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坏人”师父

  笙箫默的表情已经不能用僵硬来形容了。
  夭寿了……
  二师兄怎么会在这个档口回来……
  大步走出殿门将人迎上,白子画才由万缕银光化出身形,身后哼唧兽的肚子下瑟瑟蜷着一只比它小得多的金黄小兽。
  笙萧默才要多看几眼,面前人开口第一句却让他心底一凉,心道完了。
  “我出去的日子里,小骨情况如何?”
  他落地就没感觉到小骨的气息,但绝情殿上有他亲自设的结界,还让师弟每日上去看护,该是没问题的。此番蛮荒之行不能说收获满满,却也非一无所获,至少他找到了被拔牙那只成年睚眦兽的幼崽,从它记忆里窥见了幕后黑手的一些信息。剩下的就是为小骨破除诅咒了。
  笙萧默久久沉默,白子画瞬间察觉不对,转眸去看摩严,他沉吟片刻,侧身手背后不耐道:“花千骨不在长留。她昨夜醒后攻击师弟取了腰牌,现下已跑去凡间以南了,我和师弟连夜派人去找但尚未找到。”
  一语出,本就庄严的大殿陷入死一样的寂静,笙萧默突然被揪住衣领,白子画森寒入骨的一双眼中盛着滔天的怒火。
  “为什么不用卷轴!?”
  走之前就说过小骨一旦有任何状况务必及时通知他,卷轴在他手上,事发当时为什么不用!一夜过去,小骨本就诅咒在身状况不定,万一出了意外……
  越想越怒,白子画下颚绷紧,半晌一把甩开他。
  “待我回来再与你算账!”
  音落人已御风而去,眨眼消失在天际。
  摩严看着被甩到殿门上,低头眸含歉疚之色的笙萧默,捏紧拳头沉沉呼出一口气。
  亲眼看子画因为一个花千骨对同门千年的三师弟这样,他心里怎一个不顺能形容?
  想帮师弟说话又担心真惹得子画盛怒之下对师弟出手,可到底他们才是一个师父门下的亲师兄弟不是吗?千年同修同扶的情谊竟比不上一个后来的女子,这还是他认识的子画吗……
  这,何其可笑。
  他承认,这一刻对花千骨又是恨极的。
  笙萧默走前看一眼站在门内脸色阴沉发狠的他,提醒道:“是我自己答应的二师兄照看好千骨,却没按约定护好,又没在事发当时按照二师兄的叮嘱通知他及时回来,归根究底是我的不是,此错不在二师兄,更不在千骨,大师兄你切莫太计较。”
  大师兄想的什么他一清二楚,可恰是如此他才要提醒,否则依照大师兄的极端性子难保不会做出什么将二师兄推得离他们越来越远,彼时才是真正让师父失望。
  与摩严擦肩而过走出几步远,后方传来声音:“不是我想计较,但我们才是同门师兄弟,子画如此对你,我看不下去。”
  子画性子虽淡,但对他这个师兄和三师弟向来亲厚得宜,花千骨出现之前他就是他记忆中勤恳修炼,公正大义的掌门师弟,别说动手,就是连顶嘴争吵都没有过。可自打花千骨那个女人入了他的心,不止与他这个大师兄淡了远了,连师父走前的嘱托也似乎忘了,这让他如何甘心?
  笙萧默叹一口气,“大师兄,二师兄是我的师兄你的师弟没错,但他更是他自己,在心有所爱的前提下,我们都没有权利要求他将同门情谊放在爱人家人之前,假若那样,二师兄便也不是二师兄了。”
  二师兄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却又独独将千骨放在所有之前,这来自于他的性格,认准了便不会放弃。这样的人绝情起来无人比得上,痴情起来同样无人比得上。
  两百多年了,在二师兄与千骨的事上他不明白大师兄究竟是真看不明白还是假装不懂。
  他作为师弟,是很欢喜现在的二师兄的,也真诚祝福。从前的他,太苦,太孤独了。
  摩严蹙眉,还想说什么,笙萧默已飞远了。
  白子画踩着横霜剑几乎将速度提到了极致,傍晚时分火夕等人还坐在随便找的一个空地上啃馒头,忽见万千银光飒飒掠过头顶高空,恍如霓虹夜星般耀眼。
  嘴里嚼的馒头一下停了,火夕刷的起身,喊上众人即刻御剑跟上。
  他没看错,那绝对是尊上!
