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一觉睡醒喜当娘

  更阑人静,一道白影轻开房门,慢步跺入,淡粉色轻纱后是女孩沉睡的眉眼与清浅的呼吸。
  不知梦见了什么,她秀眉微蹙,连带呼吸也多了几分急促。这时,一根洁白如玉的手指轻轻按压上她眉心,璀璨柔亮的银光瞬间漾满整间屋子……
  花千骨走了一段很长很长的路,久到她双腿乏力,嘴干口渴,躺下时连看天上的星星都觉得是水里自由潜跃的鱼儿身上的鳞光在闪。
  一念至此,自己都觉荒唐。
  上次是白鹿,这次又会出现什么呢……
  她泄了口气,爬起来又在这个梦境里走出很远很远,直到头顶的黑布渐渐被亮得刺眼的白光取代,这个梦,才算彻底结束了。
  睁开眼,眼前却不是熟悉的白色帐顶和粉色纱帐,一个小小的人儿哒哒哒跑进来,掀开帘子直接耍赖似的趴到她身上。
  “娘亲,你终于醒了,你答应给我做的竹蜻蜓呢?这都第三天了……”
  娘亲好坏,骗他不抓螃蟹了却又不按约给他做竹蜻蜓,照这样下去,他什么时候才能有新玩具啊……
  花千骨震住了,一下坐起,不可置信地捏住男孩的双肩。
  “你,你喊我什么?”
  不是她听错了吧……
  男孩疑惑地眨眨眼,问她:“娘亲你怎么了?”
  “不,不是的。”
  花千骨摇着头,眼睛一寸寸扫过男孩的眉眼,竟渐渐看出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但最可怕的,是这孩子居然……在喊她娘亲!
  一定是梦吧,一定是,那个人怎么可能和她在一起,还有了孩子呢?
  不,这一定不是真的。
  她推开小男孩急急忙忙下床,刚走出几步忽然顿住,犹疑着看过去,左手边赫然立着一面镜子,里面的女人长发如瀑,一身粉色睡衣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容貌绝美,身姿曼妙,形容慵懒。
  花千骨呼吸一窒,慢慢挪到镜子前,手指颤抖着将脸侧的头发拨去一边,耳后那几个深深浅浅的红痕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映入她眼底。
  她如遭雷劈地后退了一大步。
  男孩跑过来拉住她的手,很是担心:“娘亲,你是不是没休息好?鹤儿不要竹蜻蜓了,你去睡吧,早膳我已经吃了。”
  花千骨深吸一口气蹲下来,问他:“告诉我,你全名叫什么?”
  “嗯?”男孩微微皱眉,依言答道:“白鹤归。”
  竟,果真姓白……
  老天,这又是一个梦吗,可为什么如此真实?甚至她还能感到自己对面前这个男孩的那一种无法形容的亲近感,就好像……他真的是自己的孩子。
  可她跟那个人……怎么可能呢?
  大脑一片混沌,花千骨连思考都不会了,捂着额头拼命想到底是哪个环节不对。往常她陷入梦里面都能发觉到,最后也总能找到正确的路出去,可这一次完全没有头绪,仿佛一切都是这么理所当然。
  这时,男孩突然朝她身后喊了声“爹爹”,花千骨旋即感到一道阴影罩住了她。
  白子画看看她又看看儿子,随手变出一本剑谱递过去。
  “别打扰你娘休息,去练剑。”
  男孩不情不愿的,但迫于父亲大人的压力,只能弯腰行礼,和花千骨说上一句:“娘亲再见。”
  别走。
  花千骨心里呐喊着,一抬头男人竟然蹲了下来,冰凉凉的手指宠溺地捏她的脸。
  “你怎么也学鹤儿蹲在地上,腿不酸吗?”
  被他这一提醒,花千骨果真觉得两腿酸酸胀胀的,特别是某个无法言说的地方,竟然……
  她红了脸,眼睛闭上,脑中不断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突然一阵悬空,她下意识惊叫一声,两手紧紧圈住面前人的脖子,见他正抱着她往床的方向走。
  她没来由地一阵胆怯,说话都结巴了:“你,你干什么?”
