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不死骑士

  沿路墙壁上的壁龛里都摆放着铁质的埋葬棺材,更让人感到怪异的是,每一口棺盖上都摆放着一朵鲜活的红玫瑰。就好像时间在这里已经停滞,即使过去百年,红玫瑰仍没有枯萎半分。
  等到冒险者们穿过这令人不安的长廊后,他们最终来到了一间大厅之中。一个堆满人骨的铁骨灰瓮占据着大厅一端的壁龛,在附近的墙壁上,刻画的浮雕展示的是一队骑马的骑士冲过传送门进入火焰地狱的场景。而更引人注目的,是四尊矗立在大厅中央的石碑,这些石碑上还密密麻麻刻着什么文字。
  沃尔金小心地走到石碑前,他检查着其上刻写的语言,这是数百个各不相同的人名,如果没猜错的话,想必这就是被扎瑞尔的誓约诅咒束缚于此的骑士们的姓名。
  在每块石碑的顶部,都刻写着同样一句话:“战死者长眠于此。愿其灵魂回荡于此,直至湮灭。”
  顺着四尊石碑看向另一面墙,又是一幅新的浮雕画。画中一名庄严且蒙眼的天使正骑在一头背生双翼的金色猛犸象的背上,猛犸象用后腿立起身子,而天使则高举一柄闪耀光芒的长剑,在她们周围遍地都是阵亡的骑士和魔鬼破碎的尸体。
  “就是这些石碑没错了,残忍的扎瑞尔用亵渎的誓约束缚了那些为她战死的骑士,让他们的亡魂无法安息,长久以来承受折磨。现在,该结束这一切了。”
  牧师肯定了他们的目标,试图用手指尖去触碰上面篆刻的每一个姓名,可就在他的皮肤接触到石碑的那一刻。浓烈的负能量瞬间带着幽绿色的光芒从石碑中击发,灼伤了沃尔金的手。
  “喂,你没事吧?”
  所有人都看到了这块石碑保护自己的瞬间,他们关切询问着自己的牧师同伴,后者只是摇了摇头,立刻催动治愈神术缓解自己被这股强大的黯蚀能量吞噬所带来的痛苦。
  “也许我们不应该用手去触碰?让我想想,我在艾桑椎亚的荒洲大陆那里旅行的时候,总随身带着一些可能用得上的工具……哈哈,我找到了,我有一把凿子和一柄锤头,看我把那块破石头砸了!”
  江逍遥从他的长袍中翻找着,并且像变戏法一样掏出了一组简易的开凿工具。他兴冲冲提着下襟走到石碑面前,准备用他的工具大干一场。或许是这个法师太专注于破坏石碑,他忽视了任何可能产生的危险。
  警告般的象鸣声在所有人的耳边回响,唯独没有传入江逍遥的耳蜗。直到佐伊一声“危险!”,伴随着费迪南多手中的火枪在同时吐出火舌,疾行的魔弹击中了江逍遥头顶上不远处的某个东西,这个法师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被命中的物体直接摔落下来,砸在江逍遥眼前的地板上,吓得他一屁股坐到地上,也使他看清了近在咫尺的危险。
  这是一具只余留死者的污浊气息的躯壳,干瘪的皮肤紧贴着骨头,看不到一丝肌肉。无数条类似于绷带的东西裹缠着它的全身,但并不阻碍它的行动。是一只木乃伊,绝对错不了。但这家伙就和蜘蛛一般怪异,他刚刚竟然是以贴附在天花板上的形态悄悄移动到江逍遥的头顶上的,似乎是想要发动一次偷袭。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家伙就是石碑的看守者,亡魂们口中追随扎瑞尔的尸从。
  “火焰Ignis!”
