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结义

  众人对【冥府】的印象，除危险外似乎别无其他。
  “死亡所归”加上“未知”，无需更多标签进行点缀，便已远超世上一切“禁地”。
  苏醒一星期后，仅带着“蝶茧”，伊吹酒江孤身踏入罗生。
  三个月后，他“毫发无损”带着小蝴蝶归来，惊喜众人。
  小蝴蝶，当然就是迭梦，无可替代。
  虽然人幼了许多，思维上也变成了任性宝宝，庆幸记忆还在。
  她记得曾经一切，这三百年间的事一点没忘，就是……
  这，也太调皮了吧？小时候的迭梦真有那么调皮吗？
  是跟大哥学的？
  也罢。
  这是大家“欠”她的呀~
  ……
  “你又调皮捣蛋了？”
  完全没有丝毫怪罪之意，多为哥哥调侃妹妹，黑川堇调笑道。
  “诶~没有啦~是姐姐让的哦~”
  姐姐？
  答案让黑川堇意外。
  与伊吹酒江结拜的兄弟姐妹中，女性仅有婳涟和迭梦。
  姐姐，当然指的是婳涟，可她又有什么目的呢？
  “她有没有和你说，为什么要请这些人来？”
  “有呀，她还说来你这边晃悠，见到你时顺便告诉你。”
  迭梦软软地说。
  顺便告诉我啊……
  黑川堇苦笑，当年那件事导致他离家出走，随后经历风雨的他逐渐明白婳涟的做法。
  而他回归后，很惊悚的一件事发生了，婳涟竟和他道歉了？！
  “对不起，以后有事我会事先告诉你的。”
  重点不是这个吧？
  他更讨厌婳涟那过于“未雨绸缪”的做法。
  别人的未雨绸缪是见天气预报说可能下雨，就会提前准备伞，而婳涟……
  为防止“可能”，她会把乌云打散，但若不下呢？
  当年事后，冲动的黑川堇立刻离家出走，直到回归后才重新调查。
  根据种种事后迹象，及他一直不敢看的，怨念里“自家兄弟”的记忆，他一直认为这个“怨”绝不该吸收。
  可铁一般的证据面前，他不得不终于打开，试图……
  黑川堇找到了，“自家兄弟”谋划反叛的片段。
  没来得及动手而已。
  婳涟是对的，她把组织损失减到了最小，无愧于【大江山】军师的职责。
  而他，原来闹别扭闹了那么多年，不讲道理的小孩竟是他自己！
  婳涟是对的，她唯一错误就是没好好解释给自己这个“不懂事的小孩”听，或许认为当时的他太蠢了？
  当年的自己的确不聪明，黑川堇不可否认。
  现在。
  从那以后，婳涟的所有谋略，都会告诉黑川堇，以不同的方式。
  符合黑川堇性格，那就直说，若不符合或他听不懂…
  呢~这不是有个人见人爱的小话筒吗？
  迭梦这个小妹，平日里就有调和组织内兄弟姐妹矛盾的习惯，擅长于递话，间接道歉，和解邀请……
  变小后，更可爱了，可能效果会更加拔群？
  她像一个粘合剂，把【江山如画】紧紧粘合。
  “什么话？说来听听。”
  把挨着的迭梦反过来，换了个小孩更舒服的姿势抱，让她能正对自己。
  黑川堇问。
  希望是他听不懂的复杂计划，而并非他不愿意，他是否开心在婳涟计划中貌似并不重要。
  这是告知，不是商量，婳涟一向如此强势。
  而且，人都来了。
  现在不同意，也没什么用了吧？
  “川川猜猜看，我们为什么要提前七天下《宣告书》呀~”
  把手搭在嘴巴边，仿佛在商量什么小秘密，迭梦悄咪咪凑到黑川堇耳边。
  ？
  问我？
  这……
  黑川堇满脸问号，关于提前七天下宣告书这档事，不是我提的吗？
  这还用猜？
  他应该心知肚明才对。
  出于最后的私心，毕竟同伴一场，黑川堇想让【青色之影】有更多时间撤离。
  一年是不可能了，变数太大，至少留下了7天。
  以青灯的智慧，她一定知道要做什么，哪怕不接受收编也更不可能与【江山如画】鱼死网破。
  她绝不会打毫无胜算的仗。
  若他没猜错，那青灯唯一的选择就是7天内找个差不多的城市，与那的地头蛇拼一波。
  总比全军覆没要强不是吗？
  不在其位，便不能继续担其责，更别提今日后他们便是对手。
