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怕你难过
想了很久,盛意说:“怕你难过。”
傅霁寒的动作和呼吸都是一顿,过了好半晌,他才轻嘲般开口:“你愧疚啊。”
盛意盯着天花板失神:“嗯。”
“变成今天这样,你后悔吗?”傅霁寒看着他,眼中情绪浓重。
盛意整个身体侧过去,背对着人不敢看他的眼睛,眼眶却悄悄湿润,带着点鼻音瓮声瓮气地说:“我不后悔。”
九年前的初秋,傅氏因为家族中人争权夺利,被竞争对手中伤,企业风雨飘摇。傅霁寒整日心事重重,面对盛意时却总是一派轻松的模样。
盛意能看出来,他压力很大。
那几天他们很难才能见到一面。最长的一次,他们几乎半个月没见。每天晚上通电话时,傅霁寒的声音总是疲惫又沙哑。
“宝宝,我有点累,现在就想亲你。”
盛意脱口而出:“我现在就去你家找你!”
话一出口,他就有些为难。盛松德还在住院,没法离得了人。
傅霁寒体贴地制止他:“不用了,好好照顾爷爷,也好好照顾自己。等我来找你。”
“那你……也不要太辛苦哦。”
“乖。”
电话挂掉以后,医院的陈医生把他叫过去单独说话,问诊室关着门,弄得盛意紧张兮兮的。他试探着问:“怎么了陈叔叔,是我爷爷的病又严重了吗?”
陈医生摇了摇头,“是你。”
盛意指着自己,“我?”
好半晌,他才突然想起来:“哦,我想起来了。好像前段时间总上火流鼻血,您非让我去做个检查。是那个吗?哈哈哈,该不会是啥狗血的绝症吧。”
盛意高中身体一直很差劲,跑两圈能头晕到吐,有时候走路也会很疲惫。盛德松一开始不放心,总是骑着自己的小三轮送他上学。
后来盛意跟傅霁寒在一起之后,两个人血气方刚,又刚刚在一起不久,处于热恋期。一来二去总有难免磕碰到不该磕碰的地方,盛意时不时就被刺激得流鼻血。
一开始以为是忍的,他吵着要跟傅霁寒上床。后来百度了一下,发现下面那人是真的疼,又不敢去招惹傅霁寒了。箭在弦上却不得不生生忍回去,气得傅霁寒又生气又无奈。
只是这毛病一直没好过。好好说着话呢,两行鼻血就下来了。
“嗯。”陈医生应了一声,从抽屉里把那几张报告拿出来,叹气说:“你有个心理准备。”
盛意僵了一下,故作轻松地说:“没事,我又不是小孩。生病就治呗!”
“……是血癌。”
尽管盛意在心里提前做过心理建设,但还是觉得浑身的血液一凉,颤声问:“陈叔,能治好吗?”
他还没跟傅霁寒结婚,还没给全世界发请柬呢。
陈医生一脸严肃:“可以,但你不能再拖了。这病已经拖了一两年了,再拖下去,大罗神仙也没办法。”
听他这么说,盛意松了口气,安慰自己说:“还好还好,还能治。能治就好能治就好。”
但是要告诉傅霁寒吗,他知道了一定很心疼。可是不告诉他,盛意一个人会很害怕面对,他想要傅霁寒抱抱他,安慰他。
他可以做一味治愈心理的药,让自己不那么害怕,盛意矫情地想。
半晌,他终于决定:“那就告诉他吧。让他心疼心疼,不要总是对我那么强势那么凶。万一治不好死掉了,我还可以躺在他怀里,而不是一个人躺在冰冷的病床上。”
过几天就是盛意的生日,他打算那时候坦白好了。
九月末已经开始入秋,家门口的藤蔓已经慢慢干枯发黄,盛意已经在摇椅上晃了一天了。他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短袖,冷得吸了好几下鼻涕。
一直等到快睡着,他感觉嘴唇湿湿软软的,有东西灵巧地钻了进来。熟悉的人捧着他的脸,盛意耳朵微微紧绷,含着笑意咬了一口,然后睁开眼睛,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半个月没见,傅霁寒心中一直隐隐有种莫名的害怕,但在看见他的这一刻终于烟消云散。他缠着人亲了好几个来回,最后微怒地说:“昨天不是跟你说过降温了,怎么还穿这么少。”
盛意其实是忘了,但脑子却转地飞快:“这样不是方便你脱吗,一撩二炒,不会撕坏衣服,你看你刚才摸的多顺手。”
“……”
傅霁寒揉揉眉心,“好了你别招我,一会嫌这嫌那的,我能让你弄出毛病来。”
盛意收敛了玩闹,凑上来仰头揉揉他的太阳穴:“你看起来好累,现在会好一点吗?”
