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寨子 我要一半

  跟着众山贼回了鹿泽寨。
  除了满山头的贼眼睛看着竹猗之外,那书生已经去找大当家了。
  有幸挨过打的山贼们跟其他山贼一说,再看看中间这天仙似的女子,顿时捂着脸和钱袋子后退了一步。
  他们怕被打坏了,更怕给掳穷了。
  听着兄弟们添油加醋地一通突突,他们看着竹猗,就觉得她仿佛生出了三头六臂似的,有种莫名其妙的忌惮。
  竹猗可没有他们那么多花花肠子,她站得累了,扫了一圈,干脆就瞄准了最上头盖着虎皮的的座椅,脸不红心不跳地,就坐了上去。
  她翘着腿,横卧着。
  “那个穿虎皮裙的,我渴了,去上点茶水。”
  “哦哦!我马上去!”
  下意识地跑了两步,那虎皮裙又一脸懵地停下了。
  不是,他凭什么要给她倒茶啊?
  撇撇嘴,虎皮裙又站了回去,不敢再随便抬头,就怕那不怒自威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怎么觉得比大当家还吓人呢?
  废话,这可是一跺脚就能让千万人哆嗦的暴君陛下,即便穿着一身飘逸的白衣,举手投足间也是上位者的雍容气度,不是寻常人可比拟的。
  竹猗翻了翻白眼,这水怕是一时半会喝不上。
  只能等那书生出来了。
  “姑娘到了我鹿泽寨,喝茶算是怠慢了,去把我的好酒拿上来!”
  这时候,人未到声先到。
  竹猗一抬眸,就看到书生跟着一个赤着上身的精壮男子,约莫身长九尺,浑身上下那突出来的肌肉剁吧剁吧能凑一桌菜。
  虎背熊腰大餐。
  来人满脸络腮胡,黑亮的眼睛只有一只,另一只蒙着一块漆黑的胶套,腰间系着新猎来的虎皮。
  大当家一来,众山贼们可算是有了主心骨,可算是有胆子光明正大地打量竹猗了。
  看到高大的男人走近,竹猗微微起身,挑起嘴角道:“不了,我就喜欢喝茶水。”
  高大男子被拂了脸面,虎目鹰眸中流露出一丝不悦来,但也只是皱了皱黑粗的眉毛,自然而然地在竹猗的下首坐下。
  这姑娘放走齐长生,还伤了众兄弟的事情,他已经听二弟说了,可当他亲见见到了这姑娘的时候,还是难免为这谪仙般的容颜惊艳了。
  女子纤细修长的美腿大喇喇地翘在虎皮毯上,慵懒斜倚,纯白的衣裙丝绦垂落,勾魂摄魄的绝色身段更是显露无疑。
  纤细精巧的玉足轻晃,月色流泻之下,更显女子绝艳无双,天人之姿……
  他想着,若是留下这姑娘做压寨夫人,也是不错的选择。
  这时候的他,已经把二弟千叮咛万嘱咐的警告给抛诸脑后了。
  “姑娘想喝茶水,鹿泽寨管够,想喝酒,也管够。”
  大当家展露出自以为和善的微笑,抬头挺胸地望着竹猗,也向她展示自己健壮的体格。
  竹猗头也没抬,敷衍道:“喝酒就不必了,我只是跟那书生来坐会儿,坐完了就该走了。”
  打完劫不走,还留着干什么?
  一听说竹猗要走,大当家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心想到手的鸭子可别飞了……
  “姑娘要是有什么急事要下山去办,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眼看着天还没亮,姑娘可以先行在寨子里住下,等到天亮之后,我再差人随姑娘一道下山,帮衬一二。”
  黑壮的汉子刻意压低声音,笑眯眯的样子与他那五大三粗的模样格格不入。
  离他最近的书生已经看不下去了,他拉住大当家的胳膊,低声道:“大哥,这女子放走了咱们得财神爷,还抢了你的位置,你可千万别因为她的相貌而心有不忍,更不能有其他不该有的想法!”
  “我自有分寸!”
