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风筝 真是又高又远呐

  “裴公子!裴公子诶!你慢着点儿!别摔着!”
  “不打紧的夏公公,更高的树我也能上。”
  今日国子监休沐,裴子初起了个大早就拉着困觉的竹猗来御花园放纸鸢。
  只是裴子初和夏耘在那头活力满满,竹猗在这头死气沉沉。
  “夏公公,这纸鸢线断了,劳烦您给换根新的来。”从树梢上跳下的裴子初晃着手里的纸鸢,红扑扑的脸上洋溢着愉悦之色。
  “快快快!去调换根新的纸鸢线来!”夏耘招呼着后头的小太监,再一回头,就看到裴子初已经拎着纸鸢冲着竹猗去了。
  “公子,这大好天气若是睡过去了,岂不辜负?”
  话虽这么说,可他手里的纸鸢却将将盖在竹猗的左前侧,为她遮去刺目的阳光。
  竹猗哼了声算作回应,仍是不愿就此睁眼。
  她不起来,裴子初也就这么举着纸鸢,越看越欢喜,公子怎么生得如此好看,哪有半点传说中的凶神恶煞呢?
  得了新纸鸢线的夏耘巴巴跑过来,轻声细语,唯恐惊扰了好眠的竹猗,“裴公子,你要的纸鸢线。”
  竹猗动了动羽睫,微掀眼帘,惺忪的眸子中还带着些许茫然。
  “陛下,可要再睡一会儿?”夏耘挤着眼珠子,声音越发地放低放小了。
  竹猗嫌弃地扒拉开他的猴脑袋,起身伸了个懒腰,“寡人又不是猪,哪能成天睡?”
  “哎哟,瞧臣侍这张破嘴!”夏耘窝着手掌打了下自己的嘴巴,陪笑道:“陛下日理万机,小憩片刻也是应该的。”
  “不是放纸鸢吗?那就放吧。”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陛下也是爱听这种话的。
  “陛下,这是纸鸢线,臣侍这就给您接上。”
  夏耘殷勤地伸手去拉纸鸢线,嘴边也是下不去的笑意。
  昨儿国子监的苏学士和李太傅都对裴公子的课业赞不绝口,陛下心情好极,于是金口玉言,答应和裴公子一起放纸鸢。
  有裴公子在的日子,每天都是好日子。
  “怎么放啊?”
  竹猗松散着一身瑞锦纹紫金袍玉带,单手扯一根纸鸢线,浪荡随意得紧。
  她正皱着眉头不知要怎样把这轻飘飘的玩意儿送上天。
  裴子初抿唇轻笑,白嫩嫩的手掌柔柔的握住竹猗的,沁凉如羊脂玉般的触感,让他心神微乱。
  “公子一手捏着纸鸢,一手捏着纸鸢线,风起的时候,逆着风松开纸鸢……纸鸢被风吹起来的时候,松开捏着纸鸢线的手……”
  耳朵边上怪痒的,竹猗一边依言照做,一边离开裴子初的怀抱。
  嘶,怎么这小子长得比自己还高了?皇宫里的伙食果然非同凡响,养人也养鬼。
  “陛下真厉害,这纸鸢高得……都要飞出宫墙了!”
  “公子,我们来比比谁的纸鸢飞得高吧!”
  一会儿的功夫,裴子初也放飞了一纸沙燕纸鸢,与竹猗手里的朱雀齐头并进,热闹极了。
  “敢跟寡人比试,寡人就没输过!要是你输了,可别在寡人跟前哭鼻子。”
  竹猗懒懒散散地站着,哪里有狠话里半分战意,分明就是天大的纵容,不在乎输赢。
  裴子初亦是不拆穿,扯着风筝线便和竹猗手里的朱雀风筝纠缠着,并不超过一寸,就这么紧紧纠缠着。
  一如那晴空下比翼双飞的纸鸢,花团锦簇中的一紫一蓝的身影交叠依偎着,有那么一瞬间,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俩,无人可以介入。
  擦着汗的夏耘眼泪汪汪,他就是那个多余的。
  这边琼妃漫舞,腊梅如血似火,那厢却是雾已成冰,白露裹挟葱茏。
  树叶掩映下,男子一袭月白兰绣线金羽长袍,镶金玉冠,拂袖清露作芳尘。
  他看着前方笑作一团的二人,颊边丹霞生浅晕,唇畔悄然勾起艳羡的弧度。
  “世子,这南梁国主还真是与众不同。”素简站在夏宁宇身后,为他撑伞挡风,语气淡淡,眼神里的嫌弃却毫不掩饰。
  没有半点仪态,衣冠不整不说,还与奴才哄笑追逐,成何体统!
  还不如誉王府门口看大门的侍卫有涵养!
  夏宁宇微微侧身,感受着并不温热的阳光,轻声一叹,“回吧,晚些再来。”
  比起身得体熨帖的衣衫,他更愿意像竹猗那样衣衫不整地肆意享乐。
  “世子,这南梁的景色还真是美得如梦似幻,随随便便一株花都是难得的极品。”素简扶着夏宁宇,路过沿途的繁花不由得连连感叹。
  就是在这皇宫里摆着,浪费了。
  本以为誉王府那些花种已经足够名贵了,没想到跟南梁皇宫一比,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若有所感地一回眸,竹猗只来得及看到那柄画着白玉兰的油纸伞,在万花丛中划过一道弧线,隐去了踪迹。
  那就是夏燕的武安侯?
  竹猗捏着风筝线,一个没有收住劲儿,风筝线断了。
  “公子,风筝飞出宫墙了,真是又高又远呐!”裴子初仰头笑着,又转头眼睛晶晶亮地看着稍显错愕的竹猗。
  “但是子初没有哭鼻子。”
  要不是这风筝线是真实得被她掐断的,她就相信这波吹捧了。
  “咳咳……寡人下次再陪你放纸鸢。”
  收起那可以忽略不计的愧疚,竹猗给了裴子初额外的承诺,也算是给自己找补的后路。
  “好,那子初先回长乐殿了。”
  “嗯。”
  待裴子初走远,竹猗立马挥手,“去,将夏燕的武安侯找来。”
  “诶,臣侍这就去。”
  刚歇没多会儿,就又是一顿狂奔。
  好在那主仆俩病恹恹,一步一喘没能走远,夏耘没走多远就将他们喊了回。
  竹猗只是扫了一眼,便知武安侯这油尽灯枯的身子确实命不久矣。
  “夏燕国武安侯夏宁宇,见过南梁国主……”
  夏宁宇说着就要上前见礼,一举一动都让人挑不出错来,分寸恰到好处。
  只是竹猗怕他动作过大折在她跟前了,便不耐烦地打断,“这些虚礼就免了,赐座吧。”
  “谢陛下。”
  夏宁宇借着素简的力道起身,入座的时候还咳了两声。
  啧,这短命鬼都可怜成这样了,来一阵风都能给他就地埋了,那黑心的誉王夫妇是不是太没用了,还要使尽各种手段惦记着人家的性命。
  这暴君名头,她终究还是高攀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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