  这是黑川堇作为【青色之影】前组织核心成员，最初的创始人之一，最后的情谊。
  以减少人口伤亡，城市损失的名义，黑川堇在组织会议上要求不直接进攻梦华，而以《宣告书》先进行警告。
  他说：
  ‘可能会让想打架的你们有些失望，但我不想与梦华本地组织直接冲突……鬼兵部，坐下！先听我说完。’
  ‘你脑子里除了战斗就不能装点别的吗？’
  ‘你们有没有想过，若以我们千鬼夜行的战斗力，在城市中心与百鬼夜行发生大规模战争，会造成何等的破坏力？’
  ‘最保守估计，会让梦华的城市建设倒退10年。’
  ‘你们想花10年来搞土木吗？’
  看上去像是教育小弟，其实说这种话，黑川堇语气中满是心虚，汗流浃背了老弟。
  明明平日战斗最积极的算他一个，这种话居然从他嘴巴里说出来，他觉得此刻众部下脑子里一定满头？？？
  的确，谁见过啥时候二哥会担心打坏城市，平日里乱开aoe的不就是他吗？
  “有道理，我赞同。”
  ？
  ？
  ？
  我们组织里还有不爱打架的？
  众人看去……啊？
  出声的居然是二姐！
  那没事了。
  这一定是个好想法。
  有时候，大家都知道自己智商不太够，所以会顺从聪明人。
  既然全组织最聪明的二姐都那么说，没准二哥的这个决策真的很好呢？
  “但大家都想战斗，不如再加一条，把西南高山的空地作为战场……”
  婳涟提议，大家都高兴同意。
  这便是“七天宣告”的由来。
  ……
  婳涟能发声认可自己，黑川堇感到奇怪，她平日很少会表态，明确赞成别人的计划。
  不过这份“外加条件”貌似与他目的不冲突，他也就没多想，加就加吧。
  而现在，听迭梦悄咪咪说，似乎，婳涟有别的打算？
  “我不知道，聪明可爱的小妹能告诉哥哥吗？”
  半哄半思考，莫非答案就在这群来者中？比如，炒热度？
  嗯，虽对他这种6.9无用，但的确能给4或5级的组织成员带来一波幻想力。
  黑川堇有想过大肆宣传，但他决定把这项目放在入驻梦华后，现在这山沟沟里有什么好宣传的？
  对幻想力，千鬼夜行有“国中国”支撑，需求不会像百鬼夜行那么迫切，老实说也不差这一两天。
  当成为“国中国”后，作为奇迹时期开始后东极的第一个“国中国”，加上现网络时代，宣传方式盛行。
  人们对【江山如画】的“追更”，很可能比其他古老“国中国”更高，会有种“此国是我看着成立”的莫名成就感在。
  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
  黑川堇不擅长计谋，特别是无关战场外，组织发展计策还得婳涟或青灯这种正牌军师来。
  可是，若仅是那么简单，婳涟又何必遮遮掩掩，让迭梦带话。
  直接和他说不行吗？觉得他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听不懂？
  见黑川堇连哄带夸，迭梦也不卖关子了。
  可她还是警惕左右看了看，确认绝对没有狗仔偷拍，又对着黑川堇耳朵凑了上去。
  “姐姐说，这项计划叫“救世主塑造计划”。”
  “‘救世主塑造计划’？具体呢？”
  这可不像什么简单的炒热度宣传方案啊。
  “姐姐说，提前七天发《宣告书》是为了引发梦华的全城混乱。”
  “待城市受损后，打电话给记者，大肆播报全城内暴行，以坐实外界对梦华【无规则区】的固有印象。”
  还记得第一次来梦华时，飞机上人的脸色吗？
  外界一直对“无规则区”有误会，先入为主认为梦华是个罪恶都市，哪怕市中心日常很平静。
  这种误会风评，持续了18年，大组织完全没有澄清的意思。
  它们需要人口，梦华从不缺远道而来的赌狗，它变得更“安全”只会让其他组织认为这里竞争性不强，有机会分一杯羹。
  【青色之影】需要这种“恶评”来减少潜在敌人，其他组织也一样。
  外人都恐惧着梦华。
  动乱由《宣告书》发起，但除了本地人，没人注意。
  或许在外地人心中，梦华本该如此，只能如此。