  白子画的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闻言低下头,故意逗她:“自然是睡觉。”
  睡觉?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花千骨眼睛瞪大,一时话都不会说了。
  白子画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将人放到绵软的被子上,摇着头哑然失笑:“逗你的。”
  他在床边坐下,忽然伸手变出一个长方形锦盒,神神秘秘的。
  “打开看看。”
  花千骨紧张地瞧着他,没接。
  今日男人穿了一身对襟广袖白衣,长及膝的墨发用勾金丝白玉簪半披半束,胸前连着一串华贵的金色流苏,腰间束着宽边金腰带,说不出的清冷威严。
  这到底是不是梦,白子画现在又扮演着什么角色,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花千骨脑子乱嗡嗡的,拿不准究竟该用什么态度在这诡异的情景下说话,万一说错了暴露了身份,这个梦境是不是就能解除了?又或者继续陷入下一个梦境?
  见她失神,白子画捏住她的肩膀轻轻晃了晃,语带疑惑:“小骨?今日是你的生辰,怎么心不在焉的?”
  往常每每到了这一天她都会很高兴,基本不等他来就已经领着鹤儿下殿了,今早睡过头不说,还恍恍惚惚的,白子画有些担心是不是昨夜累到了她。
  “你……”
  花千骨目光落到抓着自己胳膊的手上,又向上移看他的脸,眉头越蹙越紧,眼神越来越诡异。突然,她甩开那只手往后一躺,拉过被子兜头一罩,心说快睡快睡,醒了就正常了,醒了就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她的这番操作把尊上大人看得直犯迷糊,他倾身过去,隔着被子拍她:“小骨,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让师弟过来给你看看?”
  儒尊?儒尊不是一直在长留吗?该不会……
  说曹操曹操到,门外一声高喊,笙箫默人未到声先至,驾着祥云慢悠悠而来。
  “师兄,千骨,你们弄好了吗?大家伙儿可都到了!”
  白子画喊了声知道了,又转头拉小骨的被子,“小骨?”
  别喊了别喊了,我听得见啊!被子里的花千骨紧闭着眼,银牙一咬露出半个脑袋,头顶上男人满含担忧的脸近在咫尺,冰凉凉的大手直接贴上她额头。
  “我没病。”
  花千骨拉开他,一脸无奈地坐起,“外面在做什么?”
  什么叫大家都到了。
  白子画答道:“你今天生辰,我放开了绝情殿的结界,幽若她们都上来了。”
  那就是庆生喽?花千骨好想说她不想过生日,不想见客,只想赶紧一棍子敲晕自己好回去正常世界。
  唉。
  “别叹气,今天你可是寿星。”白子画笑着,在女孩唇上轻轻一吻,起身去给她拿衣服。
  一触即分的感觉,花千骨却呆住了,手指愣愣抚上嘴唇,不敢相信刚刚主动吻她的人居然是他。
  魔幻,太魔幻了。
  每年花千骨的生辰白子画都会亲自下厨,今年也不例外,火夕等人早早缠着笙箫默上来,还未落地就闻见一股让人口水直流的饭香味,再一瞧院里的长桌,满满当当摆了三个,刚好坐满他们,忘忧酒什么的全管够。
  “小归归~~”
  幽若、糖宝、舞青萝三人喊着让人甜的发腻的称呼直奔院子里练剑的小仙童,仗着个子高把小小的白鹤归团团围住,笑魇如花地想尽法子诱他喊姐姐,好好的小仙女净成了隔壁家的狼外婆。
  “……”又来了。
  白鹤归无语地看着她们,收了剑,留给三人一个正气凛然的后脑勺。
  “……”
  真不愧是尊上的儿子,真不好骗啊……
  花千骨正在屋里梳头发,一个紫铃兰流苏刚插上发髻,委委屈屈的白鹤归就跑进来抱住了她的腿。
  “娘亲,幽若师侄又骗我喊她姐姐……”
  每次都这样,明明是师侄却偏要翻身当姐姐,一个两个跟诱拐儿童的大灰狼似的,好坏喔。
  爹爹说了,除了摩严师伯和笙师叔,全派上下都要管他喊一声小师叔,作为娘亲的徒弟,幽若师侄怎么能欺到他头上去呢?不对,大大的不礼貌。
  花千骨低头看着男孩与白子画有八分相似的脸,心里的情绪复杂得跟越扯越乱的毛线团似的,半晌将人轻轻一抱安置在自己的腿上,面对面问他:
  “那你是怎么说的?”