  趁对方还没有从地上完全站起来,江逍遥立刻抓起落在身边的法杖刻时剑,一边用屁股挪动着向后退了好远,一边甩出一道火焰箭。
  满身布条的丑陋不死生物在一瞬间就被点燃,由于全身上下的布条都延烧起来,他原本干枯的皮肤也出现了大面积的灼痕。木乃伊发出无声的痛苦哀嚎,用自己黑色的指甲扯下了蒙住眼睛的那一块布,注视着法师的眼睛。
  就在一瞬间,江逍遥差点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已经停止了跳动。这是一种愤怒的凝视,带着恶毒的诅咒,无数的负面情感瞬间挤过了双方的注视构建起的视觉桥梁,强行灌入江逍遥的脑海中。也是在这一瞬间,法师的双腿因恐惧直接软了下来。原本他还想支撑自己站起来,但现在看来是做不到了。
  木乃伊也没有错过这个机会,他的那双腐烂的拳头裹挟着负面能量立刻朝着呆愣在原地的法师的面门扑来。江逍遥的下巴挨了重重一拳,这还不是更糟的,他感觉到一种更可怕的力量正在撕扯着他的灵魂,想要将他吞入负能量的旋涡之中。他的生命力仿佛正在被一只无形巨掌掐灭。
  好在其他的同伴终于赶来,阿娜克伊丝覆盖着青翠火焰的巨剑几乎擦着仰躺在地上的江逍遥的额头飞掠过去,将这个可怕的不死生物拦腰斩成两段。
  木乃伊的上半身和下半身没有立刻死亡,它们艰难地蠕动,妄想重新拼接回一个整体,可青翠的火焰立刻点燃了它们,将其烧成两滩灰烬,木乃伊才彻底死去。
  “真见鬼了,这该死的玩意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被同伴搀扶起来的江逍遥立刻怒骂道,而似乎是回应着他的问题一样,这间大厅的每一个角落都爬出了一具相同的身影。算上刚刚死掉的那只,一共八具木乃伊,来自八个角落。
  “别和这些东西对上眼睛,还有,他们怕火!”
  江逍遥的温馨提示还没有说出口,珊娜菲亚已经凝聚起三道灼热的火线射线,对准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家伙扔出,第二只木乃伊就这么在疯狂地抓挠中被烧成了又一把灰。
  “在地狱里面还能碰上怕火的家伙,有意思。”
  “离我远点,恶心的臭虫,你身上的味道能把蛆都熏死!”
  阿莱斯特含有魔力的语言偏转了又一只木乃伊的拳头,并且同时用更加讽刺的语言不断重创着对方早已干涸的心灵。
  “你为什么要用破抹布挡住自己的脸?你难道丑得连自己都无法忍受吗?没想到你还有照镜子的习惯。”
  木乃伊似乎听懂了他的嘲讽,他回应的只是一记带着腐败能量的拳击,但很遗憾即使是一只不死生物也开始为自己的丑陋面貌感到自卑,他打偏了。
  “喔喔,好吧,也许只有你妈才会喜欢你那张丑脸。但是不是她哪天去给你买奶粉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嗷嗷!!!”
  木乃伊发出不满的呜嚎,失去理智般朝吟游诗人扑过去。对方只是简单的一个后退,拳头便再次落空。
  “别那么激动,兄弟,你的母亲当年只是投入了我的怀抱而已,你不应该埋怨她把你抛弃。或许,你也可以喊我一声父亲?想给父亲一个爱的抱抱吗?”
  阿莱斯特带着一贯的贱笑假模假样地张开他的怀抱,等木乃伊向他冲来的一瞬间又躲闪开来。
  “呕,还是算了吧,哪怕是你的父亲也受不了你几百年不洗澡的味道,这真够呛的。说实在的,要不你还是去找片岩浆湖跳下去吧,这样洗的更干净。”
  “呜嗷嗷嗷——”
  木乃伊攻击动作幅度越来越大,开始发出不明所以的呜咽,就好像真的在哭泣一般。他的黑色利爪开始脱落,象征着他逐渐崩溃的内心。
  “说真的,你肯定从来没和其他姑娘为爱鼓掌吧?看看你这邋遢样子,闻闻你那比地狱犬的屁还倒人胃口的味道!如果我是你的话,你妈妈就不会缠着我不放了,她会宁愿去自杀!”
  “太狠了,阿莱斯特,你在对这个可怜虫说什么呢?”