“嗯,”傅霁寒埋在他的颈窝,贪恋地呼吸着:“不要离开我。”
盛意回抱住他,眼神里微微犹豫。
傅霁寒这么累,现在是他比较需要盛意。想了想,生病的事情盛意打算等傅家的公司风波过去再说。
然而后来发生的事又赶不上盛意的计划。傅家公司资金短缺,被人掣肘,竞争对手已经准备开始收购计划。傅霁寒忙地脚不沾地,已经很久没联系盛意了。
盛意也不敢打扰他。
徐云锦在一个阴雨黄昏来到他家,女人踩着精致昂贵的高跟鞋,阴天也带着一副墨镜,来到盛意家里时,对一切都是明显的嫌恶。
她严肃地摘下眼镜,开门见山:“你毁了我儿子。”
……
后来,盛意再也没有主动联系傅霁寒。他们在一个雨夜激烈地争吵,最后不欢而散,再也没有见面。
夜已经深了,顶层的房间安静地可怕,窗外安静地连一丝风声都听不到。
其实杭城的夜间很繁华,只是顶层别墅隔绝了灯红酒绿的喧嚣,把夜晚变得高高在上。
傅霁寒在他身后没有说话,沉默地隐匿在黑暗中,嗓音干涩:“那哭什么。”
“没有。”盛意艰难地吞咽,问他:“你准备关我到什么时候。”
话音刚落,他感到傅霁寒的手缓缓伸过来,环过他清瘦的腰腹,禁锢地紧紧的,强势又不容拒绝地说:“关你一辈子。”
盛意被拖过去同他亲密地贴在一起,皮肤相触的地方烫到可怕,他又气又恼地说:“你刚才明明答应过我!”
傅霁寒贴着他耳朵轻声叹了一下:“还是跟以前一样好骗。盛意,我刚刚说的是,考虑一下。”
“傅霁寒!”
最后一字喊出口,已然失声变了调。
……
一夜荒唐后,盛意从疲惫中醒来,脑子和肚子都不大舒服,晕得晕痛得痛。他乍得掀开被子,连滚带爬地冲进厕所吐个没完。
傅霁寒早上走得早,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后来几天,他再也不让盛意回客房睡了,或强硬或威胁地把人拘在自己房间,在某些事情上也越发没有节制。
盛意好几个后半夜都是又哭又喊的。
某天一个放假的清晨,天才刚刚蒙蒙亮,好几声马桶抽水的动静吵醒了傅霁寒,他翻了个身摸到一片凉意,听见厕所的动静,起身过去看情况。
“呕——”
只见盛意苍白着脸坐在冰凉的地上,虚弱的抬眸看了他一眼,下一秒又忍不住趴在马桶边干呕起来。
傅霁寒霎时脸色就黑了。
他拿来一条干净的热毛巾给盛意擦脸,嫌麻烦似的,干脆冷着脸把人抱回房间擦干净了,然后利落地把毛巾丢在地上,冷冷地质问盛意:“你很厌恶我?”
“不是…”
下一刻,盛意被重新甩在那张灰色的大床上,高大挺拔的身躯不容拒绝地压迫下来。
吴妈今天早上来得早,听见房间里传来隐隐的哭声和喘息声,吓得再也不这么早来上班了。
大约两个多小时后,盛意猛地打开门。他一身睡衣松松垮垮,像刚刚随便套上的,眼尾红到靡丽,脚步虚浮地进了外面的公共洗漱间。
一大清早地,他像是要把胆汁都一起吐出来,吐到胃剧烈地收缩了好几下。
傅霁寒站在门外,目光隐忍到发红,指尖在掌心掐出深深的印记。
这一次比往常都严重许多,盛意早饭也吃不下,吴妈给他量了体温,果然又发烧了。
傅霁寒眼神漆黑:“他最近几天都这样?”
吴妈仔细回想了一下,说:“好几个早上都看见过盛先生去厕所吐过几回,倒也没有天天这样。”
她细数了几个日子,越说傅霁寒脸色越黑。
吃早餐的时候,傅霁寒说:“好点了?”
盛意低头心虚地嗯了一声。
“就这么厌恶我?”傅霁寒嗤笑。
“没有!”盛意急于解释,倏地抬起头看他。
这话显然没有什么说服力,他的身体更诚实,话音刚落,盛意又干干地呕了好几声。
平复呼吸后,盛意试探着问:“那件事,以后可以不做吗?有点疼。”
傅霁寒抬眸,唇角扯起冷意:“疼?除了暖床这件事,你还能给我带来别的价值吗?”
盛意目光微微震惊,眼中难过极了:“所以你总是不顾我的意愿那样,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你用来暖床的禁脔?”
那种情欲交织,炙热又不透风的感觉缠地人呼吸不上来,好像下一秒就会死去的窒息感晕眩感又再次缠了上来。
盛意脸色愈发苍白,他倏地站起来,椅子往后移了一段距离,语气悲伤又强硬:“我们,现在就离婚。我不跟人玩这种关系。”
傅霁寒坐在那里,修长的手慢条斯理地搅拌着已经凉透的粥,眼中深邃锐利,声音低沉又决绝:“不可能。”
盛意气得浑身发抖,心脏上像有一把锤子,敲得人一顿一顿的疼。他大步一迈,急急地往玄关处跑,才走出两步,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傅霁寒瞳孔一缩——
“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