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偷袭

  摩严转头过去,发现红光竟然由一开始的一道分散成了上百道,此刻正从四面八方猛冲而来,若被它打到,他和三师弟今儿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三人同一时刻从三个方向逃开,摩严之前就受了伤还未恢复完全,躲闪之间,一道红光几乎是擦着他的眼睛过去,险之又险。笙箫默则在空中连续猛翻了六圈才勉强躲过,手一伸化出银箫往前一丢,变大后“锃”一声巨响,与一道红光狠狠相撞,迸射出的气浪在空中形成了巨大圆形闭环,天空愈发阴沉了。
  白子画的一身白衣已经成了血痕斑驳的血衣,但由于体质特殊,伤口刚刚形成就开始迅速恢复,也因此,他既要承受被血气搅弄经脉的痛,又要承受血肉重新生长骨头重新连接的痛,往复叠加之下整个人都狼狈得不行。
  红色光团愈战愈强,愈打愈亮,当攻击再一次落空后似乎恼羞成怒了,忽然化身穿云箭飞上乌云最深处,发出悠长持续的几欲刮破人耳膜的尖利低啸声,摩严和笙箫默不得不屏蔽听觉在周身凝起最强程度的护身结界。
  白子画一抬头,红光就悬在他头顶正上方,红中带黑的光芒中隐约可见一道不算陌生的剑影,他面色一凛,带着圣洁白光的横霜剑瞬间被掷高放大横在上方。
  两剑相击,地动山摇,不止长留发生了剧烈的地震,就连长留岛下的东海也海啸天崩,波涛汹涌,海床崩裂,自海面卷起的波浪高达千余丈,一瞬间跃过了长留山门。带着鱼虾沙砾还有石子海草的海水以一往无前的姿态涌入广场和殿宇,将毫无准备的众弟子冲得七零八落,在水里扑腾着挣扎逃生。
  禁地结界彻底破碎,大片红光侵蚀而出,眨眼间将整片天空染成了骇人的深红色,仿佛血色夕阳。
  花千骨似有所感,跑出长留殿后一抬头,重重阴云,天昏地暗,远处的天空一道璀璨银光直冲天际,紧随着的是一道极速追赶的夺目红光,一前一后在天空中带出长长拖尾,声势浩大。
  是师父!
  意识到这点,她愈发焦急了,却在这时四位长老快步出来,其中一个突然对花千骨发动攻击,电光火石间她只觉后背一疼,然后整个人就飞了出去,沿着长达数百级的阶梯一路往下滚。
  幽若和火夕舞青萝刚走到这里就见到了这一幕,顿时魂都吓没了。
  “师父!”
  “千骨!”
  他们疾追过去,终于在倒数两级台阶时拦住了她,却因浑身剧烈的疼痛根本站不起来,爬起的一瞬就喷了一大口血,额头还磕了一条长长的口子,正在流血。
  三人吓懵了,舞青萝后知后觉手指热热还黏糊糊的,低头一看才发现花千骨后腰到肋骨下方有一根前后贯穿的蓝色细冰刺,红艳艳的血顺着尖端流下,冰上还在冒热气。
  幽若也发现了,吓得眼泪都快出来,“师父!”
  “我……”
  花千骨想说自己没事儿,但一吸气腹下就疼得厉害,她低头看了一眼,发现冰刺竟然长出了小小的分支正试图往皮肉里深扎,顿时咬紧牙关握住前端又快又狠地拔了出来。那一瞬间,痛得差点晕过去,眼前一黑又渐渐亮起来,直到听见舞青萝他们着急忙慌的呼喊声。
  “千骨,千骨!你怎么样了,还能听到我们说话吗?”
  幽若已经在掉泪珠子了:“师父你别吓我,徒儿才刚见到你,可不想给您收尸啊!”
  正在努力用法术给伤口止血的火夕狠狠瞪了她一眼,低斥:“说什么呢?就不能盼你师父点好?!”
  “呜呜呜,我太害怕了,师父可是从上面摔下来的啊,这么高这么陡呜呜……”
  说完她突然抽了抽红通通的鼻子,转身站起狠狠看向上方一脸呆滞的三个长老,抬手怒喝:
  “你们这群老混蛋!竟然敢背地里下黑手,谁干的?给本小姐滚出来!!”