  克拉瑞恩将斩下的又一颗木乃伊的脑袋丢在地上,开始旁观起这场惨无人道的精神霸凌。
  反观已经被吟游诗人的语言魔力破开心灵防线的不死者,此刻正无力地蜷缩在地上,抱住头呜呜哀嚎。他发泄般地撕扯下身上的布条,露出了干扁的没有鼻子的骇人面孔。而阿莱斯特则是不依不饶地补出一句又一句精神利刃。
  “天呐!诸神在上!你还是把你的破抹布盖回去吧,如果我知道你的脸真如我说的这么令人反胃的话,我就不会对你评头论足了!兄弟,加油!现在的社会还是挺包容的二等残疾的……呃,说真的,把你裹尸的破布条再重新包上去吧。”
  吟游诗人做作地捂住自己的眼睛,好像是他漂亮的翡翠绿双眼容不下丝毫的丑陋畸形一般。
  “好吧,我们说到哪里了?对了,似乎我们谈到你亲爱的母亲已经因为忍受不了你的体味离你而去了,毕竟哪怕是你的父亲我也在强忍着不让自己的午餐吐出来。”
  木乃伊最终捂住自己的心窝,发出悲怆的怪叫声,随后无力地倒在地上死去了。显然,吟游诗人的最后一句刻薄言语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把一只木乃伊羞辱至死了?”
  尸从们都已经被快速清除掉,剩下的人也加入了观众席,他们亲眼看着那个可怜的木乃伊在轮番的炮轰之下迎来自己的灭亡。
  “死人不会再死第二遍,朋友们,带领他走向毁灭的从来不是我的话语,是他比巨魔更丑陋的外表、比地精屎更糟糕的味道、比寇涛鱼人更脆弱的心理防线使他又一次走向死亡。我只是将事实阐述了出来。”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大家都说没有人愿意和一个碎嘴子的吟游诗人做朋友了。你如果把什么事情告诉他,哪天他喝多了能让全城的人都知道你在学生时代上过一头猪。”
  克拉瑞恩后怕地咽下口水,像是躲瘟神一样躲开吟游诗人邀功一般的灿烂笑容。
  “但是到头来,我还是不觉得用凿子就能把这些石碑上的字一个个慢慢凿下来,除非我们在这里也等个几年,变得和那些该死的木乃伊一样。”
  听完她的话后,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沉思,除了维斯特拉。野蛮人可不会想太多,如果这个石碑本身具有防护的魔法,会攻击靠近它的人。那聪明如维斯特拉就会选择从远处扔出她的武器。
  “坦帕斯——”
  野蛮人单手托起一颗木乃伊漏风的脑袋,高喊荣耀战神之名的同时向着其中一尊石碑大力掷去。除了脑浆还有其他恶心的汁液糊在了石碑上以外,什么都没有发生。
  “伊尔明斯特个蛋嘞!这能有用那才怪了。”
  “那咋办嘛,俺寻思能行啊。”
  “这能行个侏儒脑袋。”
  就在野蛮人快和吟游诗人吵起来的时候,费迪南多向他俩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这个年轻的半精灵正将自己的尖耳朵贴在周围的墙壁上,手指关节有节奏地敲打着墙面。
  “你有什么发现吗,孩子?”
  “一扇暗门。”
  话音刚落,游荡者男孩便以一个奇怪的姿势缓缓推动了墙壁,他身体单薄,只好让自己的全部重量都压向活板墙的一端,这才勉强打开一个供人通行的口子。
  深及脚踝的迷雾自门后延伸,从费迪南多脚下滚出。年轻的半精灵谨慎地走入暗藏的房间,却看见了在这个房间中间的地板上,一个以鲜血绘成的仪式圆环。
  更诡异的是,数百张羊皮纸裁成的碎片整齐排列在法阵之中。费迪南多拾起其中的一块,发现了上方用鲜血整齐书写的名字,每一块这样的碎片上面都有一个不同的名字。这些名字和那些石碑上所刻写的骑士姓名一一对应,这让费迪南多立刻明白了碎纸张的用途:
  这是魔鬼们所使用的契约书的一部分,实际上,正是这些碎纸片将战士们的灵魂束缚在石碑上,迫使他们以不死生物的身份继续履行最初对扎瑞尔的誓言。他们根本就不需要将石碑砸毁,因为真正的契约证明就是这一张又一张的碎纸,而非石碑本身。
  “哈!这里居然还有一个暗间,那到底是给谁用的?”
