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永远听话

  他低头碰了碰盛意红透的鼻尖,肩头被软绵绵地推搡两下,身下之人呼吸混乱地催促道:“把手松开。”
  盛意重重地平缓呼吸,下唇咬出一排牙印。
  床上一轻,重力回弹。盛意艰难地睁开一条缝,床边之人上身衬衣被扯动得有些松垮,袖子上挽,露出来一截冷白的腕骨。
  傅霁寒抬起骨节分明的手,许是方才用过劲,此刻薄薄的手背皮肤下青筋明显。修长的指尖有盈润嫩白的水光,另只手抽了床头柜上的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了一遍。
  盛意闭上眼睛没敢再看,等了半天也没听见傅霁寒离开的动静,于是又虚虚地睁开眼睛。
  “……你怎么还没走?”
  “等你缓缓,我们回杭湾君庭。”
  这里没有换洗的床单和被套,况且他不放心把盛意一个人放在这里,厕所的那扇窗户依旧使人顾虑重重。
  “我不去,你自己回去。”盛意扭过头。
  “乖,这里我没办法照顾好你。”他耐着性子,“而且我们现在没有换洗的床单。”
  唯一的床单被盛意弄脏了。
  盛意脸色红了红,声若蚊吟:“那你叫人送新的过来。”
  傅霁寒又说:“那边离公司也近,以后不用起这么早。不会让你很辛苦,好吗?”
  “我真的不想回那里。”盛意背过身去。
  傅霁寒压下情绪,还是哄着他说:“这边的安保设施没有杭湾君庭好,听话好吗?”
  这样接连几句下来,看似是在同他商量,其实根本没有给他选择的余地,与一份临时的通知没有任何区别。
  盛意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倏地掀开上半身的被子坐起来,红着眼眶忍无可忍地说:“听话听话,永远都是要听你的话!你不就是怕我会跑掉吗?!”
  “我都说了不会走了你还要我怎样?”
  眼睫上忽的落下来一颗豆大的泪珠,把傅霁寒怔得心上一跳。
  他只好收敛了情绪,紧紧把人抱进怀里安抚了一阵,妥协地说:“好好,不回不回。那我抱你去洗漱好不好,一会让人过来换床单?”
  盛意还在气头上,闷闷地说:“你出去,我自己会动。”
  傅霁寒给他拿了新的裤子,然后一言不发地去客厅待着。
  一直到晚上十二点多两人才重新躺回床上睡觉,盛意没理会他那些讨好的吻,眼睛闭得紧紧的,很快就睡着了。
  早上盛意是被一阵施工的动静吵醒的,他想着可能是谁家正在装修,翻来覆去睡不着后就起床了。
  傅霁寒早上走得应该挺晚,十点钟的时候早餐还在客厅冒着热气。
  盛意随手套了一件衣服,绕过茶几拉了拉大门的门把手,果然没有拉开。他目光暗了一下,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模样。
  锁就锁吧,他会爬水管。
  这么想着,盛意迈着步子去洗漱间洗漱,门甫一打开,那震天响的装修声仿佛就在耳边。
  盛意半信半疑地拉开那扇小窗,与一名施工工人两目相对。
  对方抱歉地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啊先生,我以为这个点您应该已经醒了,还是吵到您了吗?”
  盛意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疑惑地问:“楼下大爷要翻新窗台吗?”
  他上次那一脚应该不至于蹬坏吧?
  工人满面红光地说:“哦不是,是您先生说这扇窗户没有防盗窗怕有隐患,让我们给装一个。”
  傅霁寒交代他们不要太早施工以免扰民或者打扰盛意休息,让他们十点以后再开始。
  盛意错愕地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以后,盛意迅速地皱起了眉头,他压下不顺的呼吸,冷静地问:“您现在已经装好了吗?”
  工人说:“还没呢,差两个边。”
  盛意说:“那麻烦您把装好的两边都拆掉吧。”
  工人大叔:“啊?”