  大当家的眼睛里只有漂亮姑娘,哪里还听得进好兄弟的劝告。
  水和酒都来了,大当家迫不及待地上前,给竹猗解下腕间的绳索,那书生是怎么拦都拦不住,直叹气。
  从高台上下来的大当家脸上是怎么也收不住的笑意,率先抱了一坛子老酒,献媚似的冲竹猗举了举。
  刚刚近距离接触的空挡,被她那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直觉是对方对自己也有好感。
  于是,他就更加像是卖弄似的,一口气干了一坛子。
  “我叫金虎,是鹿泽寨的老大,姑娘可以叫我一声虎哥!”大当家又拉过那书生,声音洪亮地喊,“他是裴胜,是个秀才,是寨子里的二当家,老三有事不在,等他回来了,我再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竹猗只是喝了一碗水,便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有意无意地扫过寨子的各个角落。
  这寨子油水确实不错,金器玉器有的是,也有些从地底下挖出来的冥器,只是少不了有些磕碰,胜在量大,算起来值不少钱。
  当然,比起海兴村还是差点儿。
  竹猗坐了起来,淡然地换了一碗酒水,闻了闻,确实是好酒,就是有些烈。
  她微微挑眉,喝了一口。
  “竹猗。”
  什么虎哥不虎哥的,能让她叫哥的人,不是烂在地里了,就是散在风里了,还是不给人折寿了。
  大当家听了暴君陛下的名字,跟发了大财似的,宝贝地念叨着,念得一旁的裴胜都替他牙酸。
  “竹猗妹子,你这是来索布城探亲的吗?以前没有见过你这样仙女儿似的姑娘,也没听说齐家少爷有出了薛家三小姐之外的红颜知己啊。”
  金虎看着头脑简单,可山贼做久了,该有的心眼儿也是一点儿也不少。
  这前边儿铺垫了半天,一副被迷得理智全无的样子,却还是不忘旁敲侧击地打听她的底细。
  “你要不说,我还不知道这里是索布呢。”
  这话是发自肺腑的实话,但是听到这话的人可不信啊。
  什么人会为了素不相识的人跟一窝山贼干上?还舍己为人地跟到贼窝里来?
  “那……竹猗妹子,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我只是在渑池里打了个滚,然后睁开眼就到了池子里,再然后就是你们二当家把我带回来了。”
  金虎和裴胜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了半信半疑,还有深深的诧异。
  比起她刚刚说的瞎话,明显这个更加骇人。
  谁不知道渑池地下有怪物啊,那可是螭吻狎,千百年来从未有人活着回来。
  可眼前这人倒好,不光回来了,还跟大变活人似的,从十万八千里之外的池子里出现了……
  从此人的谈吐和衣着来看,他们更愿意相信她说的某些部分是真的。
  比如,神通广大躲过了渑池里那些怪物的厮杀,但大变活人就算了吧。
  这时候,有两个年轻的山贼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跑到金虎和裴胜跟前一阵低语。
  “主君,他们是说,山下有齐家和薛家的人带着官兵们正上山呢!”
  “嗯。”
  “他们是来救你的呀,主君!”
  “我很危险吗?”
  “嗯……不危险,这些山贼一起上,主君都……才危险。”
  阿艽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她都听不见了。
  那两个小的已经禀告完,已经退下了。
  金虎的屁股底下倒是稳坐如山,丝毫没有挪窝的意思,还有闲情逸致给竹猗敬酒呢。
  “来来来!竹猗妹子,为了你,我可是把私藏的五十年陈酿都拿出来了,我们再喝得更尽兴些,不醉不归!”
  他一边热情敬酒,一边给裴胜使眼色。
  裴胜不动声色地起身离开,是往山下的方向去的,带着一队山贼走了。
  竹猗抬眸,也跟着他一碗接一碗地喝,连脸都没有红。
  而金虎看着竹猗喝酒跟喝水似的,心里又疼又畅快。
  疼得是辛辛苦苦搜罗的好酒一下子泼出去了一多半,畅快的是肥水没有流向外人田,都给竹猗妹子给喝了。
  同时,他也暗中观察着她,酒量不错,喝了这么久都没有任何醉态,佩服之余,也有些惋惜。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仙女儿娇慵醉媚的样子……
  “竹猗妹子,刚刚听话中的意思,想必是和城里的齐家、薛家没有半分瓜葛吧?”
  竹猗眸光幽暗,掀了掀眼皮,道:“瓜葛……是没有的,不过若要硬说,那就是钱货两讫,有事再来的瓜葛。”
  她的话分开来听,他能听懂每一个字,怎么凑在一起他就听不懂了呢?
