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争论

  隔日,清晨。
  山间带着湿润的空气还在乾元峰上飘荡的时候,乾元峰众人却已经起来了,杨肃整束停当,与田瑾一起缓步走到乾元殿前的空地上,只见众人都在此地等待了,姜小白站在众人最后的位置。
  杨肃淡淡道:元乔,你带着你师弟,其他人就不用去了!
  宋元乔点头应了一声,其他人的脸色都流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唯独杨戬站了出来,向着杨肃道:爹,我要去!
  杨肃皱眉道:你去做什么?添乱!
  田归夷此时也站了出来,目光哀求的看向田瑾,道:娘,我也要去,要是有人欺负小师弟,我不能袖手旁观。
  田瑾叹息一声,道:此事只有我与你爹做主。”只是看着田归夷目光,心中软了一下,对杨肃道;算了,由他们去吧!
  杨肃皱了皱眉,终于还是勉强点了头不再看大家,向着远处的姜小白看了一眼,眼眸柔和叹息了一声,袖袍一挥,驭起仙剑,当先飞走,田瑾缓步走到姜小白身前,微笑着道:孩子,放心吧,师娘定不会让你委屈的!” 说罢,便跟随了上去。
  地面之上,众弟子围了过来,田归夷傲然的拍拍姜小白的肩头,道:小师弟放心,要是须弥山敢为难与你,今日师姐便要为你做主,斗上一场我也不怕!
  其余诸位师兄心是如此想,但却不敢如田归夷这般大胆,将此叛逆之话说了出来,但是眼中的关切却是不假,向慎行呐呐道:小师弟,你·你自己当心!
  姜小白这些天来,一直在忐忑担心之中度过,见诸位如此关切,心中感动,似乎这便是家人吧,他只是低头道:是。
  宋元乔叹息一声,道:小师弟我们走吧!
  姜小白应了一声,走到宋元乔身边,忍不住的看向诸位师兄们脸上关切带着不忍的神色,终究没有说出什么话。刷刷几声,宋元乔等四人便腾空而起,直上青天。
  看着天空里越来越蓝,仿佛一切又像是当初第一次随着前去昆仑峰问话审问的开始,
  昆仑峰,高耸入云,巍峨屹立,依然那么仙气缥缈,依然那么不曾沾染半分人间俗气,仿佛也张开了怀抱,欢迎着他们的到来,宋元乔带着杨戬、田归夷、姜小白一起落在云海之上,远处山巅云雾之中闪露出金光,悠远的钟鸣声飘荡,杨肃与田瑾早不见身影,多半是先去玉虚观,倒是云海广场之上,聚集了许多长门和其他脉弟子,此时一见到宋元乔等人到来,登时一阵骚乱,许多目光,便看向站在后面的姜小白身上,无数窃窃私语,在云海广场之上,如那些飘荡的云气一般,飘来荡去。
  田归夷与杨戬皆是绷着脸,不理会周围人的目光,片刻之后,从人群之中走出一人,向着他们四人走来,姜小白向他看去,认得此人,便是上次会武之时,与姜小白交过手的石磊,宋元乔也是认得此人,见他走了过来,一拱手道:石师弟,别来无恙?
  石磊连忙还礼,但眼角余光,还是瞄了姜小白几眼,随即道:宋师兄,杨师叔与田师叔已经先到玉虚观,特地吩咐小弟,一旦几位到此,就让我引着在玉虚观外等候。
  宋元乔点头,道:那就麻烦石师弟了!
  石磊淡淡一笑,侧身道:那几位请跟我来。” 说着他当先走去,宋元乔、杨戬、田归夷等几人跟在后面,穿过云海,穿过无数玉虚门弟子的目光,往着玉虚观而去。
  姜小白看着眼前的悬空的石梯,深深呼吸,向着天空看去,那无垠的天地,如不可思议的巨大图案,而他终究不过是它里面的一个小小点缀、他们就这般走着。
  “铛”山顶的玉虚观中,又传来了一阵清脆的钟鼎之音,宋元乔顿了一下,回头看向姜小白心有不忍,却见姜小白怔怔望着山顶,面无表情,这里远比云海广场那里清静,一路之上,几乎看不到玉虚门弟子,几个打扫的年轻道童,看到石磊,都竖掌问候着。
  一步,一个台阶,姜小白缓缓向上走着,人越走越高,可不知为何,他却觉得心越来越沉,前方那个仙气缥缈的地方,越是接近,却让他越来越紧张,心跳越来越快。未知而莫名的紧张笼罩着他,而等待他的又是什么呢?