  跟随着费迪南多进入这个隐藏房间的其他人也开始好奇地打量起周围的环境,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除了地上引人注目的法阵以外,还有一张大书桌上堆满着皮革装订的书本。
  “我想我知道是谁在使用这间密室了。”
  吟游诗人随手翻看起桌上的这本颇有年代感的皮革书,而仅仅只是第一页,他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奥兰苏斯。
  “这本书看上去是奥兰苏斯的日记,要我说,正经人谁会写日记啊?”
  阿莱斯特的话刚落,所有人都用一种看傻子的关切眼神看向这个打扮浮夸的家伙,
  “我怎么记得某人还一直在写自己的自传来着。”
  “那我也没说错啊,你看,难道我像正经人吗?”
  “呃…确实不像。别废话了,半精灵,这本日记上到底写了什么东西,快给我们念念。”
  “喂,公开别人日记可是不好的习惯!”
  吟游诗人发出怪叫来对这种卑劣的行为表示抗议,回应他的只是克拉瑞恩的怒骂。
  “闭嘴!一个看到别人日记就随手翻开看的糟糕家伙没资格对我们评头论足。”
  表现出一副迫于无奈的表情,阿莱斯特只好装模作样的清咳两声,向他的同伴转述日记中的内容。
  “……直至现在,我从来没有原谅过自己的软弱,也没有原谅过扎瑞尔和她犯下的错误。
  有多少的手足在我的眼前被魔鬼撕成碎片,有多少高尚的战士被恶魔分尸惨死?这一出又一出的惨剧,扎瑞尔难道全都漠视了吗?
  那天使,我曾忠心追随的天使,居然背弃了自我,背弃了她的使命,选择了走上堕落的道路,选择了成为我们的仇敌阿斯莫蒂斯的走犬,成为一个魔鬼。
  不,或许正是我们将她逼上了这道绝路也说不定。如果我能早一点看清天使堕落的征兆,如果我能早一点发现扎瑞尔内心的异常,或许我还能拯救她。
  啊,扎瑞尔,她一心不惜一切代价杀戮恶魔,她对恶魔的憎恨甚至远超对魔鬼的憎恶。我心里清楚是什么导致了她的思想步入极端,却没能尽早劝阻她一意孤行。
  只因我的犹豫不决,我付出太过惨重的代价。那些曾与我把酒言欢的年轻战士,他们的头骨如今却悬挂在了邪魔的长枪之上,成为他们可怕的战利品……”
  吟游诗人翻到下一页,继续转述日记上的内容,
  “……雅艾尔将军,我尊敬她的为人,在这严酷的炼狱之中,她的温暖笑容是带给军士们的一剂有力的强心剂,是灼热酷暑之中的一缕凉风。在军营中,她总能安抚那些因害怕而踌躇不前的年轻人内心的恐惧。在战场上,她又如同绽放于阿弗纳斯荒漠中的花束一样鲜艳夺目。
  多么高尚的女士,雅艾尔将军有着我所见过的所有女性具有的最美好的品格。每当我认为自己无法在血战中坚持下去的时候,她的身影总会出现在我的眼前,带领我挥动剑刃,斩杀邪魔,向前方迈进。
  但我知道,我对她的感情只能埋藏于心中。每一次陷阵厮杀归来之后,能看到她安然无恙的笑脸再次出现在军营中,便已经是对我来说最大的幸福。我不会奢求更多,现在也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哪怕是想存活下来都要竭尽全力。
  但我不止一次幻想过,等到一切都结束了,等到与炼狱邪魔的战争停止的那一天。我,奥兰苏斯,会向雅艾尔女士传达自己的心意。假如,她能接受我,我会向天使辞去自己的军职,回埃尔托迦德买下一处偏远的农场,从此远离战火的纷争,与自己心爱的妻子组建属于我们的家庭。
  但是扎瑞尔没有给我们这个机会,在最后一次地狱骑手的冲锋中,我们几乎全军覆没,就连天使都已经战死。在这绝望之中,我看到了那束盛开在地狱之中的花朵。是雅艾尔将军,她的怀中抱着那把天使的圣剑,她的身后跟随着天使曾经的同伴,一只圣飞象。
  她一定是接到了更加重要的使命,要保护这柄圣剑不落入邪魔的手中。还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那只有斩杀所有试图阻碍雅艾尔将军的魔鬼,燃烧自己的身躯,为她开出一条血路。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雅艾尔,但愿她与那只圣象一切安好——”
  “等等,在这里暂停一下,阿莱斯特。”
  在其他人都还沉浸于吟游诗人绘声绘色描述的故事中的时候,阿娜打断了这出表演。
  “也就是说,我们想要寻找的扎瑞尔的圣剑在一个叫做雅艾尔的女骑士手中?而且就是她带着露露一起逃脱的,对吧?”
