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后山禁林

  太阳晒屁股的时候,花千骨仍躺在被窝里,糖宝被落十一带着上了销魂殿,一落地就欢欢喜喜直奔她睡的房间。
  “骨头!我来找你啦!”
  “啪叽”一下,她撞到一道透明结界上,晕晕乎乎滑了下来。
  “糖宝!”
  落十一心疼得不行,抱起来好生吹了吹,糖宝这才满头小星星地晃悠悠站起,却一叉腰一本正经瞪着向落十一。
  “落十一,我现在要交给你一个重要的任务!我要你打破这结界,营救骨头!”
  “打破……结,结界?”
  嘴角一抽,他果断摇头,甚至抱着糖宝嗖一下退了五米远,生生从廊下退到了阶梯下面,满脸都写着拒绝。
  “糖宝,别的任务我义不容辞!但眼前这个,呃,还是算了吧。”尊上的结界那可不是敢随便破的,再说了他也破不开啊。
  糖宝翻了个白眼,转头看坐在亭子里的笙箫默,可怜兮兮地鞠躬拜托:
  “儒尊,您行行好,帮忙开下结界好不~”
  笙箫默微笑摇头:“不行喔。”他也等了一早上了,但那扇门是从头到尾连一条缝都没开过啊,至于那结界……二师兄的杰作,整个长留没人整得开。他还是对自己有清楚认知的,所以,顺其自然吧。
  落十一也劝她:“糖宝,咱们再等等吧,也许千骨还没睡醒,过会儿她就出来了。”
  “唔,好吧。”
  两人一虫一块儿坐在亭子里,笙箫默等得无聊了,轻轻打了个响指,头发乱糟糟的火夕瞬间从天而降。
  笙箫默瞧着他这样子八成是刚起床,不过也是,这小兔崽子什么时候早起了,太阳就该打西边出来了。
  “去给为师和十一泡杯茶,另外拿一碟点心过来。”
  茶是他和十一喝的,点心是给糖宝的,他这销魂殿没有厨房也不会专门储备菜叶子,只能拿点心招待了。
  火夕才注意到原来落十一和糖宝也在,忙尴尬地应一声,一溜烟跑去准备。
  然而,他们谁都没想到,这一等竟直接等到了中午。
  亲眼看见白子画从那扇门里出来的时候,笙箫默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了,瞥一眼身旁单手撑头,等得昏昏欲睡的落十一和糖宝,他忙起身过去。
  “二师兄,你今儿不得了啊,瞅瞅这天,都什么时辰了,你居然才起!”而且还是从千骨的房里出来。
  用不可置信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白子画,也不像那啥过后的样子啊,怎么能挨到现在才出来的?
  不可思议,万分不解,完全不懂。
  白子画瞥一眼他,去隔壁一趟又很快折返回来,再度进屋。笙箫默想了想也迈进去,然后就看到穿戴整齐的花千骨倒着躺在床上,脑袋垂在床沿,头发湿漉漉的,脚丫子抵着墙,举着一本画本子津津有味地看。
  她没发现屋里多了个人,听见脚步声下意识喊:“毛巾找到了吗?再不擦水就要滴在脚踏上了。”
  滴滴答答的,回头弄湿了踩着多滑啊。
  白子画嗯了声,坐过去将她的脑袋轻移到腿上,一下一下轻柔地擦着她长长浓密的头发,隔了一会儿摇摇头,把她的书抽了。
  “躺着看书对眼睛不好,弄完了再看。”
  花千骨却嘟起嘴,不依,两手抱着他长长雪白的袖子团啊团扯啊扯,愣是把他的手臂拉低了,然后厚着脸皮将书一夺,宝贝地揣在怀里。
  “不看就不看,你别想给我没收了!”
  白子画失笑:“我什么时候说要没收的?”
  花千骨十分不给面子地翻了个美丽的白眼。
  “你当然没说啊,回头我要再看又得费好大功夫拿回来,我还不知道你?”
  摆起师父的架子来一套一套的,什么对她不好就什么不让做,这话本子还是她让糖宝给她带的呢,只此一本,被他收了就没了,所以说什么她也要揣好喽!
  笙箫默看着眼前一幕,傻眼了。
  这两人什么情况?打情骂俏?不至于吧,昨天不还不冷不淡的吗?是他错过了什么?
  上前两步,试探着喊了一声:“二师兄?”
  轻轻一声把专心把玩白子画头发的花千骨吓了一跳,力度没注意将人弄疼了,他蹙了下眉冷冷转头,语气不耐。
  “干什么?”
  笙箫默干巴巴地笑:“哈哈哈,没,我就喊一声,喊一声……”
  “没事儿那还不走?”