  -
  总裁办公室,傅霁寒正垂眸处理工作,一直在旁的手机微信突然跳出来一条信息。
  「中午要回来吃饭吗?」
  是盛意发过来的,这条消息被置顶。
  他的指尖从电脑键盘上移开,淡淡地回了几个字:
  「乖,晚上回去陪你。」
  「好。」
  大中午的,小区里人来人往。刚放学的学生们成群结队地从路口拐进来,然后各自四散回家吃饭。
  藤棚下有个躺椅,躺椅面前有张简易的木桌。
  盛意悠闲地往椅子上一躺,回复完消息以后,手机就被他塞进口袋里。
  陈大爷恰好也在对面卷帘门下吃饭。没过一会,傅霁寒叫来送饭的人按照地址寻找过来。
  这一块太复杂,来送餐食的正是在杭湾君庭也送过饭的陈师傅。他一眼就认出盛意,忙不迭地过来说:“盛先生,你们搬家以后这个地方可是不太好找。”
  盛意笑着说:“辛苦了。”
  陈师傅第一次在这样的灿烂的日光下看清盛意的脸,他突然一下子明白过来,为什么傅先生这样的人物一定要把这个人藏在家里。
  真是漂亮又招摇得紧。
  陈师傅在木桌上布好菜,等盛意吃完后就迅速收拾好离开。
  饭后盛意沿着小区外的马路一直走上一中外的林荫大道,正是午休的点,校园外人烟稀少。
  他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无意间看见一条新闻登上了热搜,傅氏集团正式宣布,以20亿元人民币收购大鱼传媒,并正式接管大鱼传媒的全部股权。
  另一条热搜紧随其后,博主胜意账号解封,盛意后台过硬。
  下一刻,盛意立马给傅霁寒打去了一个电话。
  “盛意。”电话迅速接通。
  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嗫嚅半晌说:“你收购大鱼传媒,是为了我吗?”
  傅霁寒不想他因此产生压力,默了一会说:“是。不过公司近期的确有这个方向的投资计划,收购大鱼的资金控制在合理范围,不会亏。”
  “那…那就好,谢谢你。”
  盛意低头看着脚尖走路,身后来了几个学生打打闹闹间撞了他一下,女孩子回过头看见他在通电话,小声地说了一句抱歉。
  他笑了笑,按下静音键无声地说了一句没关系。
  傅霁寒听到电话那边久久安静了一会,迟疑问:“盛意?”
  “啊,我在。”他回过神。
  傅霁寒问:“在做什么?”
  这可真是把盛意问住了,他环视四周,摸了摸鼻尖说:“在…在客厅发呆。”
  许是他这样结巴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委屈,那头声音立马柔下来:“我会快点结束工作回来陪你。”
  “好,那我先挂了。”
  “嗯。”
  盛意心虚地把手机塞回口袋,脚下一转开始往回走。
  赶在傅霁寒晚上回家之前,盛意辛苦地爬了回去。卷帘门下的陈大爷也不明白盛老头家的小孙子从小到大什么毛病,怎么老是大门不走爱爬窗。
  年轻人的怪癖,陈大爷摇了摇头。
  晚上傅霁寒果然很早就到家了,盛意故作镇定地坐在沙发上,开门时对他扯起一个笑容。
  傅霁寒一边换鞋一边说:“晚上想吃什么?”
  他一边解开西装外套一边往房间走,出来时换上一身休闲的灰色居家服。
  盛意坐在沙发上说:“想吃你做的牛排。”
  傅霁寒转身进了小厨房:“好。”
  半小时后,两人并排而坐,傅霁寒捞过盛意放在自己腿上,情绪极淡地喂他一块切得方方正正的牛肉。
  盛意挣了一下没挣脱,看在是在家里的份上,他微微张嘴咬了一口,算是妥协了。
  傅霁寒垂眸问他:“明天还跟我去公司吗?”
  盛意想也不想:“不去。”
  他又叉上一块送到盛意唇边:“在家不会无聊吗?”
  “不会。”
  “可是看不见你,我会很想你。”
  只是一天没见,盛意觉得他的情话说得实在有些过头,忍不住吐槽说:“你怎么不干脆把我挂身上。”
  傅霁寒表情却很认真:“如果可以的话。”
  晚上他去洗澡的时候,盛意在外头瑟瑟发抖,希望他不会发现那扇窗户的防盗窗压根没装上。
  傅霁寒一边擦着湿润的头发一只手拉开门,冷淡的目光与守在门口的盛意对上,眉峰微动,“怎么了?”
