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一梦二主

  这场暴风雪整整持续了七天,花千骨没法出去,就整天在屋里钻研心法,时不时再设个结界练习一下法术,兴致来的时候再拉上白子画闷头钻进厨房里,要不一起做,要不她做出新菜后让他品尝,日子倒也过得充实。
  傍晚照旧是看书时间,花千骨最近都喜欢靠在师父身上看书,这次照旧背对背赖着。
  屋里檀香袅袅,安静温暖,白子画突然听到书落地的声儿,执笔的手顿时一顿。侧头看过去,小姑娘果不其然睡着了。
  微微侧身将人抱过来,头放到腿上,又取了毛毯给她盖上,他继续低头阅览。
  四年多了,也不知道外界是否已血雨腥风……血灵牵扯那么多门派,师兄师弟若成功唤到了各派掌门还好,若不能……
  空气里响起一道似有若无的轻叹。
  *
  时间一天天过去,花千骨的修为日益精进,白子画看在眼里,欣慰之余又有些隐忧。
  小骨这一世的修炼天赋如此之高,又配有轩辕剑,再加上她眼睛的异常和种种奇异之处,总让他觉得并非偶然。
  上古神族是一个强大得堪称恐怖的族群,若非内部争斗太厉害也不会那么早地消逝在历史长河中。小骨是天地间最后一个神,哪怕此生的她已不再具备神身,但一个人是否是神从来不由体质决定,神性之陨才是最关键的。若有心,这世间人人都能成神,只不过后来之神与先天之神终究不一样,也不会有人愿意和神一样每一次都无偿牺牲自己拯救天下。
  如果说小骨现在是在一步步觉醒作为神的能力,那上天这么安排的原因呢?
  但愿那看不到的未来中,尚有余地……
  突然一双手蒙住了他的眼,一道变了音调的声音从耳边传来,粗犷野蛮。
  “猜猜我是谁。”
  嘴角勾起,他不选择回答,而是一用力将背后的人直接拽倒入怀中,低头看去,小丫头发丝未束,单薄睡衣之下曼妙身姿依稀可见,一双异色眼睛迷蒙瑰丽,每每凝视他的时候总好像与深空之眼对视,根本移不开。
  花千骨自然不知道自己这副模样有多诱惑,她不过是象征性跟师父大人玩下猜一猜游戏,毕竟屋里屋外就他们两个人,除了她还有谁有如此大胆子呢?
  就着躺着的姿势伸手环住他脖子往下拉,嗔道:“师父你就不能配合一下我吗?哪有那么快拆穿人的。”
  白子画挑了下眉,拧拧她的小鼻子答:“那……重来一次?”
  “不要,你都知道我要做什么了,神秘性都没了。”
  她说完眼眸转了转,咧嘴笑说:“师父你给我弹琴听吧,我好久没听过你弹琴了,怪想念的。”
  师父的琴声可是顶顶一绝,这么久了她居然才想起让他给她弹琴听,真是失策啊。
  白子画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个要求,略一失神后点头,笑意温柔,“好。”
  房间里没有专门制作的琴案,他就领着她来到书桌后面,花千骨刚要端个板凳坐过来,白子画忽然拉着她往怀里一扯,一手搂着她一手在桌上拂过,伏羲琴随之出现,流光溢彩,圣洁剔透。
  花千骨看直了眼,闭了闭眼再看过去,竟果真是神器伏羲琴。
  只是……伏羲琴怎么会在师父这里?
  白子画主动解释:“是师弟拿给我的,还有女娲石。”
  儒尊?
  伏羲琴给师父尚且能理解,只是女娲石是为何?这可是两件神器了啊,轩辕剑又被她带走了,那长留现在不就没有守护神器了?