  尊上既然往那边去,说明千骨也绝对在那个方向,现在不追晚了就追不上了。
  几人拼了老命地撵,但到底和白子画不是一个级别的,一个时辰不到便悲催追丢了。
  井然三人满头大汗看着火夕,火夕手撑在膝盖上弓着腰大喘气,摆手作罢。“算了,追不上了,咱还是老老实实赶路吧。”指望让尊上当指路牌,他是怎么敢想的?唉。
  远出近千里,重重叠叠的白云深处,白子画收了光剑改为御风,方向一转直飞向下。
  心脏传来的感应告诉他,小骨就在下面。
  大雨滂沱,地上全是发大水留下的黄泥混着沙石铺了没到鞋帮的一层,入眼所及尸体横陈,高台上锅炉掀翻,流了满地的熟油中躺着好几具面目全非的孩童尸体,整个混乱场地的上空盈着一股极熟悉的仙力气息。
  “小骨……”
  白子画睫毛颤动,嘴中不安地喃喃着,忽然抬眸锁定了一个方向,瞬移而去。
  这厢,花千骨正步步逼近最后一个巫师,对方一身的血,恐惧异常,“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普通人不可能有这么大力量,难道是修炼有成的妖吗?主人已经那么强,可他觉得,在这个女人面前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一道风刃割破了他的颈动脉,指缝中汩汩冒出的血眨眼就被大雨冲刷成鲜红的一大片,他的问题注定得不到解答了。
  吸收完魂魄上的阴气,花千骨眨眨眼把睫毛上的雨珠抖掉,然后低头看自己全是血的指甲和手指,有些出神。
  坏人都死了,可她好像还没饱……
  赤脚在满地雨水血水中寻找许久,她终于看到一个主人逃走的茶点铺,柴火未熄,埋在灰里的东西热热的刚好可以吃。
  用细棍刨出拿在手里,是一个大大的土豆,过烫的温度让她只能左右手来回换着拿。
  一声激动非常的“小骨”突的从背后传来,她一转身就被快步奔来的白衣仙人紧紧抱了满怀,低低颤抖的嗓音中全是失而复得的喜悦和庆幸。
  “小骨……”终于,找到了。
  曾经她走的时候他没能追上,如今终于及时了一次,也万幸,小骨愿意等他一次……
  许久。
  “松、松开,疼……”力道太大,花千骨眉头紧皱,难受地推他,再加上这个姿势让她只有微微踮脚才能刚好让他抱住,因此很不舒服,浑身上下骨头都箍得疼。
  白子画被女孩低低难受的轻吟唤回神思,怕她太疼忙松开些力道,却发现面前的她狼狈得哪里像他走时的样子?头发丝到脚掌到处滴着水,睡裙沾了污渍,裙摆好几处地方滑丝,细细的手腕瘦了一圈,苍白得几乎能看见底下淡青色的血管。小脸白得吓人,往日润如樱花的唇瓣此时也干得起了皮,毫无血色。
  一处处让白子画心疼得无以复加,视线下移,才发现她不仅没穿鞋袜,原本白皙精致的小脚还沾满了雨水血水和黏糊的柴灰。
  花千骨犹在关注好不容易得来的吃的。从他怀里挣出,小跑几步把刚刚被冲击带的滚到桌角的烤土豆小心翼翼捡起来,拍了拍灰就要剥皮开吃。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不解抬头,蹙眉抗拒的同时低低嘤咛:“饿……吃……”
  白子画剑眉皱得更紧,忽然用力将她整个揽入怀中,抬着下巴轻声问:“小骨,我是谁?”
  往日每每对视总能在她的瞳孔里看到一个清晰的自己,可现在却尽是陌生,加上小骨此刻的状态,白子画有些怀疑是不是诅咒让她记忆缺失了,亦或者智力退化。
  无论哪一种都不是他希望的。
  花千骨一直咬着唇瓣推他,样子快要哭出来。
  “坏、坏人。”
  不让她吃东西,坏人!