  “听上去就是这么一回事。”
  “露露,你实话告诉我,你对雅艾尔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阿娜转头抱住圣飞象,将她平放在自己的腿上。
  “露露…有印象…露露是和一个女骑士一起逃出来的,也正是她使用圣剑的力量创造出了涌血城砦。”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想起来了。我们之前和瑞文伽德大公聊天的时候,他也说过他在神谕中看到了一个带着圣剑的女骑士。但是奥兰苏斯日记里也没有说明这个叫做雅艾尔的女性到底跑去了哪里。”
  “我们对涌血城砦的下落依旧一无所知。”
  冒险者们再次气恼地低下头,直到现在为止他们仍然毫无进展。
  “抱歉,如果露露的记忆更完善一些,或许,或许露露就能帮到你们了……”
  “没事的,露露,你的记忆出现混乱都不是你的错。要怪就怪那个该死的罗刹吧,他往你身上喷了冥河水,不然你也不用承受这份记忆扭曲的痛苦。”
  “但是露露如果更小心一点,就不会被马哈迪欺骗,乖乖听信他的话了。”
  “这只能说马哈迪太狡猾了,好了,够了,我们不提这些。阿莱斯特,你继续念日记的内容。”
  “咳咳,好吧——
  詹德·日星和我,我们都知道此刻再不做出决定,已经毫无生存的可能,只会白白的牺牲战士们的性命。我们曾不止一次向天使谏言,告诉她应当退兵,但她对恶魔和魔鬼的仇恨压倒了她的理智,她固执地选择继续前进,也最终导致了自己的死亡。
  詹德·日星最终做出了决定,他带领着幸存者撤退了,哪怕这样会背负上逃兵的骂名。在即将关闭传送门回到我们自己的世界前,他向我和哈鲁曼同样发出了请求。我拒绝了,如果现在退让的话,那和向魔鬼屈服有什么区别?
  那些死去的年轻战士们,如果我不去为他们复仇的话,我还有什么能为他们做的吗?难道让我带着无力挽救他们的懊悔回到埃尔托瑞尔吗?只有这件事,是我绝对不能忍受的。
  我宁愿战死在地狱之中,如果这样能为那些幸存的年轻人们还有雅艾尔争取更多的逃跑时间的话,都是值得的。哈鲁曼同样拒绝了,但他和我的想法似乎有所区别。他痛斥着詹德的逃避行为,认为这是对扎瑞尔的不忠,他就算是殒命于此也要为那偏执的天使而战。
  我知道我无法说服哈鲁曼,我知道他的固执甚至足以比肩扎瑞尔,但我仍当他是我的兄弟。我们多少次出生入死,此时也不例外。我们会挥动自己的剑刃,尽可能多的斩下邪魔的头颅直到最后一刻。
  但结局早已经注定,天使已经陨落,我和哈鲁曼又怎么可能阻挡魔鬼的铁蹄呢?但谁能料到这些只是噩梦的开始?
