涨成青紫色,呼吸不过来似的。
  他们急忙把人扶过来,小声又急切地问:
  “大哥,你怎么了?”
  “大哥,没事吧?要不要紧?”
  “大哥你别吓我们啊!”
  ……
  “你,你们”
  男子抬手指他们,眼睛翻着白,想骂“你们这群蠢货”。
  他都快窒息了!有没有事,没眼睛看吗?!
  没撑过几秒,男子突然身体抽搐,没多会儿就彻底翻了眼白。
  几人被吓呆了,想来想去咽着口水催老二:“二,二哥,大哥这咋了?你试看看。”
  “你们他妈的出了事就推我!”
  老二骂了声,吸口气,抖着手指伸到他鼻子下,随后“啊”一声尖叫瘫倒在地,惊恐的表情已说明一切。
  “快,快!”他软着腿眼睛睁得老大盯向旁边的门,一转身就跑,身后像有鬼在追。
  其余人瞪大眼睛,收尸都顾不上了,跌跌撞撞蹿下楼。
  当晚,这七个衣着富贵的年轻男子就收拾包袱跳楼跑了,生怕晚一步跟大哥落得一样的下场。
  天亮前,躺在过道的人重新出现在房间里,白子画在黑暗中起身,走到男人面前,一抬手一股如丝如絮的黑气从他身上飘出来。
  他本不是嗜杀之人,怪就怪他们恶意生事,甚至意图害他。他一个人不要紧,但小骨绝不能受伤害,一丝一点都不行……
  一声嘤咛,男人从昏迷中悠悠转醒,睁眼就被面前鬼魅似的白影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是白天那个男人,立马怒了。
  “你他妈大半夜扮鬼吓人呢!敢害老子,信不信我找人劈了你!”
  显然,他还没意识到如今的处境。
  白子画静看着他,左手一抬,一颗透明珠子出现在指尖,旋转沉浮,里面还涌动着黑色的水流,像活物一样蠕动游移。
  这样诡异的画面成功让还在嚣张的男子闭了嘴。
  他煞白了脸,指着白子画说不出话,不停后退。
  “妖,妖怪。”
  “救命!有妖怪啊!!!!”
  白子画看着他破门而出,朝阳彻底跳出地平线的那刻,葬灵珠脱手而出。
  逃不逃得过看他造化吧,若不然便做份养料。
  他关了门,再次躺回床上。
  正午的时候下楼,小二正跟一桌食客唠叨着。
  “就是啊,那八个客人不见了,今儿早进门连被子都没叠呢!”
  食客中的一个摸着下巴,怀疑:“有没有可能私底下跑了?”
  其他人也点头。
  “对,他们昨儿刚惹了硬茬,没准怕人寻仇,自己溜了。”
  “要是我树敌这么多,我也跑啊。”
  小二不清楚,摇摇头给他们添茶,咕哝道:“也许吧,幸好住店钱付了,不然老板怪罪起来,我还得挨骂。”
  他转身想去下一桌,未防跟白子画遇了个正着,立马尴尬了。
  “客,客官,您出门啊?”