  小骨不愿用仙力将头发蒸干,他只好一点点擦,他在这儿杵着,是觉得很好看?
  “嘿嘿,走也不是不行,但那之前我得先同师兄你说一件事。”
  原本昨天就该说了,谁曾想没人开门,那时还以为他们都睡了,如今看来分明有情况啊……
  白子画认认真真擦着掌下的头发,头也不抬,“什么事?”
  心里则已有猜测。八成又是大师兄催他那事了……他已经明明白白拒绝过,可他总是提,特别是这两日借着禁林出状况的事,提得尤其频繁……
  笙箫默看一眼用书盖住脸的花千骨,也不避讳:
  “是这样,后山禁林的事,我和大师兄商量来商量去,觉得还是得你去一趟,毕竟你以前是掌门,我们三个中就你最熟悉里面。”
  掌门宫羽是打开浮空之门的钥匙,他们光进去不行,还得有人引路。最重要的是,里面的空间太过复杂诡异,他和大师兄都不懂其中门道,进不去核心地带便检查不了,那不跟没进去没区别吗?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嗯,你想好来叫我啊,咱仨一起过去。”
  “知道了。”
  人走后,花千骨嗖一下把书拿下来,就着躺着的姿势看他,美眸睁得大大的。
  “禁林那边出问题了?”
  上次他带她去过,不是没什么奇怪的吗?怎么才隔几天就听着情况不大对了?莫非那之后生了变故?
  白子画揉着手中发丝,轻声答:“里面没问题,但外面出了点状况,还记得你上次说的带着清香的臭味吗?”
  “嗯,怎么了?你发现从哪儿传出来的了?”
  “不错,我之后又回去过,并在一个草丛里找到一具腐烂的尸体,味道就是它发出来的。”
  花千骨惊得一下坐起,诧异非常。
  “尸体?!”
  他点头,手拂过,湿帕子瞬间变干。花千骨被他重新带着躺好,修长十指力道适中地按摩头皮上的穴位,舒服得花千骨脚趾一缩,都想长叹出声了。
  他被她的反应逗笑,接着说:“从衣着和各方面判断,不是长留之人,应是强闯禁地时触发了守护阵法,被反噬而死。”
  后山很大,禁林那一块更密布着许许多多防闯入的陷阱和阵法,外圈除三尊外不可入,里面除掌门不可去,而通往禁地中心的钥匙就是掌门宫羽,且只能掌门本人拿着才能发挥钥匙的作用。师父仙去前曾嘱咐过,无论仙界乃至六界发生何事,一定要保护好禁地,里面的东西更不能有任何差池……
  长留建派以来,后山那块儿从未出现过任何问题,到底是谁暗中盯上了禁林呢……
  花千骨喊了一声没人应,只好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等人低下头后说:
  “既然禁林附近出现了不属于长留之人的尸体,那说明位置已经泄露了,事关重大,你要不先去和儒尊他们处理一下吧?我一个人也能练习心法和入门法术。”
  “无妨,那一块儿暂时没有大的问题,我下午去也是一样的。”
  “可儒尊他们着急怎么办?”
  “他们”白子画想了想,浅笑:“能进去的人只有我,他们现在所着急的无非是查清那具尸体的身份和来源,这件事我昨天就查过了,还需要一点时间去求证。”
  花千骨坐起来,面对面好奇地看他,“你的意思是,已经有怀疑的人了?”
  他原来在她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做了那么多事吗?可每天陪她的时间也没减少啊,难不成趁她睡着后弄的?
  花千骨歪着头,又一次感慨不愧是千年老仙,又做惯了高高在上的掌门,真是什么事都成竹在胸,运筹帷幄啊。
  白子画看她表情觉得她八成又在心里说他什么坏话了,不由掐了掐她脸蛋上的软肉,被花千骨张牙舞爪好一阵打手。
  “嗯,那人不属于妖魔,又非仙非人,八成从冥界来的。”
  “冥界?冥界为什么要插手仙界的事,而且还潜入长留?”
  “不清楚,等猜测被证实后我下去找一趟冥君,届时总能得到点线索。”
  花千骨点头,一下扑进他怀里,调皮又报复性咬了他耳朵一口,美眸愤愤。
  “你能不能别掐我的脸了,回头脸皮越扯越大越扯越松,不好看了全怪你!”
  她可是很珍惜这张脸的,现在又没有仙身无法定格容颜,长生不老,要是回头真提前衰老了,她搁哪儿哭去?
  白子画顺势将人搂住,目光落到她明艳娇俏的脸上不由自主想起了当年被绝情池水腐蚀殆尽的那张容颜,尽管胸腔里已经没有心了却还是感到绞痛一样的阵阵窒息。
  手指抬起轻抚过她的眉眼各处,嗓音愈发温柔:“嗯,都怪我,以后改揉和摸好不好?”
