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联姻 寡人又不是月老

  “滴答——滴——答……”
  廊檐下的白霜化露,坠下时候又幻化成浓重的墨色,寒凉的水汽循着足迹寸寸冻结成冰。
  竹猗脚步微顿,“想死?”
  寒冰像是听懂了这死亡威胁,没有再前进半分。
  脚步再次向远,直到消失在宫壁拐角,那凝滞的寒气才渐渐幻化成一道隐约的人形。
  玄衣如松石,赤目卷残云,碎裂的纹路布满整张脸,扬起黑沉的浓雾,如掠影惊鸿般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回到长乐殿,裴子初正举着双手比划着什么。
  竹猗止住宫人的跪拜,不打算惊动专心学习的小朋友。
  “怎么回事,不是说招魂术吗?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裴子初沮丧地垂下手。
  竹猗沉吟了片刻,突然道:“你有胆招魂,它们也得够胆出来啊。”
  乍一听到心心念念的人的声音,裴子初顿时喜上眉梢,抬起头来咧嘴道:“公子,你回来啦!”
  竹猗拾起桌上的符咒,“你怎么突然学起招魂术了?难不成这宫里太无聊,你想招几个鬼上来玩玩儿?”
  “也不是……”裴子初抿了抿唇,轻盈的语调忽而沉了下来,“近来宫里总是会莫名其妙地有宫婢失踪,我只是找它们问问。”
  问鬼?少年,你的癖好还挺新奇。
  “公子,你说这招魂术是不是骗人的?要是神能与鬼通,那我怎么连一个小鬼都喊不上来啊?”
  竹猗看着他这副伤脑筋的模样,干脆扬了手里的符咒,“要招魂没那么复杂,只需要这个。”
  看着竹猗白皙修长的手掌,也跟着伸出了自己那粉嫩柔软的小手掌,裴子初眨了眨眼,“这个?哪个?”
  “当然是拳头啊,只要你的拳头够硬,逮到哪个招哪个,绝不会让你空手而归。”竹猗的拳头不轻不重地落在裴子初的头上,意有所指。
  裴子初摸着脑袋,开始琢磨起来,隐秘的重瞳也露出了几分诡光。
  只想不做也不是他的性格,他的脑子怎么想的,手就是怎么动的,完全贯彻竹猗的硬拳头主张。
  他的手伸向自己的影子,硬生生拽出了一个冒着黑烟的团雾。
  正犹豫着要不要问点什么,就被竹猗冷冷的一个眼神给瞧散了。
  “脏东西还握在手里做什么……”
  “哦……”
  裴子初乖巧地点头,心中却在盘算着,下次一定要偷偷抓点什么来玩玩,洗洗就不脏了。
  三日后,武林大会由唐门弟子拔得头筹,然而血蝉却无故失踪,江湖正在全力搜查血蝉的下落。
  “陛下,北越国、夏燕国和高丽国纷纷来信,要出使我南梁,一睹月神石祭天之盛况。”
  夏耘低着头,不敢看竹猗此时是什么表情。
  忐忑了半晌,他才敢悄悄抬眼偷瞄,却看到陛下迷蒙着眼,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陛下?”
  “谁要来寡人地盘上抢月神石来着?”竹猗扫了扫那几张羊皮纸,一双黑眸漫上煞气。
  夏耘缩着脖子倒吸一口凉气,连忙道:“陛下,不是来抢,他们是来欣赏、观摩、瞻仰的!”
  竹猗眸色晦暗,波动后又归于平静。
  夏燕和高丽来也就算了,北越来凑什么热闹?是家门口打得还不够喜庆?
  “三国派何人来抢……先观瞻寡人的月神石呢?”
  夏耘顶着凛冽的寒意,欲哭无泪。
  “回禀陛下,北越派的是三皇子和五公主,夏燕派的是誉王和誉王妃,高丽则是派出了南院大王和肃将军。”
  “阵仗挺大。”
  夏耘深以为然,“陛下,他们此次出使我国,其实还有另一番目的……”
  他又开始琢磨竹猗的心思,毕竟这话要是说出来,他可能会死。
  “嗯?”
  怕什么来什么,一道淬着冰渣的视线直勾勾地冻着自己。
  “他,他们还想向陛下求情,缔结秦晋之好,以,以维系两国邦交……”
  竹猗面无表情,但周身弥漫的杀意却压得夏耘喘不过气来,话都说不利索了。
  可下一瞬,那股骇人的威压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世界美好如初。
  “寡人又不是月老,在寡人这里求什么情。”竹猗冷哼一声,分明没有将那几句胡话放在心上。
  “……”这话不是这么理解的吧?
  “去宣国师进宫,寡人要好好与他说说这事。”
  夏耘闻言有些没转过脑筋来,只是道:“陛下,每逢月初,无月之夜,国师是不会出门的。”
  “不出门?”俸禄白拿?那她就不高兴了。
  夏耘生怕陛下连国师也迁怒了,于是道:“陛下莫不是忘了,以往无月之夜大开杀戒时,觉得国师碍眼,这才将国师禁足,不得踏出钦天监半步?”
  还有这事儿?
  专门拨出一天大开杀戒,箫猗真的是干得出来。
  也怪荼风那张不开窍的嘴,但凡嘴甜一点,也不至于落得禁足的下场这么窝囊。
  “既然不出门,那寡人就亲自去一趟吧。”
  原因无它,荼风就不是个听话的人,能让他老实待着的怕不是暴君的禁足令,而是他本来就出不了门。
  她虽不怎么待见那个冰雕,但那冰雕现在还不能出事,她还有那大把的奏折要托付给他呢。
  夏耘试探地道:“这么晚了,陛下不如先歇息,等明日再宣国师进宫……”
  “寡人真是有个贴心的好近侍。”竹猗嘲讽地瞟他一眼,“国师可能知道,你如此为他着想?”
  “陛下息怒!臣侍尽忠于陛下,绝不会有此二心啊!”
  夏耘的心都快要拧成麻花了,跪倒的动作也越发熟练,只是正主却并不搭理他,扯扯衣衫抬脚就走。
  “好好跪着,寡人回来之前,不许起来。”
  “是!”夏耘一下就绷直了背脊,额头紧贴着地砖不敢动弹。
  直觉告诉她,嗯,其实也是丹田处沉寂已久的菩提金印告诉她,荼风很危险。
  联想到之前在武林大会上见到的他那副死样,她都怀疑这人是裹着皮肉的骷髅架子,没什么人气。
  竹猗撇撇嘴,心随意动,立马从皇宫瞬移到钦天监。
  轻触空气中那几根看不见的丝线,指尖结下一层白霜,寒意彻骨。
  “禁个足,还把自己封冰棺里,出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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