  其他人咳一声,装没看见埋头吃饭。
  幸好只说了一嘴……
  白子画没回答,瞥一眼吃饭的几人,径直走了。
  小二如蒙大赦地吐口浊气,发誓下次再不说人背地里的话了。
  出了门的白子画直接往药铺去,到了门口人竟不少,排了好一会儿队才轮到他。
  老大夫头也不抬,埋头奋笔疾书,还是身旁的药童发现了他凑过来。
  “公子哪里不舒服?和我师父说一声,他给您开药。”
  他推搡了下,老大夫这才抬头,浑浊的眼睛眨了好几下才看清眼前人。
  “坐下吧,把手放到这上面。”他指了指有些发旧的褐色脉枕。
  白子画坐下来,手却没动,“不是我看病,我来抓些药。”
  他看了附近街巷的医馆和药铺,就这家铺面不大人却最多,从那些人的谈论可知这家的老大夫医术极好,药材成色与质量有保障。
  一听不是看病的人,老大夫立马皱了眉,高声喊来另一个药童招呼他。
  “公子若只是单纯抓药就跟去吧,方子给他,他会给你弄好的。”
  说完挥挥手让他让座,好接待下一个。
  白子画沉默两秒,起身。
  药童不过十四岁的青涩少年,看了两眼就被他不怒自威的气场吓到,结巴着说:“公子,请,请随我来。”
  太稚嫩了。
  白子画没动,盯着老大夫,“必须是你,我要的药材他不认得。”
  老大夫笔一顿,抬头反驳:“不可能,老夫亲手教出的弟子认得世上至少半数的药材,除非咱们这地儿不长,否则不可能不认得!”
  他的话在见到白子画给的药材单子后止住了。
  越看越心惊,到最后他失态地站起,一脸震惊和悚然,“这,这些药材”
  看眼人群,他正色道:“公子要的药部分得现采,随老夫进屋详说吧,八角,你来替他们问诊。”
  “好嘞师父!”
  角落里一个十七八岁的大药童拍拍手,立马放了秤坐过来。
  屋内,老大夫确定门窗关好后,一把将单子递还给白子画,上上下下打量他。
  “公子可知你要的都是些什么药?”
  白子画点头,“自然,有还是没有给个话。”
  不卑不亢的语气让老大夫更坚信了他身份不凡,否则一般人难有这气度。
  就是他要的这些药……
  他皱着眉,讳莫如深道:“你单子上这些每一样都不同寻常,只有西境小国才产,也只有巫医才会用那些玩意儿给人治病,公子若实在想要,只能去西境。”
  言下之意,他这没有,让他另辟蹊径。
  白子画却没走,洞察一切的目光看得老大夫莫名心惊,“你确定你这儿一样都没有?”
  “我”
  老大夫说了一个字就不说了,过了会儿靠过来,压低声音对他说:“前五样有,但不多,官府不让买卖。”
  在他们国家,那些东西都是毒药,别说买卖了,种都不让种!若有人私下制作,那是要砍头的!他能得到还是托了师父的福,这么多年也就拿出来研究过一次,这人到底怎么知道的?
  “多少无所谓,有就够了。”
  白子画把荷包扔给他,里面满满当当全是碎银,别说五样药材,就是将外面那些全买完都不在话下。
  这下,老大夫想不答应都舍不得了。
  他笑着检查,完了立马把钱揣兜里,拿之前还专门嘱咐:“公子切记保管好,别被人发现了,否则会麻烦不断的。”
  “知道。”
  最后,白子画拿着到手的药材从后门离开,回去时手上提着一个崭新的双层食盒,看见的人都以为他专门出去一趟是买吃的。
  进了门,他照常喊:“小骨,我回来了。”
  没有回应,他把食盒放下,撩开床帐在女孩眉心落了一个吻,握着她的手笑意清浅。
  “师父出去时间有点长,你不会生气吧,不过我带了两串你喜欢的糖葫芦,以前没吃到,现在师父替你尝尝味,好吃的话可就不能再气了。”
  他说完去开了食盒,两串红彤彤又大又饱满的糖葫芦静静躺在二层,上面的白糖还没化,落了好些在油纸里。
  白子画当着女孩面咬了一口,甜丝丝的,有些腻,并不是他喜欢的口味。不过他记得,当时游历人间,她和糖宝都是很馋的。只是那时候他觉得此物幼稚,便没让她吃。
  人生若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他咬下一颗,停顿一会儿将两串都吃完了,全当是替她也吃。这样,小骨总能开心了吧?