  不对,还有栓天链,也在师父身上。
  他们两个人居然坐拥了四件神器,这会不会……不太好?若是那些对神器有主意的人知道了,估摸她和师父就成了行走的靶子了……
  白子画看她表情就知道了她在想什么,安慰道:“无碍,除了师兄师弟外无人知道,即使真有,也是抢不走的。”
  曾经他为了天下苍生守护神器,承担的是责任,而今却自私了一点。十六神器齐聚,妖神出世,小骨首当其冲会成为牺牲品,如果注定无法扼杀妖神,那么神器的归属就是最后一道砝码。
  在他手里的神器,得到了就是得到了,与其交给别人承担风险,不如自己把握。只要他不死,谁都别想聚神器放妖神,否则……
  死。
  花千骨还在惊讶中没回神,忽然感觉颈间一凉,低头就看到了熟悉的一物。她愣了愣缓缓伸手拿起,险些失声。
  “勾栏玉……”
  脸颊贴着她的,白子画温声道:“你眼睛出事那阵子我随师兄去蜀国皇室取的,他们的皇帝利用不当,师兄就不打算再交给皇室守护了,想来想去你最合适。只是之后事太多一直没找到机会,现在跟你说刚好。”
  花千骨摸着勾栏玉一时心情复杂,想到最初勾栏玉到她手里的情景,那时年少,怎会想到今日死的死,散的散,走的走,最初那群朋友再也聚不齐了……
  轩辕皇室……不知轻水和朗哥哥最后相守了多少年……
  这样的她让白子画倍感心疼,不禁将她的头轻放到肩头,右手握着她的手一下下轻揉着,安慰道:
  “轩辕朗和轻水有三世情缘,这一世会长命百岁,他们的子孙也都过得很好,别担心。”
  “嗯……我就是……想起了他们……”
  那些年的时光再也回不去了,但好在,师父还在,她还在,过去所做一切……到底是值得了。
  闭上眼,花千骨久久没说话,白子画便等着她,直到怀中的女孩轻轻说了句“弹琴吧。”于是琴声悠扬,响彻一室。
  在缱绻琴声中,花千骨的记忆无限回到了过去,闭上眼,脑中接连浮现一张又一张熟悉的面庞,包括她上一世的父亲,包括为她而死的朔风,也包括至死仍恨她入骨的霓漫天……一个个旧人,一桩桩旧事,一祯祯画面,全部如时光倒流再次放映,那样清晰可视……
  一曲毕,白子画问她还想不想听,花千骨摇摇头说困了,于是相携回到卧室进行洗漱。花千骨洗完了便倒进床里边一动不动,白子画不放心,给她盖了被子才离去。
  一切弄完已经是一炷香后,他刚熄了灯往床上坐下,后背猝不及防贴上一抹柔软,黑暗中女孩呵气如兰,软软的唇若即若离擦过他的耳边,而后往颈间一印,顿时全身如过电流。
  白子画身体紧绷,突然抓住她伸进衣领在他胸口轻刮抚摸的手,沙哑的嗓音透露着隐忍:
  “……小骨,别勾我。”
  他对她的渴望她是知道的,甚至上一次情动难耐透露出这种意图的时候,小骨嘴上不说,肢体上却分明表现出害怕,他虽难受却不想勉强她,故而不算第一次,他已经很久没碰她了。
  但凡她不愿意的事,他不会再逼她。
  背上的人顿了下,随即挣开他抓着她的手,伴随一声柔情的“师父”,她轻轻一吻落到他耳朵上,学着他的样子张开嘴唇用贝齿柔柔一咬,气音迷离。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师父想要什么……尽可来为……”
  轰的一下,理智没了,克制没了,位置顷刻颠倒,这般柔媚直白的邀请,饶是白子画再怎么压抑疼惜她,都无法不遵循本能去贴近,去掠夺,去烙印,去占有。
  忘乎所有的欢情,燃烧殆尽的快感,彼此共存的亲密……一切的一切都在身下人那句“尽可来为”中镀上了美妙的银边。
  这夜的小骨,主动至极,妩媚至极,浓烈至极,妖娆至极,欢愉至极。
  无数次手指从他发间穿过,半阖眸轻吟浅叹,带起汗水滴滴,狂风骤雨,蔓延……
  交融。
  指甲里藏着血气的味道,纠结臂膀上的痕迹一现即消,唯有扫在下颌胸前的冰凉发丝提醒着她这迷梦的悍然销魂……
  最是真实。
  极是畅快。
  *
  耳边响着乱哄哄的说话声,仿佛有一大堆人在附近交头接耳,喧闹不止。花千骨睫毛颤了两下徐徐睁开,经过短暂迷蒙后立马意识到这是在长留广场上,而她这个一览众山小的高度和角度不就是……
  带着一丝犹豫转头,刚好对上男人关怀的双眼,他白衣正装,清冷威严,此时的嘴角却好像微微翘起,用别人都听不到的声音对她说:
  “再坚持一会儿,结束了我们就回去。”
  ……啊?