  四人站在观外之时,只见内中却不见一人,石磊向他们笑笑,道:几位稍等,诸位首座与掌教真人正在后堂,其余几派长老还未到来。
  宋元乔应了一声,待石磊走远了后,他回头看着姜小白,低声道:小师弟···
  玉虚观后殿,清虚真人坐在蒲团之上闭眼打坐,而四脉首座与田瑾、都围坐在侧,只是他们神色皆是一片淡然,似乎并不担心待会儿与那几家大派对峙审问之事。
  忽然,清元子缓缓睁开眼睛,淡淡道:掌教师兄,诸位,天下正道皆至,如何处罚,还要先商量一个章程才好!
  杨肃忽然冷冷哼了一声,俞莲舟看了看清元子,又看了看杨肃,又闭上了眼睛,清元子看着杨肃,道:杨师弟,哪位是你乾元峰弟子,如今该如何?
  杨肃望着清元子一眼,淡淡道:清元师兄一向多谋善断,不如你先说说?
  清元子看着杨肃铁青的脸色一眼,道:如今最麻烦的,便是那妖人竟然当着全天下正道人士提起此事,我玉虚一门乃是正道领袖,一旦处置不公,必成众矢之的!
  杨肃冷然道:我玉虚门下弟子,也轮不到他们前来插手,且我门下弟子当日之时,我也曾与诸位提起,虽玲珑婆婆分属魔教但好歹也是当年一位见证者,恕我浅见,我不觉得我们门下弟子有错了!我正道之人这些年,也出了许多蛀虫,嚣张跋扈,仗势欺人也不少见,便是我不在,要是我在,便是一剑斩了,为天下除去祸害。
  清元子一怔却不好说什么,众人皆默然不语,许久之后清虚真人睁开眼睛,打破沉默,道:杨师弟,我也细细所想,也觉得哪位弟子不曾做错什么,只是天下正道同门皆至,那须弥山一派要是没出这事情,还能维护一些,但出了这么一件事情后,满门只剩一总角孩子,如不给一些惩戒,如何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杨肃脸色铁青,道:掌教师兄,我玉虚一门,何曾要看其余几门脸色行事?我那弟子行侠仗义,却得不到师门认可,反倒为了什么脸面还要惩罚?此事若传开,我玉虚门弟子那还敢下山行侠仗义了?掌教师兄,万万不可!
  清元子冷哼一声,道:便是那毛不二强取豪夺了,也不该动辄取人性命了,我正道门人,皆以惩前毖后为道义,下如此重手,于理不合啊!
  杨肃越听越怒,数年前姜小白虽然已告知他,但他却是认为姜小白有所隐瞒亦有疑点,只是那日在蓬莱岛听那玲玲婆婆所说竟是一字不差,对那毛不二全家行径不耻,但清元子与清虚真人却以维护玉虚门气度为理,竟要处置门下不曾做错的弟子,他如何不怒,当下沉着脸色,刷的起身,大声道:掌教师兄,你欲待如何?
  清虚真人没想到杨肃竟有如此大的反应,吃了一惊,众人纷纷侧目,坐在他一旁的田瑾拉了拉他的衣袖,道:掌教师兄也没说什么,你先坐下。
  清虚真人脸色微沉,道:杨师弟,此事的确有些棘手,但我一门之长,自然秉公处置,不叫弟子寒心,也不落天下好事之人口舌,放心好了。
  杨肃脸上怒色依旧,但看清虚真人脸色也不太好,以及身旁俞莲舟、田瑾两人劝了几句,还是坐了下来,只是才闹上了一阵,气氛沉默了起来。
  田瑾叹息一声,道:掌教师兄您知那孩子身世凄凉,父亲本为我乾元峰第七位弟子,却丧命于魔教之手,那影月山庄数年前也皆毁在魔教手中,才十余岁满门皆丧命于魔教之手,一路千里带着弟弟妹妹投奔我玉虚门,才逢此大难,一路小心敬慎,却遇那贪心的毛不二一家人强取豪夺,我等乾元峰众人那日所见,皆是愤怒不止,还望掌教师兄大量,体谅我夫妇心中愧疚,出口无状。
  清虚真人看向杨肃,脸色缓和了下来,正欲要说些什么,只是那清元子忽然冷冷道:杨师弟,我有一疑虑还请师弟为愚兄解惑,听那龙树道友提起那毛不二一身道行已是凝神之境,那毛二娘也是三花之境,八年前那位才是十二三岁,一身道行似乎才灵动之境,愚兄疑虑,那日哪位如何逃脱,还能将那道行高他数倍之人诛杀?愚兄一直在想,你等只知你哪位弟子在影月山庄留有子嗣,却不曾见过,那位却自称是师弟门下弟子遗子,可曾好好查探一番?或许那真的姜小白已死,他便是那魔教之人处心积虑安插进我玉虚门中,也不足奇!