  金虎捏着酒碗的手一紧,望着竹猗那张眉目如画的脸庞,还是有想要努力搞明白的心。
  他用自己那市井的心思揣摩到极致,试探道:“如果那齐家人和薛家人一同找来,还是提着钱来的,竹猗妹子,你是不是就会跟着他们离开了?”
  竹猗倒光了坛子里的最后一碗酒,斜飞入鬓的眉轻挑,大言不惭地道:“我凭本事赚钱的,有人拿钱找上我,我自然不会推辞。”
  金虎这时候倒是也没有变脸色,他仍然是冲竹猗笑着,只是笑意淡了些。
  “看来竹猗妹子也是苦命人啊,竟比我这做山贼的还要看中钱财,既然如此,那我要是出钱请你留下,开价多少,你才会愿意呢?”
  开价多少啊……
  竹猗抿着唇咂摸着,这条件听起来是不错,很有诱惑力,可是她并不想留下来啊。
  而且,她开的价,做山贼的也不一定能拿得出来啊。
  “竹猗妹子可想好了?”
  竹猗很干脆地摇头,“我不会留下来。”
  金虎的面子这下算是彻底挂不住了,神色冷凝,“竹猗妹子,可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可以一试。”
  竹猗可不是被吓大的,她不愿意做的事情,就算刀架脖子上,她也不会有半分的妥协。
  死不死另说,她就是不会委屈自己。
  金虎站起身来,一脚踢翻桌椅,也打翻了那还没有来得及喝完的酒坛子。
  他那双虎目瞪起来,确实有十足的威慑力,压迫感十足地逼视着竹猗,他发现,此女子的确非同一般。
  她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言语或是动作而产生或惧或怒的神色,想他也算是混迹江湖十几载,如今却看不大懂这女子了。
  “齐家人和薛家人已经在山下了,说是来救你的,还扯上了官兵,是要与我鹿泽寨拼个你死我活,鱼死网破了。”
  竹猗仍旧是波澜不惊,她早就知道了,再说一遍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她的视线聚焦,落在了金虎的身上,道:“鱼不死,网也不会破。”
  金虎怔愣着,倏尔不解地看着竹猗,看她的确不像是那些场面上的虚招子。
  “竹猗妹子,你这话……说得我都糊涂了。”
  “我的意思是,这一次,我会帮你。”
  金虎被竹猗这翻脸的功力惊得话都不会说了,激动地想要扶起地上的桌椅,因为情绪激动,动作粗苯,又打碎了一坛子好酒。
  “再拿十坛好酒上来!庆祝竹猗妹子悬崖勒马,弃暗投明!”他大手一挥,岁岁平安啊!
  不亏是他看中的压寨夫人,就是胆识过人,非同一般!
  竹猗红唇微勾,眸中一缕浮光明灭,“不着急庆祝,我也不是白出力。”
  “竹猗妹子,你想要什么尽管说,只要我金虎拿的出做得到,我绝对不含糊!”
  “这个寨子,我要一半。”
  此刻,她没有收敛一身气势,宝石般瑰丽的眸子泛着幽异的冷光,美得不似凡间物,却也无法忽视凌厉锋芒。
  想了想,她凭着仅存的良心没有整个吞掉,但是她也没有忘记夏燕做的好事,是块肥肉她都会装进兜里,等到要用的时候,绝不会再因粮草之事掣肘。
  当初迟迟没有发兵夏燕,就是因为华严他们在北越打得不可开交,已经无力再支撑另一条兵路,她已经在一个坑里遭过罪了,就不会掉进同一个坑里。
  她会铲平那个坑!浇大粪,种小菜!
  金虎看到竹猗脸上明晃晃的狠绝和煞气,心情也是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心累不已。
  他看着被抬上来的十坛子酒,脚下一滑,“竹猗妹子,你……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儿,想不开呢!”
  “别废话了,你们就一起上吧。”
  金虎这次没有说话,直接挥挥手,让所有山贼一拥而上,自己则背过身去,不忍再看。
  “阿艽。”
  竹猗话音刚落,就见一个浑身黑亮的王种螭吻狎不知道从哪里跳了出来,喷出一地的墨青色涎水,瞬时就腐烂了一片花岗岩。
  这下,所有山贼都不敢再轻举妄动了,他们自认,命再硬也没有花岗岩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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