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酒鬼

  沈姚正无所事事时,两名妇人提着篮子从旁走过,她们瞧了一眼热闹,又低头继续嚼着舌根,讲八卦。
  沈姚本不在意,陡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径直来到两人身边,礼貌问道,“敢问方才你们口中的‘刘季’是何人?”
  其中一妇人见到生人,变得神神叨叨,“问这做什么?你是他什么人?”
  沈姚尽量表现的正常些,“碰碰运气,我祖籍在泗水郡,父家亲族有个叔伯姓刘。”
  旁边另一妇人惊呼出声,“是的,那对的,我还以为是乱攀亲的,叫刘季的那么多,这家的刘季确实是泗水郡来的。”
  “那可否告知我住处,实在是人生地不熟……”
  “好说好说,也不远,顺路的事,随我们来吧。”女人热情答应下来。
  沈姚交代女孩们在此等候,便跟着走了。
  路上,妇人好奇打探,“你和那刘家不经常走动吧?”
  沈姚点头,“幼时见过,一别多年,如今算来也有十数载了。”
  “那就是了,现在那家可阔气了,奴仆田产可多了,一般人想进去做工都没机会。”
  “又在炫耀了……刘府上吃肉,分了你们家好大一块……”另一位妇人瘪嘴,斜眼看人道。
  “那肉值不少钱嘞,平日里那刘府少子与我家男人关系好,称兄道弟的……”妇人并不在意,继续得意洋洋。
  “他跟谁不称兄道弟,酒鬼的话你也信?要我说,那家产迟早被他败光。”妇人最不喜这样的人,一看就不是踏实过日子的,想到这儿,妇人突然双眼泛红,情绪低落。
  沈姚看得莫名其妙,另外那名妇人收起笑意,叹了口气,“她那男人前两年死了,死在战场上,尸骨都没找回来,家里就剩一个幼女,还有那瘫了的阿婆……”
  妇人的话再一次提醒了沈姚,温和的神色倏得沉下来,他紧抿着嘴,低声道,“朝廷没发抚恤金吗?”
  “发了又怎样!人死了还能回来吗!”妇人的怒意直升,眼泪砸在手背上,她边抹边哭诉,“这仗谁要打就去打,好日子轮不上我们,打仗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家的……连阿公那一大把年纪,都被强征了去……也不见上面的……”
  一旁的妇人赶忙掐了她胳膊一下,偷摸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小声跟沈姚解释,“受刺激了,这里不大好,一会儿就好……您多体谅……”
  “我清楚得很!你才有病!那你说为什么刘家一个没死?这……里面肯定有鬼!”妇人像是发现了大秘密,眼珠子陡然瞪得老大。
  沈姚没有说话,转眼间,几人就到了刘府门口。
  “这里就是了,你自己叩门吧,我们先走了。”
  沈姚道谢,目送两人拉扯着离去。
  良久后,重新整理思绪,看着刘府墙檐下砌筑斗拱,造价不菲,沈姚心中升起许多疑惑,时间地点……人物都不对……
  就在这时,大门忽然打开,里面的人没想到外面会有人,沈姚也是同样的想法。
  “敢问……”
  “在下与刘府少子相识,约了今日酒楼一叙,不曾想扑了个空。”沈姚三言两语就说清了来龙去脉。
  萧何见状,有礼有节表达歉意,“实在不巧,刘季他今日家中不便,想是忘了此事,天色已晚,不如明日……仍定在那间酒楼……再行赔罪?”
  沈姚面上不显,“好,一言为定。”
  萧何礼貌淡笑,目光忽然越过沈姚,看向后方,“这位是?”