  昔日的那些故人就在一门之隔的地方,她却慢吞吞在这儿梳妆,难以形容内心究竟是激动多一些还是逃避多一些。本身被复活这件事就是她意料之外的,如今又莫名其妙多出一个儿子,白子画则摇身一变成了她夫君,这一连串的变故实在让她应接不暇,到底怎么做才能脱出这个奇奇怪怪的地方呢……
  “崖折百花迟日晚,鹤归清夜唳声遥。”
  鹤归鹤归,吉祥长寿……
  白子画该是打从心底疼爱这个孩子的吧。
  “娘亲,你在说什么?”
  白鹤归觉得自家娘亲打从那会儿醒来就不太对劲,自言自语不说,跟她说话还老走神,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爹爹那么紧张娘亲,就没发现吗?
  花千骨摇摇头,道了句没什么,然后牵起男孩的手慢慢往外走。
  既来之则安之,就让她看看,这个地方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吧,就当提前见见那些故人。
  出了门再拐个弯就到了设宴的地方,糖宝、落十一、火夕、舞青萝、朔风、清流,还有好多前世的熟人都到了。话唠一样噼里啪啦输出的幽若一看到她,立马站起来摆手。
  “师父,这里!”
  粉衣服,包子头,娃娃脸,天真纯粹的笑脸和记忆里追着自己一个劲认师父的小姑娘一模一样……
  花千骨看着她,眉目微微一动,点了下头。平静过头的状态让所有人不约而同愣了下,糖宝和落十一相视一眼,提起裙摆快步跑过来问:
  “骨头,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瞧着一点都不兴奋啊,有点奇怪。
  “没什么,坐吧。”
  近前的两张桌子都已坐满,她只好带着白鹤归坐到最右边那张,抬头就对上摩严算不上难看也算不上好看的一张脸。
  这个人对她的成见有多大她是知道的,往常还能念在白子画的面子上喊他一声师伯,但自打东方惨死于他手下她就再没那份心了,四目相对只当没看见。
  笙箫默只当看不见二人的波涛暗涌,一拂袖坐到花千骨左手边,夹了块排骨来吃。
  “嗯,二师兄这手艺是越来越好了,肉质软烂得宜,酱汁入骨,说出去谁敢信他不食荤腥啊?”
  说着夹起一块放进白鹤归碗里:“来,鹤儿,尝尝你爹的手艺,你们娘俩真是太有福了!”
  这么好的二师兄,仪表堂堂,能文能武,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简直是仙界的模范男人啊,千骨可真是好命哟~
  白子画端来最后一盘炒青笋,优雅地拂袖入座。
  “吃个饭还那么多话。”
  “哎?二师兄,我这可是在夸你好不好?不信你让千骨评评?”
  怎么又扯到她了……花千骨懒懒掀起眼帘,没看一座之隔的男人。
  “是不错。”
  厨艺这方面,现实里的白子画就已经进步神速了。
  笙箫默笑了,道:“看吧,师弟我可从不说半句多余的话。”
  白子画懒得看他得意:“吃饭。”
  他用空碟子把放得远的菜各夹上一点,然后放到花千骨面前,再给儿子的碗里夹了适量的素菜和荤菜,这才举筷吃自己的。
  自打白鹤归能上桌吃饭后,他和花千骨便一左一右地坐着,每次给她夹完再给儿子夹,自己反倒不怎么注意。索性也不是什么大事,一家子早已习惯。
  但摩严是每年来一次,次次都不曾看顺眼过。这不,他放下碗背对众人喊道:“十一,去给为师倒杯茶来。”
  落十一正在帮糖宝剥虾,闻言愣住,环顾一圈注意到前面的花亭里就有热茶,于是快步过去。
  摩严却又说:“为师要喝自己制的茶叶泡的茶。”
  这下目的够明显了,不就是要落十一立马回销魂殿去取的意思吗?
  在场众人对视一眼,都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
  但,是为什么呢?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