  喝完一杯清茶,他将食盒的一层打开,刚好有只拇指长,漆黑一片的蜈蚣往外爬,被他一签敲下去了。
  老大夫除了一小坛泡在药酒里的毒虫外,还有一个打了小孔的木盒,里面装了虫卵,他索性都买过来了。
  用仙术为食盒封顶,他就站在桌边静静看里面的十几个毒虫互相挤压、撕咬,里面的每一个单拎出来都是剧毒无比的存在,用来制毒药最好不过。不过白子画的目的不在制毒。
  他瞬移到郊外,抓了只肥肥胖胖的野兔关在笼子里,而后用药杵将毒虫挨个碾成细粉,倒进水里喂兔子喝下,不多时就见兔子浑身抽搐,倒在地上没了反应。
  他并不意外,从墟鼎里拿出一物,解开了封印……
  次日一早,白子画结账离开了客栈,让小二惊讶的是,一直卧病在床,从未露过面的女子居然康复了。穿一身水粉色刺绣长裙,外罩白绒带帽披风,毛茸茸的卷边衬得她一张小脸愈发娇小,站在男子旁边犹如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就是表情有些呆,跟她说话眼都不眨的。
  他讪讪闭嘴,把余钱退给白子画,才注意到女子怀里还抱了只可可爱爱的白兔,红眼睛,毛色光滑油亮,乖乖巧巧地窝着。
  旁边的一个小女孩扯了扯自己的娘亲,“娘,是小白兔嗳,看着好好摸。”
  妇人对白子画笑了下,拉着女儿边教育边上楼。
  “那是大姐姐的兔子喔,欢欢要是喜欢,回头娘让爹爹给你买,不能拿别人的知道吗?”
  “知道了,娘。”
  小插曲过去,白子画牵着女孩的手撑伞到马车边,等她上去了自己才动,帘子一拉,马车哒哒哒走远。
  车里,白子画将兔子小心翼翼拿走,方才还坐得笔直的女孩立马像泄了气般软绵绵倒下,闭着眼毫无声息。
  他将人抱到软榻上,盖好被子,眸光沉沉落在一边同样气绝的兔子上,指尖一拂,一道淡紫色如丝如雾的气体从兔子眉心飘了出来,时而凝实时而虚幻。
  看着这缕气,白子画眸中冰霜融化,从来冷若冰霜淡如雾霭的人褪去那不带人气的距离感,在此刻表现出了俗世爱侣间才有的依恋缱绻。
  他摸着她,自言自语:“等找到剩下的几味药材,师父就助你醒来,人间已恢复得差不多了,南方水多景好,气候宜人,到时师父选一处宅子,陪你养身体,等差不多了再建一间亭子,洒下你喜欢的花种,这样一年四季都能看到漂亮的花,就像绝情殿下面的花岛一样。”
  他费尽心力得到这一缕残魂,成败与否,全看接下来的了……
  西境是远离蜀国的另一个广袤地域,各个小型部落占地为王,偏居一隅,混乱不堪,由于资源争夺与领土扩张,他们间的争斗从未停止,还随着时间流逝愈演愈烈,甚至侵犯到了中原。也因此,中原各国早在百年前就明令禁止西境之人入境,而深知西境人残暴阴狠嘴脸的边境守军更是日夜值守,不畏风雨地守卫在城墙上,一有风声立即戒备。
  白子画带着花千骨轻而易举越过边境线,日行千万里,最后落在一户苗疆人家里,打晕他们后将自己和花千骨变成了兄妹俩的模样,成了长着胡须,穿短打长裤,头戴流苏盘帽的苗疆男人。
  时值傍晚,挨家挨户都关着门,周围的邻居并没察觉动静,白子画将屋子施了清洁术,安顿好花千骨,又花费一夜看完男女主人的记忆,对这一块的风土人情有了大概的了解。
  天一亮,他正常开门,和周围人一个点做饭,一个点吃饭,到了时间又拿上工具外出干活,期间发现不少《六界植被录》上记载的毒虫毒草,中原没有,而这里轻轻松松就能找到,都是随意摘取,再正常不过的存在。
  见没人注意,他摘了一些放进背篓里,要回家时被一个满身银饰的女子叫住了,她十七八岁,模样清秀可人,望着他时眼里好像闪着灼灼的光,紧张又期待,腼腆又热情。
  “木大哥,明天开集,你叫上阿姝,我们三个一起去逛街吧!还能顺道买些盐和蜡烛呢。”
  女孩眼里的神色和许多年前小骨望着自己时是那样相似,白子画有那么一瞬间忆起了从前,回过神后默然不语,摇头背起背篓往回走。
  “不了,她身子不舒服,去不了。”
  “什么?阿姝病了?”翠屏赶忙追上去,叽叽喳喳地跟着男人走,表情丰富声也大,吸引了不少人看过来。
  “我阿爹医术好,你背上阿姝过去吧,有我在,阿爹绝对不会收你钱的。另外,有我在旁边照顾,阿姝只要不是什么疑难杂症,绝对一晚上就能活蹦乱跳,她上次就说想吃荷叶鸡呢,我们把盐巴和调料买回来,让我阿爹做,四个人围着一桌,烤着火,还有肉吃,想想就开心!”