  沈姚微微侧头,不慌不忙道,“我俩同行,不再打扰了,告辞。”
  萧何望着远去的背影,想着在这个节骨眼上冒出生人,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刚回到行宫,沈姚便拜托嬴政去查一下刘季常去的酒楼是哪家,“明日我要出去一下,政……”
  “正好我也有事要忙,章邯,酒楼的事立刻派人去查。”嬴政没有多做停留,只道了句,“舟车劳顿,早点休息”,就走了……
  沈姚知道把人弄生气了,他无奈摇头,算了……以后再哄吧……或者说更生气的时候还没到……
  第二日
  沈姚拖到午时太阳高照才起床,根据章邯找的地址,慢悠悠逛到了‘醉兴’酒楼,察觉到有人注视,他不慌不忙抬头,佯装意外,寻着方位进了酒楼。
  “你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一位?”
  正揉着脑袋的刘季动作一顿,含糊道,“记不得了,多个朋友多条路,不要紧的……”
  萧何微微皱眉,不敢苟同,但转念一想,他不也是看上了刘季洒脱豪爽的性子,有望来日大展宏图。
  “二位已经到了?昨日晚眠 ,醒来就是这个时辰了。”
  “没事,这有什么?要按寻常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与……”刘季一时想不起对方的名字。
  “在下赵姚。”
  “哦,赵兄!”刘季对沈姚的印象不错,“不然怎能有机会与你相识?”
  “也是凑巧,途经此地,我家世代经商,求财少不得四处折腾。”
  “经商好哇!”刘季就是过够了苦日子,现在才觉这一身铜臭比穷酸腐臭好多了,“赵兄主要买卖些什么?”
  “不分贵贱,只为利来。”
  “赵兄倒是坦诚……”刘季本以为商人都是油嘴滑舌之辈,“那这经商可有什么秘诀?”
  “俗语言‘农不如工,工不如商’,既择此道 ,富者以奇胜,客我同利,方长久共赢。”
  刘季深以为然,为人处世也是这个道理,就像他对认定的朋友从不吝啬。
  “那刘兄府上是做什么的?可有意向共谋?”
  “我……”
  “他不善算术,也就闲时饮酒蹉跎岁月了……”萧何突然插话,替刘季答复。
  刘季大手一挥,不满道,“堂堂七尺男儿,有血有肉,生于这天地间,怎能不造就一番事业? 我这酒不喝也罢!”
  “那刘兄可是想跻身官场,还是横扫千军?”
  刘季皱着眉头,像是在认真思考,一旁的萧何隐约听出试探的味道,便反问,“不知赵兄以为该选哪条路?”
  沈姚淡笑道,“人各有命,我只能为自己谋划,旁人的路,我说了也不算……”
  “然也,我祖上有丰公爵位,那是响当当的人物,不能到我这里断绝了。”
  刘季的一句话打断了两人的‘剑拔弩张’,萧何冷声道,“陈年旧事,有什么可值得夸耀的?”
  “这怎么叫炫耀?祖上显荣,只可惜没惠及子孙,想皇帝陛下,你敢说没沾老祖宗的光?”
  “与你何干?我看你是宿醉未醒!”萧何怒从心起。
  “就事论事而已,赵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闲谈之资,不足挂心,酒过全消……”沈姚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迟疑中瞥见萧何,当下一饮而尽。
  “赵兄好酒量!”刘季拿起酒杯回敬,“说了半天口干舌燥,我都忘了今日是来做什么的……来来!萧何,共饮此杯,原谅我出言无状。”
  几杯酒下肚,三人都很默契地停止了刚才的话题,聊的都是轶事奇闻,沈姚是点到为止,而刘季与萧何不知是怕言多必失,还是其它什么原因。
  月上枝头,沈姚醉醺醺的,连路都走不稳,他谢绝了刘季的邀请,萧何见状嘱托小二务必亲自把人送到住处,两人才放心离开。
  沈姚被搀扶着,正半眯着眼,想找个什么理由,忽感身体一歪,倒向另一边,耳边是心脏跳动的声音,还有那再熟悉不过的气息。
  “我来,你可以回去了。”
  小二摊着手,见沈姚没反对,两人似相识,乐得轻松,便不管了。
  “你怎么又来了?”沈姚有些诧异,刚抬头,就被强势按了回去,闷着说话不清不楚,“我……我没醉,装的……”
  “那就装到底……”嬴政的态度与他的动作一样,不容拒绝,不容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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