  白子画深吸一口气,默默接受了小徒弟此刻神智不太清明的事实。
  “叫我师父。”他轻柔的话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双眼紧紧对着她的。
  小骨眼睛也变了,他果然该将火夕他们甩开,否则很多方面不好解释。
  挣扎间,男人猛一用力将她整个抱起,随后在花千骨持续的挣扎踢打中找了一间空无一人的客栈待下来,又在小徒弟又打又捶又咬的激烈抗拒下给她洗了澡换了衣服。
  做完这些,白子画全身已经湿透。被花小骨用水泼的。
  始作俑者穿着漂亮的小裙裙满地乱跑,脚丫仍旧光着,白子画抹一把脸,看着狼藉一片的地面和一脸戒备的她沉沉叹口气。
  “小骨,过来。”
  花千骨浑身汗毛一竖,左看右看拿了近前的一杆衣架气势汹汹挡在胸前。
  白子画笑了,一下瞬移过来将人锁住,然后脚离地抱到床上要给她穿鞋袜。
  花千骨自是不肯,嘴里喃喃着坏人坏人,却又憋屈地打不过他。不止打不过,白子画还惩罚一样压她在床上狠狠咬了一口,在白白小脸上留下一个浅浅牙印,看她低呜一声眼圈红红快要哭了,又心疼地垂首在唇上啄了啄。
  “不穿会着凉,听话。”
  最终,鞋袜穿戴整齐,花千骨两手圈着膝盖可怜兮兮蹲在床最里面的角角,眼神怨念。
  某个“坏男人”坐在床边给自己也换了身衣服,回首去看,小姑娘的表情仿佛他做了什么天理不容十恶不赦的事一样。
  摇头,“还生气呢?你看我浑身的水,可都是你弄的。”若非浴桶坚固,房间都要被她淹了。
  姑娘瞪他,还是那句话:“坏人!”
  抢她吃的,坏人!
  脱她衣服,坏人!
  乱啃她,坏人!
  这一次再听她骂他坏人白子画已经无感了,蒸干头发上到床上,在小丫头的拳打脚踢中给她检查了内息和身体,除了手脚冰凉点其他并无问题。
  那小骨如今不认识他又是为何?
  思忖间脖子一痛,白子画瞬间眼神一暗,轻而易举压她在身下,无奈中带着咬牙切齿:“再闹为师就不客气了。”
  男人的喉结是能随便咬的吗?这丫头怕是上次之后没长记性。
  花小骨撩而不自知,看他吓她又鼓着脸蛋拿脑门狠狠撞了他一下,虽然最后疼的是她自己,可反抗不能断,一边重复着坏人坏人一边用脚踢他。
  殊不知一切都是在点火。
  唇忽然被噙住,白子画原本怕压到她一直隔着一点距离,此刻却不容抗拒地将她双手用力握住按过头顶,长腿一跨,半压的身体瞬间将身下娇小的她彻底覆盖住。
  低头在她颈上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迹,他压制着迷蒙难耐的她,声声小骨,爱如潮水起止不息。
  一夜缠绵。
  也不知是不是床间的白子画太凶吓到了花千骨,打第二天醒来开始她就没一开始抗拒他了,他给她穿衣服乖乖的,凝视她的小脸同她索吻乖乖的,抱她在怀喂她喝粥也乖乖的。
  白子画喂完她才吃自己那份,正纳罕小骨怎么突然不抗拒了,就瞧见她双手搭在下巴下呆呆看着他吃饭。
  想了想还是问:“怎么了?”
  莫非小骨还没吃饱?
  此前没发现,那会儿粥端来后就发现沉闷不语的她倏然眼睛一亮,吃饭时的专心愉悦更印证了他的想法。
  虽不知小骨为何有着仙身仍会这么饿,但她此世的情况本就特殊,时而有点不同自然在他的意料之中,总之他会一直在。
  花千骨没有答话,剔透瑰丽的紫色眼睛就那么专注地看着他,眼底清晰倒映出他略有担忧的神情。
  白子画舀一勺粥送到她嘴畔,她无所动,只是盯着他看。
  一顿饭毕,客栈里还是空无一人,白子画来时就发现了城中道路上积淀的泥沙,加之近段时间凡间在发大水,百姓都跑了也说得过去。
  目光落在桌边捧着水喝的小骨身上,他走过去牵起她的手,被清理干净的指甲已经看不到血渍了。
  广场上死的那些巫师打扮的人……
  他有心带小骨回去让精通医术的师弟看看,可花千骨在这方面却格外固执,不由分说非要继续往南。
  拗不过她,师徒二人顺南出了城,花千骨突然拿出一个小小的铜雕塑来看,白子画一看上面半裸又狰狞奇异的半人兽造型立时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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