  花千骨懵懵地眨眼,完全没明白他什么意思,坚持?结束?
  转头看眼人山人海的下面,这般盛况怎么瞧着那么像仙剑大会?可明明她和师父还困在霁雪涯下面。
  颈间突然传来毛茸茸的触感,扫一下再扫一下,钩子一样宛若引诱。花千骨随手一抓,低头看去,哑了。
  是被震惊得哑住。
  兜、兜兜?
  黑猫比记忆中大了许多,此刻正身姿优雅地蹲在她腿上,蓬松的大尾巴有一下没一下从她的下巴颈间扫过,紧盯着她的幽绿猫眼神秘迷人,如最高等的绿宝石。
  这是梦吗?
  可明明那个梦境都被打塌了……
  碍于边上还有一个师父,她手伸出到猫儿嘴边扯了两下它白白的须,果不其然没反抗。
  还是不确定,她又握着它的两只前爪跟摆弄玩具一样来回拉扯,上下左右地晃啊晃,末了抱进怀里悄悄喊了声:“师父?”
  这一声落,耳垂瞬间传来湿热的感觉,花千骨抖了一下把它拉开,对上那圆溜溜的大猫眼,终于不得不相信一个事实:
  她那超级温柔又强大无匹的神仙师父,又空降成一只猫了。
  不然怎么解释它上来就舔她耳垂的事?
  她的敏感点,除梦里这个外,知道的只有现实里那个师父。
  粉嫩嫩的小猫舌从她嘴角轻轻舔舐过,花千骨随即感到空气温度下降了些,眼角余光瞟过去,梦里的师父又在甩眼刀子了,她要是再不管一下,兜兜师父估摸得倒霉。
  转头牵强一笑,她立马将某个故意耀武扬威的猫儿提溜起来放到左手边,它有些不快,盯着她甩了甩尾巴,过了会儿优雅地趴下来,目光却幽冷幽冷的。
  花千骨想,若是师父现在能变成人,绝对又要罚她了。
  坐在这么高的至尊区俯视底下众人,不得不说视野相当宽阔,花千骨装模作样看了一会儿,忽然就理解为什么自古那么多人都热衷于争权夺利了。
  谁不喜欢高别人一头呢?特别是藐视众生的优越感,简直像毒药一样让人上瘾。
  半个多时辰过去了,赛事才进行到三分之一不到,她悄悄捂嘴打了个哈欠,闲着的手下意识往腿边一摸,立即收获满满一手的软毛毛,不由沉醉得眯了眯眼。
  被撸来撸去的某猫乖顺得一动不动,看似打盹,实则一直在思考为何已经坍塌的梦境还能再进入,且看梦里这个他的反应,之前发生的事难道都忘了?可他此前已经以具象形态出现在梦境里,又被梦里的自己撞了个正着交了手,同一个世界,哪怕是梦也不可能同时存在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才对……
  这到底怎么回事……
  又撑着无聊观战了两个多时辰,终于能中场休息了,花千骨走过去和梦里的白子画不知说了什么,只见他人未站起,却抓住她的手嘴唇张张合合,关心的模样不要太明显。于是乎,四面八方投来的灼热视线几乎在花千骨身上烧出十万八千个窟窿,她硬着头皮一一点头应了,然后抱起早就不满的兜兜师父优优雅雅下场离去,在无人注意的地方御风而起,嗖一下回了绝情殿。
  一落地,怀里的猫儿瞬间化成另一个神仙师父,花千骨惊讶的劲儿还没过,手却被拉过去亲了好几下,但凡被底下那个师父碰过的地方,面前这个师父都得认认真真擦两下,然后再垂首吻啊吻,面目平静,气息却阴沉沉的让人发慌。
  被拉到水池边洗手的时候,花千骨的心情只能用八个字来概括:
  一言难尽。
  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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