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在呢

  江拂悠蜷缩在一角,瓷白的小脸上有些伤痕和泥土的痕迹,她表情十分温和地靠在棺材壁上,嘴角还带着一丝满足的笑容。
  这样的江拂悠,脆弱得像易碎的瓷娃娃。
  盛云澹眼底一刺,迫不及待地就要去抱她。
  “江拂悠!”他喊了一声,江拂悠闭着眼睛完全没有反应。
  才两三天而已,瘦了好多好多,身上的淤青看起来刺眼极了。
  豆大的泪水落在江拂悠手臂上,盛云澹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胸口。
  还有心跳……
  几个专业医生已经到了,从他手中接过江拂悠放在担架上。
  男人望着推过去的担架,忽然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如释重负般向后倒去。
  盛齐慌忙去接的时候才发现,他的手臂和背上有好几处刀伤。
  后腿上还中了一枪……
  ……
  初春雨天是最多的,变着法的下雨,春雨浸润土地、洗去城市中的浮华、冲刷掉所有的肮脏。
  大雨过后,一切干净如初。
  暖阳从空旷的地平线上升起,驱散了黑夜里所有的愁绪。
  一束阳光穿过干净的地面、穿过发着新绿叶的树梢,它透过纱质的窗帘,丝丝缕缕的光线又汇聚成一束暖光,照射到病床上。
  女人瓷白的脸上布有些伤痕,精致的五官在暖光的映照下显得温柔又平和。
  仿佛经历过所有的暴风雨,她已然能泰然自若地面对一切。
  卷翘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两下。
  江拂悠动了动翕张的嘴唇。
  她做了个好梦,梦境里回到了小时候。
  父母拉着她的手去野餐,前面江遇白勾着温润的笑,他时不时回头看她,“这么大人走路还要爸妈牵,羞不羞?”
  “才不要你管。”她冲着江遇白做了个鬼脸,示意母亲弯下腰。
  她亲昵地贴着母亲含笑的脸庞,凑上去亲她的脸庞,母亲笑着说她是个撒娇怪。
  她哼哼唧唧地又爬到父亲肩上。
  一家人朝着绿茵草地走去,梁笙月牵着父母的手朝她挥手。
  她从父亲肩上溜下来,跌跌撞撞跑向她的小伙伴。
  跑太快了,不小心扭到脚。
  委屈巴巴地看向后面的父母时,一只带着肉肉的手伸到她的面前,“走路要慢慢的,哥哥带你去玩呀。”
  一本正经的盛云澹手里还拿着一个球。
  她冲他笑得眼睛弯弯的,将手放进他的掌心里,“好啊!笙笙快来玩!”
  清脆又愉悦的声音响起,盛云澹身后的父母走向她的父母。
  大人们在边上聊天闲谈,他们在一旁嘻闹玩笑,蓦的看到一个清瘦的身影,她指着那个方向惊喜地大喊,“妈妈!表哥来了!”
  阳光是暖和的、云朵是柔软的、所有人的心都是愉悦的。
  一切美好都是不可多得的……
  江拂悠缓缓勾起一个笑容,感受到刺眼的光芒,她睫毛扑闪了几下。
  眼睛缓缓睁开来,刺鼻的消毒水味传来,所有的感官顿时恢复。
  身体的每一处都在隐隐作痛。
  墨黑的眼眸里从疑惑到清醒,昨夜的记忆席卷而来。
  她获救了。
  江拂悠心里百感交集。
  眼神朝下探去,才发现身边趴着一个人。
  双手交叠在床沿边上,头枕在上面睡着了,深邃的五官被光线一照,白皙的皮肤清晰可见,下巴上带了点伤痕却依旧不影响他的冷峻。
  男人拧着眉,淡青色的眼皮透露着他的疲倦,浓密的睫毛在眼皮下方投射出一片阴影。
  鼻梁直挺,薄唇紧抿着。
  她极少去关注他这副模样,又或者说,原来根本就没有注意过盛云澹的这副样子。
  睡着了的他,看起来并不舒适,反而透着一丝焦虑。
  江拂悠弯了弯唇,是因为她吗?
  他焦虑的来源。
  江拂悠慢慢支起身子,动作轻柔。
  她靠在身后的枕头上,撩了撩散乱的头发。
  抬手试图去抚平男人紧拧的眉心。
  温热的指腹刚触碰到皮肤,盛云澹猛地醒过来,眼神锐利,下意识大喊了一句,“江拂悠!”
  “嗯,在呢。”她轻轻柔柔地笑着。
  盛云澹像个木头一样愣在原地,锐利的眼神逐渐变得温柔,看着笑意盈盈的江拂悠。
  他的眼眶猛然间就红了。
  那种经历过生离死别后的酸涩感涌上心头,鼻尖泛酸,眼睛突然就蒙上了一层水雾。
  两个人隔着一点距离对望,又近又远。
  恍如隔世是再好不过的形容词。
  江拂悠看着他滚动的喉结,泛红的双眼,眼前的人突然跟第一次醒来见到的那个盛云澹重叠在一起。
  也是在医院。
  一切仿佛回到了原点。
  都是一个人,却天差地别。
  周围的空气都停滞了,光线同时落在两个人身上,朦朦胧胧的光影洒下。
  眼睛里只剩下彼此了。
  她勾了勾唇,漫不经心的语气溢出唇间,“吼这么大声,吵死了。”
  明明是调侃的语气,两个人偏听出一点心酸来。
  她接着道:“长得挺帅。”
  “不干人事。”异口同声的话音落下,一颗泪珠顺着眼眶不由自主滑下。
  江拂悠轻笑了一声,眼泪直流,她望着盛云澹噙着笑意的唇畔,猛地扑进他的怀里。
  一个奋不顾身的拥抱点燃了所有沉寂的感情。
  “江拂悠。”他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嗓音里的哽咽藏也藏不住。
  沙沙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里,她咬着唇闷声应他,“我在。”
  “以后再也不能离开我了。”
  “嗯。”她答应了,腰间的手用劲箍住她,江拂悠能感觉到颈窝处的湿热。
  以爱为名的绳索,终归是把她套牢了。
  她是那个牵绳的人,也是被套住的那个人。
  ……
  盛齐敲门进来的时候两个人还紧紧的抱着,见过了昨晚那个场景,他能理解。
  敲门声打破了病房里的静谧。
  两个人不自在地分开了,江拂悠垂眸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盛云澹嗯了一声,抬了抬手。
  盛齐点点头自觉出去,关上门的时候,他又道:“少爷,你该去换药了。”盛齐好心提醒他。
  江拂悠疑惑地看着他,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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