  她是师父的徒弟是真,但也是实打实的玉帝玄孙女,以前也就罢了,现在竟还敢欺负她师父,真当她这个徒弟是死的吗!?
  三个长老看着那跪趴在地上站不起来,后腰仍汩汩流血的苍白女子,空白一片的脑海只响着两个字
  完了。
  像是为了印证这个可怕的事实,天上轰隆一声闷响,震耳欲聋,紧接着就下起瓢泼大雨,模糊雨幕中一道红光极速而来,目标直指台下的几人。
  舞青萝、幽若,还有火夕几乎是立刻感知到了危险,可背后就是受重伤的千骨,他们说什么也不能逃开。三人快步上前掐诀结印,试图拼尽全力挡住那光,花千骨却深知那红光的厉害,见劝阻无用,只好撑着疼痛颤巍巍站起,使劲推开了几人,同一瞬间,红光迎面而来。
  “千骨!”
  “千骨!”
  “师父!”
  三道呼喊响起的刹那,白子画终于赶到,抱住花千骨快速翻滚出去,这才避免了一场惨剧的发生。
  四目交接,都是一身伤的模样,彼此都心疼得无以复加,尤其是花千骨,她打从认识白子画以来还从没见过他这么狼狈的样子,脸上是细细小小的擦伤,好好的白衣服破了好几处,右肩膀整片染红了,脖子侧边还有一道已经结痂复原的伤口,衣领都被浸染得暗红。
  白子画真的是吓到了,紧紧抱住她想要融进骨血里,又怕按疼了她的伤口,便只能手按住她的后颈额头相抵,用几乎颤抖的语气低低说:
  “小骨别怕,师父没事,别怕……”
  差一点,小骨就又要离开他了,差一点……
  因为过多失血,花千骨的小脸惨白一片,想哭却一提气就牵动了腰间的伤口,顿时秀眉紧蹙,疼得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红光并没有就此放过他们,反而在攻击落空后转了个向卷土重来,关键时刻,白子画抬手抛起一物,瞬间变长变大,眨眼间化作一个金色结界将他和花千骨牢牢护在里面。
  正是神器栓天链。
  世人只知栓天链是世上最坚固的牢笼,可以锁住一切无可逃脱,但白子画偏就逆向思考,用它做了最无懈可击的盾牌。
  小骨伤得太重,他已经无心再与这东西打了。
  转头疼惜地抚摸她苍白一片的小脸,嘴里一次次低声说着对不起。
  花千骨心疼地看他,轻声说:“师父,你别总怪自己,这不是你的错,只是意外……”
  他们谁也没想到石门会炸开,更没想到会从里面飞出这么一个恐怖的东西,直到现在她都看不清红色光芒里面包裹的究竟是什么,可强大如师父都伤成了这般,遑论其他人呢?
  师父总爱把一切揽在自己肩上,责任也是,罪过也是,她看在眼里,也是会心疼的啊。
  忽然身上一凉,她低头一看自己的衣服居然没了,而师父正低着头满眼疼惜地用手指轻轻抚摸她腰间伤口的边缘,银白仙力缠绕而上,前后处的伤口都发出一股麻麻痒痒的感觉,伴着一股流遍全身的暖意。
  “师父……你……”
  她低下头,想制止他却又清楚他只是在给她疗伤,并无别的意思,一时不敢乱动。
  苍白的脸颊因为羞怯稍稍染了一点粉,手下意识捂住上身仅剩的红色抹胸。
  师父比她高,哪怕如今他们面对面坐在地上,他的视线也还是比她更宽阔更高一点的,万一低头看到了……
  她岂不是要羞死。
  白子画也知这样于礼不合,但小骨的伤不能耽误,他们又在栓天链里面,外面的人看不进来的,这才大胆脱了她的衣服直接治伤。
  突然眼神一厉,从前面的伤口里提取出了几根绣花针大小的水蓝色冰刺,花千骨疼得冷嘶一声,怨怪地掐了他手臂一下。
  这人……就不能打个招呼再取吗……
  白子画没反应,半晌轻动手指,小小的冰刺瞬间化成水汽蒸发掉,在花千骨看不到的角落里,他的眼神狠厉得骇人……
  摩严和笙箫默赶回来的时候,数万道红光正像暴风雨一样在栓天链外徘徊攻击,颇有里面的人不出来它就不走的架势,整个广场空空如也,没人敢靠近自寻死路。
  笙箫默拉着摩严默默从别的路回去,刚走过一个拐角,火夕忽然蹦出来大喊一声师父,吓得他心脏一颤,反手就给了他一个爆炒栗子。
  “你个小兔崽子,想吓死为师是不是?”