  婳涟，她需要这些记者，把梦华的虚假恐怖形象在外人心中坐实，且更进一步。
  这，是计划的第一步。
  “之后，由大哥带领【江山如画】，全面接管梦华，以绝对的武力把动乱镇压。”
  “把成为“国中国”后的和平梦华，与现在动乱中的梦华形成强烈对比，突出安宁的可贵。”
  “姐姐想把整个【江山如画】塑造成“救世组织”，把大哥塑造成拯救梦华于水深火热中的光辉救世主形象，以便利于今后“国中国”的宣传发展。”
  婳涟，她真的很恐怖。
  明明是《宣告书》引发的动乱，却把锅丢给梦华本身，恶名全抛，利益全要。
  这并非一句“不要脸”可以评价的计划，互联网是多数记忆。
  哪怕后有梦华本地人，记得动乱是由《宣告书》引发的，在除梦华外的全世界人眼中，梦华原就是如此。
  而成为“国中国”后……
  人类都喜欢安全的生活环境，特别是若所居住城市里由“救世组织”统治，印象中的它们会保护好民众。
  这对梦华城市人口递增及未来【江山如画】的发展，能带来多大的收益啊？！
  计划，并非越复杂越好。
  相反，程序越简单，好像谁都想得到。
  小小举动，却能带来无可比拟的利益，这才是高超的计划。
  “川川，你不要生气哦~”
  黑川堇脸色有点难看，听完，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婳涟会派小可爱来带话。
  这计划，他不会阻止，不会反对，更不会揭穿。
  但，他就是有点……难受。
  这勾起了他的些许回忆。
  当初，他与青灯一众创立【青色之影】，其实他是个没什么梦想的人。
  黑川堇一直知道，总有一天他需要回到【大江山】，那才是家。
  【青色之影】再好，不过“临时住所”罢了，不用付出太多。
  他对【青色之影】本身到没多少不舍，组织无所谓，最重要的是人。
  那段时间的朋友，即青灯，牛鬼蒙，渡鸦，虚……这些好朋友，他对他们的感情真真切切实实在在，那段日子的温馨他一直记得。
  若自己没有梦想，那就帮朋友完成吧，他始终记得渡鸦的梦想。
  小鸟啊，她想把梦华打造成家，一个安全的家，【青色之影】也确实做到了。
  日常状态的梦华确实安全。
  黑川堇下《宣告书》，实际上他根本没想到会造成那么大的动乱，什么社会影响这些东西他完全不懂。
  可他的行为，的确把小鸟两百年的梦想毁得支离破碎，若有下次见面，再道歉吧。
  这种感觉很复杂，黑川堇也不想怪婳涟提前预知到此结局但没有提醒他，哪怕提醒了呢？
  为了【江山如画】，他一样会选择默不作声，同意执行。
  他下意识“逃避”破坏友人梦想的责任，可能婳涟也意识到了这点，所以……
  她，通过迭梦来传话，是想把“七日宣传”的源头揽到自己身上，好让他责怪她不提醒从而减少自责？
  哎~~~
  我都多大的人了，还认为我是当年的小孩吗？二姐？
  当年，婳涟根本不是利用他清除异己，而是…
  “既然有异心，就没有活着的资格，去给我的弟弟当养料吧。”
  先前，他一直觉得二姐就像机器一样运转，只为了大哥。
  其实，婳涟对他们这些兄弟姐妹的关心并不少，就像能容忍大哥穿越罗生门，去拯救迭梦。
  机器怎么会允许主人做那么危险的事呢？
  一杯结义酒，此生此世永为家人，这点，黑川堇想明白后才回去的。
  “走吧，我们去找二姐，看看她在忙什么。”
  他抱着迭梦起身，但没有放下，小小只的妹妹实在太可爱了。
  “对了，你先打电话给大哥，让他准备好酒。今晚庆祝庆祝，不醉不归。”
  三百年前，头顶苍空，年轻的妖怪们席地而坐。
  我们端起酒杯，不向日月山河，仅向着对方发誓。
  【我们于此刻结为兄弟姐妹】
  【无论风云变幻，无论世事沧桑，生死与共，患难相依】
  【愿我们的友谊如那长存不变的浩荡星河，熠熠生辉】
  【直至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