  杨肃大怒,道:我门下弟子此次下山杀万魂殿诸多妖人,便是那万魂殿殿主也是死在我那不成器弟子剑下,若他真是那魔教探子,那玲珑为何要揭穿此事?
  清元子讥笑一声,道:或许那日毛不二撞破阴谋,便死在魔教手中,那日玲珑与那位多半串通好了,揭开此事,又以毛不二全家已走,任由他们随意污蔑,但那魔教害怕我正道之人处死他们处心积虑安插的探子,便直接将须弥山灭了,这样苦主都没了,那位获一些小惩戒,便能死死扎根在我玉虚一门中为那魔教眼目!
  杨肃脸色更黑,斜眼看去,道:我这弟子自在母胎之中,夫人便未离去守在身侧,直到诞下后才离去,但每隔一段时间夫人便会下山去看看那孩子,认错之事大谬!师兄条理如此清晰,难道当日毛不二一家人撞破魔教阴谋之时,你也在?
  清元子怒道:愚兄实在不知,八年前哪位低微道行如此杀死两位须弥山道行高许多的长老?请师弟赐教!
  杨肃越发愤怒,那神兽白泽之事却不好说出来,他口舌一向不灵活,说不过清元子,但心中怒火更大,脸色涨得通红,怒道:久闻师兄境界高深,那让师弟好好与师兄解惑!
  清元子竟是丝毫没有退让之意,当即站起,傲然道:那便是领教一番师弟的真武仙剑了!
  杨肃更不说话,踏上一步,右手握紧剑诀,大殿之上空气忽然像是凝滞了一般。
  “放肆!”一声大响,却是清虚真人满脸怒容,站了起来:你们两个可是当我这个掌教死了不成!
  清虚真人登上掌教宝座两百多年,德高望重,平日里虽和蔼,但这一下发怒,杨肃与清元子都是吃惊不小,心中震荡,随即退了下去,低声道:掌教师兄息怒。
  清虚真人看着几位,脸上怒容过了半晌才缓缓褪去,沉吟了一下,道:杨师弟。
  杨肃走出一步,道:掌教师兄。
  清虚真人看着他,道:无论如何,若是那姜小白与魔教余孽有任何牵连,我们便不能容他,但毛不二此事我也认为未曾做错什么,只是在要堵住天下悠悠众口,略施薄戒定是要的,你可知道?
  杨肃低着头,默然许久,才道:是。
  清虚真人又道:杨师弟,我知道你的心里不好过,但事涉我玉虚门一门的体面,维护我正道友谊,愚兄不得不慎重行事,你且先在前殿等候其余几派前来,如何?
  杨肃脸色白一阵红一阵,许久之后才点点头,连话都不说一句,转身便是走了出去,田瑾苦着脸起身,对着众人拱手施礼追了出去。
  大殿之上,俞莲舟睁开眼睛,瞥了一眼余怒未消的清元子,看向清虚真人,道:掌门师兄,杨师兄一脉弟子本就少,那老七姜洵我也曾见,是杨师兄与田师妹极为喜爱弟子,出那些事情,对于那位定是多有维护,如此这事··他自然不甚痛快,你莫要放在心上。
  清虚真人叹了口气,摇头道:我自然不会在意,杨师弟的为人我也是知道的,也信的过,且回山后,杨师弟与田师妹多来玉虚观中,将他当年所知之事讲了清楚,只是苦了那孩子为我玉虚一门体面要受些惩罚,愚兄心中也不好受!
  只是此时,那清慧大师忽然抬头看来,淡淡道:掌教师兄,哪位身世凄苦,满门为我正道大业付出许多,且此子天赋乃我玉虚门创派至今为止仅见,便是我玉虚先人凌霄真人突破第二境太清境也不如哪位快,师兄惩戒度量还需多多斟酌一番。
  清虚真人心中叹息一声,闭目养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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