  火夕哎哟一声跳开,那个委屈啊,一抬头却瞧见二人脸上黑一块白一块,衣服破破烂烂,尤其是世尊,发冠都歪了,哪还有平时的威严满满啊,顿时想笑又不敢笑。
  “师父你冤枉我了,我是专门在这儿等你们的,您和师伯要再不回来,长留就要被那东西拆了!”
  还得亏了千骨及时把他们推开,不然他们三个绝对已经死翘翘了,只是……那东西究竟是什么?竟然连尊上都要避其锋芒。要不是有栓天链保命,场面还不定怎么糟糕呢。最奇怪也最让他费解的是,那红光为什么只追着尊上和千骨打啊?
  不过吧,那玩意破坏力太强了,就这么一会儿就已经把广场的地砖掀飞了大半,要再多一会儿,他严重怀疑会不会连长留殿都保不住,这才被逼无奈,被青萝踹出来在这儿守株待师父。
  笙箫默也烦躁得紧,挥挥手给摩严和自己各用了一个清洁咒,瞬间变回风度翩翩的模样大步往大殿走。
  从后门进去,果不其然已经站了一屋子的人,都是长留排得上号的一些,其中有一个长老被五花大绑靠在金柱上,笙箫默走近一瞧竟是晕了,顿时疑惑。
  “你们这是做什么?”
  他和大师兄就出去帮忙打了个架,才这么一会儿功夫,九个老家伙开始搞内讧起义了?
  最开始待在大殿的那三个长老脸色很难看,好一会儿出来一个人说:“这家伙偷袭了人,我等不放心才把他控制住。”
  笙箫默下意识问:“偷袭了谁?”
  “……花千骨。”
  “喔,花千骨啊,那不就”
  他说着舌头突然一打结,音瞬间拔高了三个度:“你说谁?花千骨?!”
  转头看摩严,他也是震惊的表情。
  说话的长老一脸苦恼,憋屈又头疼地点头,“是,背后偷袭的,重伤了。”
  笙箫默气极反笑,一边来回踱步一边手指着他们不住地夸他们办的一手好事。
  如今的二师兄就差把千骨当祖宗供起来,这几个老家伙可好,竟然不要命的偷袭?还重伤了!
  “你们是有几个脑袋够爆?都不想活了吗!”
  这话是笙箫默骂的,他是真气啊。自己勤勤恳恳照顾千骨伤愈,这倒好,眼伤才好,人才回来,眨眼就被自家人打了,他回头怎么跟二师兄说?说贵阳那老家伙老眼昏花错把千骨当妖魔咔了吗?
  他都不信!
  摩严的脸色难看得快滴出墨水来,就在这时靠在金柱上的人忽然哎哟一声醒了,所有人顿时齐齐看过去。
  贵阳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后脖子疼得很,身上也疼,一低头发现身上居然绑着捆仙锁,二尊和其他几个老伙计都不约而同在看他。
  “诶?谁给我绑成了这样?你们干嘛都看着我?过来一个人解绑啊!”
  这动也动不了,难受死了。
  说话的那个长老一脸复杂地看他:“贵阳,你不记得发生什么了?”
  他皱眉,满脸不解:“此话何意?我们不是一直在长留殿等二尊,后来天变了就出去看吗,什么叫我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他的回答让一屋子人都沉默了。
  “师弟,你去看看。”
  “行。”答应下来,笙箫默快步来到贵阳身边开始检查,半晌后对摩严摇了摇头。
  “那看来是真的不记得了。”
  摩严直觉此事蹊跷,又问其他三人:“他出手时,你们就没一点察觉?”
  “世尊,不是我们迟钝,是贵阳当时出手太突然了,他又站得离花千骨最近,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同为九阁长老,他们又怎么忍心看老朋友受罪?可贵阳偷袭的不是一般人,现在他们若不给个态度把人绑起来交由二尊检查,待事情解决完尊上得了空,那就不是冤不冤枉故不故意的事了。
  一个不慎会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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