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唯愿君安（12）
“哈哈哈哈！好一个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若非先生已去，我还真想见见这隐士的五柳先生~来人啊~把这两首诗挂起来。”
汤老阁主乐呵呵的看向长离“小丫头，你便去后院为这两位诗人选花儿吧！”
“不公平~”有人反驳“这位陶先生也就算了！那周先生所作之诗赞莲就赞莲，为何还要贬低牡丹？这也能称作好诗？”
汤老瞬间变了脸色，长离只是微笑对着那人行礼“这位公子此言差矣~周先生已在诗中说牡丹乃花之富贵者，又怎么会贬低牡丹呢？周先生虽作诗赞美莲花，其意图却不只是赞美莲花。”
“周先生说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又说牡丹之爱，宜乎众矣。这便不是在说花，而是在说人了！当时社会盛行牡丹，似乎人人都深爱着牡丹。可天下，就连银钱都得不了所有人的喜爱，一朵花儿又怎会得天下人的赏识？不过是因为高位者深爱牡丹，故天下人便一同欣赏起牡丹来。”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莲而不妖。周敦颐先生写出这句话又哪里只是在说莲花呢？”
“那时候官场黑暗，要在官场上保持自己高洁的品格，就如同莲花出淤泥而不染那么难。这也是他为官的经验总结，因为他不想同流合污。而“濯清莲而不妖”，不过是老先生的一种美好愿望罢了。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可也正因此百花之中独莲而能为，便显得弥足可贵了。
因为在大环境中，人是不可能做到独善其身的，除了逃避与远离，就只能如周老先生那样兢兢业业的守着自己的一份志节。
先生说‘莲之爱，同居者何人？’不过是在求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罢了。 ”
“说的好啊~”汤老满意的点点头“古往今来，众多学子艰苦求学，哪个不是为了入朝为官？出淤泥而不染，好一个出淤泥而不染啊！这满楼的文人墨客又有多少是泥，有多少是莲啊？”
孟长离只是微笑，没有接话。汤老先生含着泪光的样子，一看就是有故事的人。
“小丫头，你家乡还真是出了两个好诗人呐！”
“汤老先生~小女的家乡又何止这两位好诗人呢~诗圣、诗仙、诗魔、诗神、诗狂、诗佛、诗鬼、诗豪、诗杰。能够被冠以这样伟大称号的就有如此之多。小女愚笨，很多人都不能够记得了。当初为了能够学习这些老先生的诗，可是吃尽了苦头呢！”
“哦？还有好诗？”那汤老先生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
“您突然提起，我倒是一下子想不起什么来。心中的诗词太多，竟不知该说哪一首才好。”
“不怕，想到什么说什么！”
“嗯……”长离思索一阵“有两首，一首被称为‘古今第一律诗’，一首则是‘唐人七律之首’”
“评价如此之高，背来听听！”
“这古今第一律师便是杜甫杜老先生的登高！”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好好好，快快抄下来！”汤老兴高采烈的令人把诗歌抄录下来，“还有一首呢？”
“还有一首唐人七律之首便是崔颢，崔老先生的黄鹤楼！”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好好好！大善，大善！”像汤老这种爱诗之人都兴奋起来“都抄上都抄上，抄完了挂起来，挂到正中央，让所有人都看看！”
孟长离立刻扯了扯李莲花的袖子，给他使了使眼色，李莲花立刻会意“汤老，时间不早了，我便带着我娘子，去后院赏花去。”
“去吧去吧~”汤老虽是不舍，却也不好拦阻他们。
两人立刻退到后院，生怕有人在半路把他们拦下。
两人走到人不多的小角落，李莲花轻轻扯了扯孟长离的袖子“怎么？看你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本来我只是想借机取巧在此处留下一篇表白诗。结果没想到弄得这么麻烦……”
李莲花面色一红，假意咳嗽了两声“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我可配不上这句话。”
“我觉得你配得上就行！”长离撇了撇嘴“我现在还要给这四位老先生选花，我的天呐！周老先生的莲花，陶渊明老先生的菊花都还好说。杜甫老先生后半生太苦了，选梅花应该也还算合适。可是这崔先生我对他的事知之甚少，我怎么为他选花呀……”
“那你就挑最贵的呗！挑一株最值钱的~”
“对哦，选不了最适合的那就选最值得的。就这么办！”
……
晚宴的时候，长离被叫去坐到汤老先生的身边。
李莲花头一次看到她如此无措的样子。
原谅她，不用怀疑，这就是公司年会跟大老板坐一桌的感觉，尴尬的她脚趾抠出一座梦幻城堡。