  看他神情自然,应该是没有发现。
  盛意松了一口气,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想上厕所。”
  傅霁寒擦头发的手顿了顿,旋即让开一条路让他进去。盛意从身旁经过时,他的眸光不经意落在他转身的后裤脚上,极快地又掠开目光。
  第二天他依旧很晚才从家里离开,小林早早等在楼下。
  只见自家上司从逼仄的楼梯口出现,弯腰穿过藤棚,没什么情绪地坐进后排。
  小林正要发车,傅霁寒看了一眼腕表,冷冷地说:“等等。”
  他微微抬眼,从车窗外正好可以看见家里洗漱间的窗户。那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大约又过去半小时,傅霁寒才重新收回目光,沉沉地说了一句:“走吧。”
  今天有些降温,微冷的天气总是很适合睡觉。盛意感到身旁的位置一空,蜷缩的四肢终于得以完全伸展开,翻个身又睡过去了。
  一直到中午陈师傅上门送饭,盛意才被敲门声叫醒。他有大门的钥匙,放下东西后又悄然退了出去。
  周五下午,盛意捧着房间里的篮球要出门。他先把篮球扔下去,旋即整个人再慢慢攀爬下去。
  到球场的时候,那里几乎没什么人。
  大约下午五点半多的时候,盛意碰上一群熟悉的人影。
  几名一中男生勾肩搭背地来到球场,身上的书包整齐划一地扔向一个角落。其中那个皮肤略黑的平头男孩盛意认得,是上次不小心拿球砸到他的小孩。
  盛意看起来没什么长辈的架子,由于上次的事情,大家对他很有好感,纷纷邀请他加入。
  “好啊。”
  可惜现在盛意体力已经大不如前,玩不了几轮就只能在旁休息。
  天色渐晚,几个少年家住附近都不急着回家吃饭。盛意一时忘了要觉察时间,连迈巴赫从球场外经过时都没有发现。
  直到一个电话打过来,盛意慌忙接起:“喂。”
  “晚上想吃什么?”嗓音没什么变化。
  盛意起身要走,脑海里也想不出答案。于是迟疑着没有开口,身旁几人因为同伴进了一个好球而纷纷欢呼起哄。
  他没来得及按手机静音,傅霁寒显然是听见了,低着声音问道:“盛意,你在家吗?”
  盛意急中生智地说:“对,在看球赛。”
  说完,他拿着自己带来的篮球跟他们匆匆告别往家里走。
  “是吗?”
  “是…是啊。”盛意跑起来。
  电话里都是风声和不平稳的呼吸声。
  球场离家里很近,直线距离大约也就几百米。盛意到藤棚下的时候,椅子上坐着一个高大又修长的背影,他僵了僵。
  “到家了。”
  嗓音自电话和前方传来,两道声音重叠在一起很是怪异。
  电话挂断,盛意心情忐忑地走过去。
  傅霁寒坐在那里,双腿交叠地打量着他,面上情绪很淡,许久未发一言。须臾,他起身站起来,把自己的外套解开,不由分说地裹在盛意单薄的身上。
  “你又乱跑。”
  这嗓音低低地在人心上敲打了一下。
  “昨天也是这样?”他俯下身来问。
  盛意踌躇半晌,老实地说:“是,但你别生气,我没有想跑的意思。”
  傅霁寒理解地点了点头,目光始终是柔和的。这使得盛意暗自松了一口气,起码现在他不是这样难以沟通。
  然而下一刻,盛意只觉得腿上一紧,整个人被凌空扛了起来。
  手里的球慌乱间被丢在地上,弹了两下就滚到椅子边。
  “傅霁寒!”
  傅霁寒面无表情地扛着人上楼、开门,鞋都没得及换就兀自踹开房间门,把盛意轻轻放在床上。
  他眉眼松了松,好似只有这么做了才能冷静地与他说话:“外面很冷,下次不要乱出门了。”
  盛意从床上撑起来,气愤地把他的衣服扔在地上,恨不得起来再踩两脚。
  “你一定要这样吓我吗?”
  傅霁寒压迫着向他靠近,“那你为什么要偷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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