  托姆在上啊!扎瑞尔回来了,她以魔鬼的姿态再次复活,并且要求我和哈鲁曼再次向她献上忠诚。哈鲁曼,我愚蠢的兄弟,他不假思索就同意了这份炼狱的邀请,我亲眼看到我最信任的战友在我的面前堕落,成为了一个魔鬼。
  这愚笨的木头,在他向堕落天使献上忠诚的那一瞬间,他最重要的某些部分也一同死去了。现在的哈鲁曼沦为了冰冷的武器,他的同情心与人性一同湮灭,现在的他,是一个决心要惩罚任何阻挡扎瑞尔道路者和背叛者的杀戮忠犬。
  而我,我不愿意成为这样的存在。扎瑞尔向我施压,逼迫我成为她的走狗,我又怎会答应?
  向暴政屈服?绝无可能。一旦我的膝盖跪下,我肯定自己只会使雅艾尔将军心寒。因此,我抽出自己的佩剑,亲手了解了自己的生命——”
  “奥兰苏斯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没有,还没讲完,只不过这页只有大量空白。”
  吟游诗人点点口水,将日记翻到下一页。
  “——我重生了,真不敢相信,哪怕是我以死明志,都无法摆脱扎瑞尔对我这份忠诚的渴望。更难以接受的事情是,这魔鬼竟亲手将我的尸体复活,让我获得了更加恐怖的、无限接近于死亡的力量。
  以不死者的姿态重生的我,无法违抗那魔鬼的命令。我的身体机械地服从她的所有指令,违背我的精神、我的意志。我的灵魂就像是被关在了一具冰冷的棺材中,既无法挣脱,亦无法挥动反抗的剑刃。
  该下九狱深渊的魔鬼,扎瑞尔,她将那些为她战死的年轻士兵的灵魂束缚在这座陵墓中,命令我看守这里。似乎这是一种施加给我的刑罚,让我亲眼见证那些可怜的灵魂被永世折磨、无法进入生命轮回的下场,并以这种方式告诉我,这就是我拒绝她的代价。
  我想做出改变,但契约的力量使我无法违背自己的意志。只有在少数时候,我才能保有自己意识的清醒,也只有在这时候,我才能写下这些文字,用来警告另一个我自己。
  不要屈服于魔鬼和契约的力量,坚持你的内心,不要忘了自己背负了多少战士的生命。奥兰苏斯,你就是我,我也是你。挣脱吧,用灵魂发出呐喊声,冲破枷锁,向扎瑞尔挥动名为反抗的剑刃吧!
  ——呃,日记写到这里就结束了。”
  “……”
  密室的氛围陷入了一片奇异的沉默中,看起来所有的聆听者都仍在仔细品味着日记的主人遗留下来的话语。
  “也就是说,和哈鲁曼不同,奥兰苏斯还没有完全泯灭人性?”
  “看上去是这样的,只不过即使如此,他也仍然不能违抗扎瑞尔的意志。”
  “等等,等等,你们把我搞糊涂了。我们来这里又不是为了拯救什么奥兰苏斯的,别忘了我们是为了找一头蓝龙的!可这本日记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关于龙的事儿。我们会经过这里只是一个巧合。”
  “难道你就不愿意帮助奥兰苏斯了吗?江逍遥,我知道你是一个自私的人,但我没想到遇到这种违背人性的事情你也会放着不管。”
  “也不能这么说,如果我帮他解脱了他能给我一大笔金子的话,那我倒是挺乐意。”
  江逍遥无奈地耸耸肩,表示做善事不求回报之类的词汇都只是放屁。
  “没准他知道这附近是不是住着一头蓝龙,并且愿意和我们分享这一情报。当然,前提是我们得先帮他找回自我。”
  阿莱斯特凑过来拍了拍法师的肩膀,
  “如果实在不行,咱们让奥兰苏斯和这里的其他亡魂都全部升天。到时候这里的东西就随你怎么拿了,对不对?”
  “那半精灵,你告诉我,我们该怎么做?”
  “听我说,我有一个计划(I have a plan),而你们只需要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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