听到李莲花的笑声，长离没好气的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他。
花花知道把人惹恼了，轻咳一声，捏了捏她的手。长离按住他倒酒的手，吩咐旁人把他们桌上的酒换成了水。
李莲花知道她这是假公济私，却也不好拒绝，只能喝这假酒。
深夜，每个人的桌上都点着灯。虽说还未入冬，天气也还没完全冷下来，可长离还是觉得有些不好受。她越来越怕冷了……
李莲花微微蹙眉，侧过头见了人来要了件厚一些的披风，把人裹住后抱入怀里。明明两个人都在养身体，他身体越来越好，可孟长离却越来越差。是肉眼可见的容易疲累，还越发的畏寒。
“别担心~我没事儿。只是外头风大，吹的有些冷。”长离轻轻揉开他的眉头“披上披风便没事儿了。”
“你真的是一到冬天就怕冷吗？怎么会突然那么怕冷。”李莲花真的很怀疑她的说辞，到不可否认，她的身体确实在莫名其妙的变差。
住在东海的时候，就已经感冒了好几次了。
“我这人就是这样的，等天气暖和了就好了。”
“哎~”李莲花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她有事瞒着他，但还能怎么办呢？真的不管她了不成……搂着她的手慢慢收紧“你这样只怕今日又要受凉了。”
“不碍事儿的~回去喝点姜汤就好了~你多煮一点，我们俩一起喝一点。”
“好~我知道了。”
……
长离就这么躲在他怀里。她很清楚，这就是靠近花花的代价。她的身体只会越来越糟糕，一切都还只是刚开始，甚至这还是还是在他没有对她生情的情况下。
长离看靠着他的胸膛，看着那在众人的议论声中缓缓绽放的昙花，只觉得悲从中来。可是当人们逐渐安静下来，在洁白的花朵完全开放的瞬间，长离听到了李莲花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刹那间的美丽，一瞬间的永恒。
值了！
只要这心跳一直能那样，一切都是值得的。
孟长离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也努力把那阵想流泪的冲动憋回去。
“怎么了？”
“实在太冷了……给我冻出眼泪来了…早知道我就该穿的厚一些的！”长离起身，眼泪汪汪的看向他。
“所以说吧~”花花无奈的笑着，给她擦掉眼泪“别哭了~不然脸容易干~”李莲花不是李相夷，如今的他虽不是心细如发，却也能感受到长离的异常。可是她瞒着，他就当做不知道。
不仅是体谅，也是因为他没有资格强迫她对自己袒露心声。
“嗯！”长离点点头。
看了一会儿吗盛开的昙花，长离扯了扯李莲花的衣袖“我们回去吧~再看也只能等着花谢了。就让它的美好停留在这一刻吧，走了~”
“好~”
……
走之前，两人去找了汤老，要和主人家告别。
长离俯下身与老先生耳语了几句，老先生点点头。长离弯腰道了谢。
出门前，李莲花去方便了一下。回来就看到长离捧着满怀的鲜花，回过头看向他的一瞬间，李莲花只觉得时光都被惊艳了。鲜花配美人，古人诚不欺我。
孟长离只觉得心脏一疼，但又很快恢复。她的笑容变得僵硬。她不知道该不该为此感到高兴。轻轻吐出一口气，甩开所有的烦恼，手捧着鲜花走向他。
“那~送你的~”长离将花连花带盆递给他。
李莲花接下花朵，低头嗅了嗅“这是什么花？”
“西域的圆锥石头花，又叫满天星。怎么样，我对你好吧~我可是把满天繁星都送给你了~”
“满天繁星……”李莲花看着这小小的花朵低声呢喃，他抬头看向长离“这花的花语是什么？”他想知道，孟长离特地要了这花来，是想对他说什么。
“长命百岁，寿如繁星。怎么样！寓意好吧~”长离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谢我~回去好好照顾它就行~走了，赶紧回家！冻死了~”
一路上她都好好的控制着情绪。唯独在他背对着她开门的时候，差点没忍住要流出眼泪来。
皱了皱鼻子，把那股劲儿憋了下去。
……
我甘愿做配角，瞒着所有人爱你。
我将满天星辰赠与你，却仍旧觉得满天星辰不及你。
……
她撒谎了
她知道……也许她说了实话，花花就会主动迈出那一步。
可她却退缩了。
她知道说不定他们的关系可能因此会永远止步于此。可如果这样能陪着他久一点再久一点，就这样也没关系。他们至少还有十年，她不能用十年去赌。
她若真的和花花在一起了，一定会被狗法则惩罚。谁也不能保证，承受反噬之后，她还能活多久。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一定不到十年。
说她贪心也好，说她胆小也罢。只要能陪着李莲花，哪怕是以朋友的身份，也都是值得的。
更何况，她是可以高高兴兴的享受完恋爱的时间，给他解了毒然后死去。可是……之后的事情呢？不是她太看得起自己，而是她不允许自己让李莲花一个人去接受去消化四顾门和单孤刀的背叛。
如果她让花花去独自忍受那段低谷的日子，她不会放过自己的！
所以……就这样吧……保持现状，才是最好的选择。现在……就让她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小配角，陪在花花身边……
足够了……
足够了……