  花千骨脸蛋一红,嗔他:“哪有你这样的,想光明正大占我便宜吧?”
  把摸她脸说得如此一本正经,这还是她记忆里清冷得不像话的师父吗?也太撩人犯罪了……
  白子画却欺近过来,郑重珍视的吻落在她眉心和眼睛上,羽毛一样轻飘飘又挠得花千骨心痒痒,抬头就是他深邃如夜空幕布的一双眼。
  “嗯,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花千骨觉得耳朵大抵要怀孕了,有这样一个长得人神共愤,声音又格外低沉磁性的男人在她耳边温温柔柔说着不亚于情话的话,这谁能扛得住啊!!!不行了不行了,心跳快得要死了!管他是不是师父,再留下来她真的会忍不住饿狼扑食,做出有辱斯文的事好吧!
  她脸蛋红扑扑,突然一把推开他跳下床,拿着白绫落荒而逃。
  “我要去背心法了,你别跟过来!”
  要死了要死了!此刻,现在,她必须看点正正经经的心法,不然总想往采花大盗的方向发展啊!啊呸你个花痴鬼,花千骨你要矜持懂不懂?!
  被扔在原地的白子画挑了下眉。看来小骨也只是敢过过嘴瘾的纸片人嘛,昨晚那么信誓旦旦,他还真以为她敢做些什么……
  他唇角勾起,起身闲庭信步往外走。
  *
  “咦?感觉也没那么难嘛,不就是几本心法,一个时辰就背完了,师父居然让我看半天,也对我太没信心了。”
  花千骨撇撇嘴一把将册子合上,手抬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啊~舒服~”
  糖宝迷迷糊糊趴在另一片树叶上打盹,被她的手一碰,立马醒了。
  “哎?骨头你怎么没看书了?累了吗?”
  “都不是,我背完了,根本就不难。”
  “什么?”糖宝张大嘴,声音高了足足一个分贝:“背完了?!全部?”
  “对啊,你这么大反应干什么?这些我前世又不是没看过,估计有点印象,所以背这么快。”
  “那也不应该啊,尊上给你这几本可都是实打实的中阶心法,寻常人看懂一本就得大半个月,背下来那得半年了!你告诉我你一个时辰就看完还背完了,不会是摸鱼吧?”
  花千骨呲着牙给了她一个明媚的笑容,然后一下倒回树干上。
  “我可是一个字一个字看完了的,背也是真的背,本来就不难领悟,背下来那不是很自然的事吗?糖宝你居然怀疑我摸鱼,真是太伤我心了。”
  “可你这速度实在快得有点吓人了,尊上走之前还专门让我陪你,防止你看书看得太无聊。”
  “那你不是睡着了吗?你睡醒我也背完了,没什么问题的。”
  “那万一尊上抽查呢?你能确保一个字不落地背诵出来吗?背不出来他就该怀疑我偷懒不监督你了,那我可真的太冤了。”
  “哎呀,放心吧,他不会!本来就是我要求的修炼,他说了按我自己的心意来,不指定每天必须完成的量,我想背不想背还不是看自己吗?你啊就把心放回肚子里。”
  糖宝歪头想了想,好像也对,现在的尊上对骨头可谓是有求必应,无限宽容,能不累到就不累到,应该不用担心他再像以前那样特别严厉地抽查骨头的课业了。毕竟师父是师父,爱人是爱人,他怎么忍心让心爱之人感到压力呢?
  “嘿嘿,那行,骨头你继续歇着,我再睡会儿哈,尊上回来了记得叫我。”
  花千骨戳了下她胖嘟嘟的小身子,手感好好哟,十一师兄平时一定没少捏吧?
  “知道了知道了,睡吧,我给你站岗。”
  事实证明,岗还是没站完。花千骨躺着躺着困意上头,不自觉就睡着了,头顶的日光透过浓密的树叶缝隙梦幻般洒落到她身上,眉心的银色印记反射出异常璀璨的光……
  白子画花了一下午时间随摩严和笙箫默进到了禁林里,他凭借掌门宫羽一路走到最核心的地方,而摩严和笙箫默毕竟不是掌门,禁地里的数百先祖不认可他们的气息,便只能留守在门外面。
  进去后,禁地里还和他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没有边界的空间黑暗一片,只有周围和头顶上燃着几百个永不熄灭的红莲灯盏,它们各自的火焰颜色不同,随着空气流动缓慢移动着,时而下沉,时而浮起,时而向左时而向右,寂静中透着无声的庄严。
  忽然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
  “你,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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