  白子画目不斜视:“不了,我和妹妹都没时间,她也没病到要送医的程度,你自己去逛吧。”
  “可是我一个人去没意思啊。”
  翠屏张张嘴,还想开口的时候一道男声插了进来,光听着就恶意满满,字里行间全是对兄妹二人的讥诮与嫉妒。
  “翠屏,人家不去你就别喊了吧,像这种不识好歹的穷小子你理他干嘛?你阿爹是族长,平时别人想求他看病还轮不到呢,这家伙无非是仗着你喜欢他才这么硬气,要我说就是欠收拾,不仅自己没眼色,还整天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也不瞅瞅家里穷酸到了啥地步,配得上你吗?这种人你靠近他都是脏了你呼吸的地方,还不如喊别人一起呢。”
  说话的是木家兄妹邻居的儿子代横,就住在他们家上面一点,个子高力气大,长得还行,但性子偏火爆。小时候还能跟木家兄妹玩到一起,大了以后却因为暗恋族长女儿翠屏,而翠屏却喜欢老实本分的木拓而心有不忿,两家关系越走越远,直到发展到如今的水火不容地步。
  代横戴着流苏盘帽,孔武有力的身躯比清瘦的木拓高了半个头,手上端着一盘菜边走边吃,走到近前后瞄一眼男人的背篓,随后发出毫不掩饰的一声讥笑。
  “哟,采这么多药草是想卖了换钱吗?我还以为你只会坐着不动,心安理得地饭来张口,钱来伸手,享受翠屏施舍给你的那些呢。”
  这话一出,周围看热闹的人多多少少发出了嘲笑,灼灼目光看得不是当事人的翠屏都如芒在背,瞬间怒了。
  她挡到沉默不语的男人面前,仰头对代横吼道:
  “代横你够了!木哥哥是什么样的人不需要你来评断,有空在这尖酸刻薄,还不如跟着你爹多学学医术,论认草药采药草你比得过木拓吗!?哪次的采药节你不是倒数,说出来我都替你丢人!”
  代横一哽,“翠屏,你这包庇得太明显了吧?他木拓本来就三番五次仗着卖惨博取你的同情,早年他家里吃不起饭的时候,米油面盐哪一样不是管你借的?你这些年帮他们兄妹俩这么多,也没见他给过你回应,这种又当又立的人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啊?”
  “呵,我喜欢他的地方你永远也做不到!”
  翠屏一声大吼,转身开了门将男人推进去,自己瞪了眼代横后就离开了。
  她不能再待下去了,不然木哥哥会受到更多的关注和冷眼。都怪代横,要不是他突然蹦出来胡言乱语,她没准还能被木哥哥请进家里喝杯水,多跟他待会儿呢。
  哎呀呀!气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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