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莫忘 陛下与我的同床共枕之谊

  竹猗蹙眉,眯起眼睫看着那被撩起的车帘一角。
  除了武安侯低着头坐在一边,其他人都随竹猗一同抬眼看去——
  老天爷啊,这是谁家的老鸨穿错尼姑服走出来了?
  虽说身无环佩,未有涂脂抹粉,可那眉飞色舞的姿态,眼神里带着钩子,哪怕夏耘这个早就没了根的人都浑身起鸡皮疙瘩。
  这样的修行,他这辈子都难以想象,怪不得敢写信声讨陛下,狗胆包天啊!
  “宁宇哥哥,舒儿等得你好苦啊,可你怎么都不回应人家呢?”
  高丽郡主提着裙摆直接上了马车,还异想天开地想要挤到武安侯身边坐下。
  奈何武安侯一边是臭着脸的裴子初,一边是抱着剑的林副教头,她的算盘算是打在自己脸上了。
  看了半天,也只有退而求其次,坐在夏耘身边。
  夏耘苦着脸,头疼不已,可恨他旁边空了一个位置。
  “见过郡主。”
  武安侯不冷不热地冲高丽郡主点点头,算是行礼了。
  “宁宇哥哥这是做什么?依你我之间的情谊,自是不必如此生分的!”
  高丽郡主翘着兰花指就是一声娇笑,还不忘朝武安侯暗送秋波,奈何武安侯是正眼都没有瞧她。
  竹猗则是眯着眼睛看着热闹,看那高丽郡主不停想往武安侯身上蹭的手,也看武安侯唯恐避之不及的惶恐。
  他逃,她追,他插翅难飞。
  “郡主,南梁国主面前,还是注意些体统为好。”
  武安侯的脸色发青,连平日里挂在嘴边的假笑都欠奉。
  高丽郡主只是抽空瞟了竹猗一眼,满心满眼都是武安侯,“佛祖面前,众生平等,什么国主、郡主、侯爷的,皆是凡人而已,宁宇哥哥就不同,宁宇哥哥是舒儿的心上人!”
  众人不忍直视,不约而同地搓起了胳膊。
  鸡皮疙瘩啊,论斤批发啊!
  “郡主说得对。”竹猗点头应承,完全不理会其他人眼珠子都快掉地上的震惊,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
  “在佛祖面前,郡主什么的,皆是狗屁,过眼云烟而已,武安侯就更加不值一提了,不过是寡人的枕边人而已,不知郡主的心有多大,容不容得下一双有情人呢?”
  她笑得有多么单纯无辜,说的话就有多么招人恨。
  高丽郡主本来没想提那糟心的流言,甚至是有心忘记,但是偏偏有人伤口上撒盐,那宽松的袍子都抑制不住前襟的波涛汹涌。
  “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像南梁国主一样,朝三暮四,喜新厌旧,不以专一深情为荣,反以为耻,我严舒,此生最恨滥情之辈,唯愿得宁宇哥哥一心人而已,请南梁国主成全!”
  高丽郡主深吸一口气,饶是气得嘴角都在抽搐,但仍旧强忍着没有冲竹猗发难。
  “成人之美这种事,寡人不会,斩草除根,断子绝孙,寡人或可相助。”
  啊,这……
  裴子初和武安侯对视一眼,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什么斩草除根、断子绝孙的,犯不上,他们只求长命百岁,福寿安康。
  林副教头听不惯有人三番两次地拉踩陛下,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
  “陛下,听说佛祖面前杀生,便可直接超度,不如一试?”
  “你们敢在玉佛寺动干戈?”高丽郡主眼睛瞪大,好歹算是有了些皇室的气度。
  竹猗哼了声,“动了又如何?”
  高丽郡主也跟着哼了声,“玉佛寺乃我高丽、夏燕和珀斯三国共主,在这里不得杀戮,需止戈于佛前,倘若南梁国主一意孤行,就是与高丽为敌,就是与三国为敌!”
  “巧了……早为敌,晚为敌,都要为敌,寡人就先拿郡主祭旗。”
  虽然是笑言,但没有人会把这当做是玩笑。
  “你——!”
  “郡主,我累了。”
  武安侯疲惫地扶额,还像模像样地靠在裴子初的肩膀上,紧抿的唇粉白,惹人生怜。
  这一喊,高丽郡直接就忘记了继续保持剑拔弩张的斗志,而是完全换了一副心疼不已的面孔,眼泪汪汪地望着武安侯。
  她那双无处安放的手只能托着腮,眼睛里尽是迷恋和爱慕。
  “宁宇哥哥累了,快,车夫,走后门去南厢房!”
  所谓的双标,就看高丽郡主怎么演。
  只要不从这莺莺燕燕中路过,走后门也就走后门了。
  马车一动起来,武安侯就不累了,力气恢复得足够抬起头来。
  “麻烦郡主,将南梁国主和我安排在同一间厢房。”
  “还有我!我们仨在同一间厢房!”裴子初也仰着脖子喊,就怕被漏掉。
  “你们……”
  高丽郡主怔怔地扫过这三人,不敢置信的眼神终究是漫上了泪花,带着哭腔地别过头去,倔强地不再开口,可就没有带着骨气离开。
  夏耘干咳两声,用以掩饰哽在嗓子眼儿的笑。
  其实,这高丽郡主还是很勇敢的,起码面对如此惊天噩耗,也能坐得住,估计还打算着怎么糊弄自己吧?
  马车带着他们到了南厢房,高丽郡主似乎还是没有调节好自己的心态,马车一停,她就身手矫健地跳下车,离开了。
  “公子,这房间还是挺大的,也干净。”
  裴子初一进门就四处打量,这明显被好好打扫过,还熏上了香,由此可见,那高丽郡主还是对武安侯挺上心的。
  林副教头则是摸遍了厢房的里里外外,确定没有任何有损竹猗安危的地方,才放心道:“没有发现机关和暗道,稳妥。”
  夏耘见他们把他要做的事情都被做完了,只能给竹猗倒上一杯茶,“陛下,趁热喝。”
  竹猗直接无视他,在大通铺上盘腿坐下,淡淡道:“你们不必太过紧张,该紧张的是武安侯才对,那郡主可没有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
  武安侯看着竹猗,眼神中有些无奈,“陛下莫不是忘了,刚刚还是您说,您与我是同床共枕之谊,不会这么快就忘记了吧?”
  “寡人还没有老到记不住事的地步,不过郡主也说了,玉佛寺里,不能动粗,到时候若是有什么危险,寡人,怕也是爱莫能助了。”
  武安侯哑然失笑,优雅地俯身行以一礼,“请陛下庇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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