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自认不是好人
江小牛媳妇神情呆滞的盯着从江家村过来的货郎，蜡黄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耳朵里“嗡嗡”乱响，听不清货郎和邻居们说话的声音。
货郎喋喋不休的说着两个孩子被扒出来时的情景，围在一旁的男女老少无不为两个到死都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个孩子落泪。
江小牛媳妇伸手摸了摸脸庞，没有一滴泪水，只是觉得初春的太阳好冷，比三九寒冬的大雪天还要寒冷。
几个妇人七嘴八舌的向货郎倾诉江小牛媳妇的苦命。
“唉，刘老大对她最好了，可惜去年秋天淹死在了河里。”
“是啊，我记得她当时都怀孕了，孩子最后也没保住。要是孩子能生下来，也算给刘老大留个后。”
“看你说的，你咋知道是刘老大的？”
“我当然知道，她和刘老大待在一起的时间多，我还知道…”
说话的瘦小妇人停顿一下，看了眼江小牛媳妇后压低声音说：“她去年怀的孩子是被刘老二强行打掉的，用的从王老头那里买的药，当时血流了半床，啧啧，真是太惨了。”
“这刘老二可…”
“我可什么，嫂子。”一道浑厚的男声从人群后传来。
穿着蓝色薄袄的妇人连忙回答：“我是说你女人家里出了事，你可回来了。”
人群自动分出一条路，抱着树枝的年轻男人走到蓝色薄袄妇人的身边调笑着问：“是吗，我还以为嫂子在骂我呢？”
蓝色薄袄妇人边往人群外走边回答：“我骂你做什么，老二就会乱说，家里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年轻男人无视双眼无神的江小牛媳妇，侧头看了一眼陌生的货郎，货郎有些紧张的擦了擦额头。
一旁身材高大的汉子侧身让出一条小道，货郎感激的朝汉子笑了笑，急忙挑着货担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有与刘老二熟络的汉子拉住刘老二怀里的树枝说：“老二，你女人那边出了大事，你安慰安慰她，人死不能复生，看开点。”
刘老二回头问汉子：“是那边的男人没了吗？”
汉子吞了吞口水回答：“是那边的两个孩子没有了，雪压塌了屋顶，被埋了。”
“哦。”
刘老二继续往院子中走，仿佛没有听到汉子的话。
围观的人群也不好再待下去，三三两两散去。片刻之后，只剩江小牛媳妇依旧愣愣的站在门口。
刘老二粗暴的把江小牛媳妇拽进院子，然后拿出一条麻绳、一把镰刀扔到江小牛媳妇的脚边说：“吴秋霜，我看你也不想活了，选一个吧，省得一年半后回去再被姓江的典来典去。选一个，你就可以去陪你的三个孩子，还有疼你的老大。”
吴秋霜慢慢蹲下身，一手拿起麻绳，一手拿起镰刀，嚎啕大哭起来。
刘老二在心里长舒一口气， 哭出来要比闷在心里强，然后搬张凳子坐在一旁看吴秋霜哭泣。
吴秋霜慢慢的哭累了，把头埋在膝盖上小声啜泣。
刘老二看的心烦，粗鲁的拽起蹲坐在地上的吴秋霜。
吴秋霜抹着眼泪小声嘟囔：“我以为还记得妞妞和狗娃的模样，可我听春生兄弟说这件事时，才发现我已经记不住他们了。春生兄弟说江小牛把俩孩子给埋到了芦苇荡那边，那里特别荒，俩孩子肯定会害怕的。”
“好了、好了，你不要太过挂念他们，省得扰了他们的轮回路。”刘老二边说边抬起手想要拍吴秋霜的后背，在手掌即将接触到吴秋霜身上的灰色棉衣时，又懊恼的收了回去。
吴秋霜抬起袖子擦了擦脸庞的泪水，仰起头问比自己高一头的刘老二：“我能回去看看他们吗？”
刘老二扭过头不去看楚楚可怜的吴秋霜，板着脸回答：“不能。”
吴秋霜的眼泪又冒了出来，吸着鼻子追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他们说我坏话时，你为什么不替我说话，你明知道是老大自己掉河里的，我给你喝的是安胎药不是打胎药。你不在乎我的名声，我为什么要做好人让你回去？”刘老二说完松开扶着吴秋霜的手，动手用冬天晒好的泥坯砖垒兔子窝。
等到天气暖和，可以晚上去地里、河滩等地方捉兔子，养到冬天换一些铜板。
吴秋霜咬着嘴唇看向刘老二忙碌的背影，拍了拍脸庞去帮忙干活。
一连几日，吴秋霜忍着心里的悲痛，极力讨好刘老二，希望刘老二能够大发善心让自己回去看看。
五日后的凌晨，刘老二摇醒熟睡的吴秋霜，吴秋霜揉着眼睛看向窗外的夜色问：“地里的活都干完了，起这么早做什么？”
刘老二把吴秋霜露在外的肩膀塞进被窝里回答：“我出去一趟，可能今天晚上回来，也可能是明天清晨回来。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不要出去，有人敲门也不要开，省得被人欺负了还不知道。”
吴秋霜明白了刘老二说的出去是去哪里，激动的抓住刘老二精瘦的臂膀说：“能不能带我去，我真的想看看他们。”
刘老二摇了摇头，耐心告诉吴秋霜：“你就不要去了，要往返百十里，你未必吃的消，我一会儿把厨房的钥匙给你。”
吴秋霜缩在被窝里点了点头。
刘老二起床后从柜子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吴秋霜，然后摩挲着吴秋霜的手指说：“等我回来后，就不要再跟我闹别扭了。我知道你怨我，怨我没有下水救老大，怨我没有及时去请大夫保孩子。秋霜，我是个人，我也自私，家里穷，一共就这么些东西，养的了老大的孩子，就养不了我的孩子。我确实不是好人，但老大也没你想的那么好。”
吴秋霜盯着刘老二黝黑的脸庞，张了张嘴，扭过头不再看刘老二。
刘老二叹了口气，转身推开房门，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两日后，江家村发生了一件大事。
江小牛被人打断了腿，埋在芦苇荡的两个孩子的遗体不见了踪影，只在现场留下了被大火烧过的痕迹。
村民们都在偷偷议论这件事，好多人说江小牛是罪有应得，当初房顶塌的时候，江小牛只顾自己跑，根本就没考虑两个孩子的安危。
当初吴秋霜在时，两个孩子虽然衣服破旧，但也是穿的干干净净。自从吴秋霜离开了江家村，两个孩子的身上就再也没有干净过。
天气慢慢转暖，宋梨和江轻舟从村里买了两对野兔放到兔子窝里，和原有的兔子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